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疯魔难活 波澜再起

  禁地溶洞被藤蔓填满,巡逻弟子多次硬闯未果,连忙层层上报。
  内里有林楚凡顶在前面受训,熊宝鬼鬼祟祟,左拧右绕,眼睛仿若长在那婴孩身上。
  二人叙过闲话,终究问及正题。
  天心细眼长眉,来回扫视子曦二人,却对楚凡叹道,“借天泪之名,遮掩子曦离魂之事,本无不可。但你们想错了根脚,此事最大的破绽不在我,甚至不在神谕教,而在于天纹。”
  子曦将洛青禾放在怀中抱住,冷眼旁观冰熊逗弄婴儿,恍若未闻。
  林楚凡自觉推脱不过,掐诀结印一番,双眸放光。时而明光璀璨,时而翠绿幽森,明灭不定,瞬息数变。
  天心手臂交替,躲不过冰熊厚颜硬贴,只得作罢。见楚凡额头沁出冷汗,忙问,“可是他不愿出来?”
  楚凡闻声罢手,双目神光收敛,无奈叹息,“以往天泪在时,老匹夫稍动即醒,比熊宝还敬业。如今反如大家闺秀一般扭捏。”
  林楚凡见熊宝顶着花拳绣腿近前,心生笑意,细看那睡相酣美的婴儿。悚然一惊,“天泪入你怀中,莫不是被这孩子吃了?你们如何向门派交代?”
  『小凡子还是这么迟钝,能想到天泪入体,却想不到别的?』
  天心手臂发紧,推住冰熊的手不觉加大力道,打得砰砰作响。
  子曦见状轻笑,“本执事别无所求。你们愿意帮我隐瞒身份,我也乐得那群宵小之辈得不到天泪。只需推说被天纹所伤,神魂有损,记忆错乱,无须记住天泪何在。”
  楚凡恍然,“仍推在我身上吧,他们早已习惯了。只是如此说法,你的功劳恐怕不大。”
  子曦轻抚青禾面颊,“狗屁功劳。我已是执事之位,进阶护法又如何?还不是被人圈养在溶洞里,内不得出,外不来救。”
  天心语出冰寒,“你看出来了。”
  林楚凡一时摸不着头脑,“你不是来偷宝贝的?杨百步好胆,竟敢围困于你。”
  天心怕他冲动,忙出言解释,“那时天生异像,半州之地可见。劈山派与血竹帮几乎同时寻来,双方在外争斗许久。我因故不得而出,深藏此间静候。
  几日后,震动稍停,时常有人闯入此间。我据险而守,连伤数人。他们奈何我不得,只好严守出口。却又时常送些吃食,更未曾投毒,不知何意。”
  林楚凡细思许久,冷笑不止,“到底是老江湖,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子曦浅笑附和,“奇货可居,待价而沽。”
  几人密谈半晌,忽闻门外喊话,言说掌门苏醒,请林大人一叙。
  众人稍作商议,同步而出,一同会见杨百步。
  许进不知何时换了装扮,仍在他的掌门身旁随侍。见林楚凡等人多了同伙,忙提刀在手,上前半步。
  楚凡挥手冰封此间门户,笑道,“杨前辈可曾大好了?”
  杨百步深吸长气,“谢过司御大人指点,此法神异,堪称妙手回春。”
  子曦不耐许进造作,一古书将其拍开。后者手心见汗,大刀滑落,只得怒视,却并未后退。
  楚凡顺势望去,许进一双眼睛盯着人群最后的天心。
  杨百步抬手示意未遂,楚凡抢先一步将许进推开,将其按坐于掌门身侧。冷然相问,“劈山派既然诚心投效,不知可有宝物进献。”
  许进挣扎欲起,被杨百步掩住口鼻。后者叹息,“原来,竟是司御大人旧识,是我等考虑不周。不过,老夫可怼天发誓,我等对她并无恶意。”
  冰熊见双方并未动手,反而绕着天心打转,心心念念再看宝宝一眼。
  林楚凡冷笑更甚,“若誓言可信,炎国还要律法作甚。”
  杨百步更加用力压制许进,唯恐后者失去分寸,放低姿态回话,“不知司御大人有何高见?”
  林楚凡盘膝而坐,仰视劈山二人,“此间山洞之内,知晓秘宝者几何?”
  杨百步低头稍许,“本门仅我二人知晓实情,旁人只知禁地,不知其中具体。”
  林楚凡闻言一笑,如沐春风,“那二位可曾见到引起天地异象的秘宝?”
  许进挣脱而出,怒道,“不就是你身后……”
  杨百步心急如焚,将一整只干枯的老手塞入弟子嘴中,恨不得拔了舌头,“老朽天资不佳,未曾有幸亲见。”
  林楚凡笑容更甚,从怀中掏出瓷瓶,缓缓倒出一滴水来。
  此水灵异,外层剔透圆润,内里五光十色。细细观之,似有一条彩色细线萦绕其中。随着彩线游移,室内灵气收到牵引,缓缓而动,形成微弱气流往复。
  众人被灵气波动吸引,纷纷侧目。
  林楚凡笑不露齿,手指交替弹动,状若掐诀,却仅有一半。水滴随之游移于指缝间,像一只水做的精灵。
  偷眼瞄去,许进瞠目结舌,隐约还有口水留下,惹得楚凡一阵恶心。
  杨百步年长些许,稍有沉稳,却仍被水滴吸引,目不转睛盯着楚凡手心。
  身后诸人里,青禾刚从子曦怀中醒来,俏脸红热,只当看了一场热闹,更庆幸此间无人关注她。
  熊宝偷瞄一眼,咧嘴傻笑,继续绕圈。
  神谕教两人惊疑不定,皆知此物为假,却不知林楚凡如何做到,暗暗叹息。
  林楚凡借炫耀之机,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叹道,“这便是你等心心念念的宝物。时运释然,眼下它姓林。他日返还都城,必当进献国主。诸位放心,届时一定尽表劈山派献宝之功。”
  劈山派二人仍未醒转。
  楚凡唯恐事情败露,暗中调运灵力,引发周身更多异象。时而烈焰翻腾,时而水雾凝冰,时而光芒闪烁……
  杨百步终于醒转,伸手向前,险些跌下床榻