49.噩梦、联系

  夜幕低垂,月光隐去,天空中只有稀疏的几颗星辰在闪烁。
  迪安透过二楼卧室的窗户眺望窗外长街,夜色如同轻纱一样缓缓流动,远处邻里朦胧的灯火忽明忽暗。
  从他们这个角落看,街上不见人影,也没有汽车行驶,周围安静地压抑,空气里弥漫着渗人的阴冷。
  路边一棵棵枝叶成荫的高大红枫,宛如撑着黑伞,不发一言的旅客。
  但这是个僻静荒废得街区,他们注定等不到远行的客车。
  ……
  迪安收回了目光。
  扫视身后,阿尔文已在床垫上侧身睡去,呼吸平稳陷入美梦。
  并贴心地为他留了另一半床铺。
  但迪安今晚压根没打算睡觉,一个没有电、黑暗、又陌生的房子,一起中等难度的事件的中心。
  危险,而且可能存在未知因素。
  他没有那么神经大条,在这种地方彻底放松警惕。
  “熬一个通宵!”
  迪安打开了床边的红色木箱,揉着下巴端详着那副奇怪的灵魂占卜板,手指滑过通灵板,然后是水滴状乩板。
  “真锋利啊。”
  迪安皱了皱眉。
  乩板那尖端就像开刃的刀一样,差点没划破他的手指。
  触碰检查完毕,暂时没发现异常,迪安便开启上帝视角细细观察。
  很快从那块小得多的乩板背面找到了一个奇特的标记——
  sleeplessperson
  蚂蚁般细小,黑色的线条纤细得如同发丝,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迪安大拇指摩挲上去,隐隐感到一种沁人的凉意。
  “不眠者?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迪安把这个发现牢记在心,握住了乩板,然后尝试召唤出“影”。
  接着他震惊了,“影”没有离开他的身体,降临现实,破天荒的召唤失败。
  同时,身体中传来一股极端畏惧和渴望交织的情绪,“影”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压制。
  “一块小木板居然压制了我的超能力?”
  他不信邪地又反复尝试了几遍。
  失败!
  失败!
  多次重复后,为免的“杀手锏“遭到某种不可逆的损伤,迪安放下了乩板,拿起较大的通灵板。
  然后——
  往昔之影飞出他的身体,慌忙飞向远处,极力与地上的乩板拉开距离。
  “通灵板是普通货色,但乩板有蹊跷,对‘影’这种幽灵体存在巨大的克制作用。”
  迪安眼中闪过异彩。
  这足以证明这块乩板不简单,具备某种神奇的力量。
  他这么思考着,就见事件进度由百分之二十跳到了百分之二十五。
  “这块乩板很特殊和重要?”
  那它是否符合传说,能用来主持通灵仪式沟通逝者,召唤出灵媒亚历山大·拉斐尔的幽灵?
  危险的想法一起,迪安又马上把它熄灭。
  “中等难度的事件风险未知,仅凭我一个人在安静的深夜操作,要是闹出点什么动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果真的召唤出恶灵,迪安不确定自己能否像看到“影”一样看到它。
  “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再试试召唤。”
  ……
  迪安收好乩板,开始在卧室之中锻炼身体,暑假开始以来,他苦练射击,再没有找陪着女友的拉斯特对练。
  但他坚持着每天的个人身体训练。
  有时候徒手格斗,有时候是用家里的短棍、刀具登器械练练持械格斗。
  他努力消化着lv1格斗技能传输给他的大量高效、狠辣、致命的破敌技巧——关节技、十字固,裸绞,踢裆、戳眼、击打鼻子、双峰贯耳、攻击脑枕、攻击下颌和太阳穴…以及步伐、发力技巧等等基本功。
  这些招式不体面,甚至阴险,肮脏,但简单有效,完美符合迪安的近战策略。
  独自训练熟练度增长极其缓慢,枯燥无聊,两三天才能增长一点。
  他看了眼面板:
  迪安·卢
  人物等级:1(70/200)
  年龄:18
  体魄:11.6
  力量:10.6
  灵敏:12.1
  感知:10
  精神:13.2
  意志:11.2
  ……
  能力(3/5):
  格斗lv1(80/200)
  射击lv1(19/100)
  往昔之影lv0(11/100)
  专长:
  初级铁人
  事件:1/1
  兄弟:百分之二十
  已完成——
  1.少年迪安之死。
  2.莫娜的下落。
  3.狩猎
  系统能力:上帝视角lv0
  …
  时间在呼呼的拳风中流逝。
  当迪安的腕表指向凌晨五点。
  床垫上的酣睡的阿尔文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双眼紧闭,眼皮下的眼珠子快速地转动着,紧绷着脸,脸色惊恐。
  但他的双手紧紧贴在腋下,双脚绷直,姿态极其僵硬就彷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压在了床上。
  “阿尔文,醒醒!”
  啪!
  啪!
  卧室中响起几道清脆的巴掌声。
  然后是“唔——”的一道长长的吸气声。
  阿尔文猛然从床垫上坐起身。
  汗水瀑布般滑过惊惧交加的脸庞,胸膛剧烈起伏。
  他像是被困在水面之下,险些窒息,又在最后一刻死里逃生的溺水者。
  “做噩梦了?这就是你之前说的一直睡不怎么踏实?”
  迪安一手拿着照明手电,一手递过去一瓶水。
  阿尔文打开瓶子咕噜噜地灌了一大口,然后把剩下的冷水都浇到了自己的头顶上,热气蒸腾间,脸上的恐惧和惊慌慢慢消失。
  但悲伤洋溢而出。
  “帕农穿着一身黑衣服…把我捆在了床板上。”他脸色苍白地凝视虚空,自言自语,“我感觉得到,他要伤害我。”
  “我的亲兄弟要干掉我!”
  “他该恨我的,都是我这个自私自利…”
  迪安见他又开始情绪激动,连忙转移话题,
  “帕农穿着黑色的衣服?我记得霍尔登向我们展示的过的照片里的,灵媒亚历山大也穿着一身黑衣?”
  “对,他们的穿着一模一样!”
  “那你是躺在阁楼里那张黑色的床上?”
  阿尔文点头,“它又冷又硬,躺上去就像躺在棺材里,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记得你说过一直睡不好,做得都是同一个噩梦?”
  “没错…只要睡在这个房子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拉进这个梦里!”
  迪安思忖道,反复做同一个梦太罕见了,罕见到诡异,这种梦境绝不是偶然,它和那块乩板一样,存在神秘的,或者说超自然的因素。
  所以梦中内容也许有特别的寓意。
  帕农穿着黑色的长袍,和灵媒亚历山大·拉斐尔穿着一摸一样。
  而且帕农出现在阁楼里,与灵媒直接相关的那套灵魂占卜板旁边。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一开始的想法是错误的。
  五年前帕农失踪、两年前亚历山大死亡,并非完全无关的两起独立事件。
  两名当事人之间,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这个想法一起。
  迪安顿时感到系统震动。
  调查进度,猛然一跳,从百分之二十五,跳到了百分之三十。
  “这说明基于噩梦的推断是正确的?”
  ……
  这么一闹腾,两人再无睡意。
  阿尔文就坐在床垫上盯着墙壁发呆。
  迪安担心再度刺激到他,没有追问,整理脑海中的思绪。
  ……
  艰难熬过了夜晚。
  第二天接近中午,天空阴沉沉的一片,飘荡几朵乌云,些许白光透过窗户,驱散了昨夜的阴森和诡翳。
  霍尔登带着一袋子热气腾腾的早餐早餐和几份检测报告,回到了房子里。
  “检验这么快?一般不是要好几天吗?”迪安大嘴一张一口咬掉半个热狗,牙齿咀嚼了几下就直接吞下肚,生菜、芝士、培根、火腿,一口下去满嘴爆浆!
  胃中涌起暖意,迪安顿时满血复活,
  “我花掉了一个大人情,拜托LVPd鉴证科的伙计连夜化验…但化验只做了第一轮,只得到了大致结果。”
  霍尔登解释,阿尔文迫不及待打开了检验报告,越过图文表格,直达底部的的结论,念了出来,
  “样本来源者与亚历山大·拉斐尔无亲缘关系。”
  “样本来源者与阿尔文·加西亚为父子,或者亲兄弟。”
  “阿尔文与亚历山大无亲缘关系。”
  阿尔文脸上却没有半分诧异,似乎早就料到这种结果,
  然后整个人颓然地向后靠在沙发之上。
  闭上了眼睛。
  “所以,床上发现的样本来自帕农?”
  ……
  “嗯,多亏你的提醒,否则我们将错过一个重大发现。”霍尔登吸了口可乐,
  “现在我们来理一理,阁楼中的床和灵魂占卜板与灵媒亚历山大直接相关,而这张床上又留下过帕农的生物样本。”
  “由此推断,帕农进入过阁楼,且与亚历山大存在某种交集,弄清楚这一点,也许失踪案和凶杀案都将取得进展。”
  霍尔登脸上神采飞扬,而迪安颔首,他昨晚已经根据阿尔文的梦境得到相同结论。
  这说明系统里事件进度的变化非常有参考价值,不比科学分析手段逊色。
  他咀嚼着嘴里的香肠,老调重弹,
  “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帕农杀死了亚历山大之后,为了躲避法律的制裁,逃到了别的地方躲了起来!”
  “我说过,不可能。”
  阿尔文霍然起身,情绪激动地捏遍了热狗,极力反驳,
  “帕农不是杀手,他没有那么狠的心,他在凶杀案前三年就失踪又怎么杀掉亚历山大?”
  呼呼——
  适时,窗外冷风呼啸,天空乌云密布。
  迪安直视他的眼睛,
  “他可以隐藏起来。”
  “而且别忘了你这段时间的噩梦,帕农想要伤害你。而人是会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经常被街区的孩子们欺负,也许早心怀怨恨,变得不是你记忆里善良的亲哥哥。”
  “求你,伙计,别这么说。”
  “等等,什么噩梦?”
  霍尔登打断了两人的争论,疑惑地转向迪安,迪安复述了一遍凌晨那场噩梦,以及从泪滴状乩板上发现的不眠者的标记。
  “不眠者?占卜板品牌吗,没听说过。”
  “至于重复的噩梦,”霍尔登拍去手上的食物残渣,眼中闪烁起智慧的光芒,“大概率并非是因为神秘元素,而是心理作用,是的,我见过类似的案例。”
  “梦偶尔会反映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阿尔文,因为多年以来你对帕农心怀愧疚,所以回到你们俩一起居住、充斥着大量记忆的老房子,才会噩梦频发。”
  “你羞愧欲绝,你的潜意识就相应的塑造了这么一个场景,在梦中呈现——帕农把你绑了起来,伤害你,而你受到惩罚之后,心灵反而能从强烈的负罪感中解脱。”
  “问问自己,你是否期待在痛苦中获得救赎?”
  而迪安看向一本正经的霍尔登,猛灌了一口咖啡压惊,
  如果不是早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幽灵,他会相信这套心理学的说法,但现在…他更相信超自然的说法。
  阿尔文却愣住了,整个人陷入深深的纠结和思索之中,微不可察地呢喃。
  “不,时间上不对…我最开始做噩梦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房子里有个阁楼,更没见过那块床板,它们又怎么会出现在我梦里?”
  “你确定?”这次连霍尔登也不由得脸色一正,反复梦到从未见过的事物,未卜先知,梦中通灵?
  “嗯,我确定。”
  “那抱歉,我暂时想不到合理的科学解释。”霍尔登手指敲了敲膝盖,沉吟,“不如具体来谈谈帕农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兄弟之间发生过什么,才让你如此愧疚。”
  “你说出来,我们才好判断帕农可能的去向,以及他与灵媒的关系。”
  霍尔登走到满脸纠结的阿尔文身后,双手平稳地按住他的肩膀,www..cc
  “逃避的选择就像个永恒的迷宫,一旦你走进去就永远抵达不了终点,唯有原路返回,直面过去的记忆,才能越过心理障碍,重见阳光。”
  “是这样吗?说出来就会好受些?”
  阿尔文忐忑地看着霍尔登,
  “我以我过去十年的经验保证。”
  霍尔登重重地点头。
  阿尔文揉了揉粗糙的大脸,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我都说出来。”
  迪安悄悄冲霍尔登竖起大拇指,还是这家伙会忽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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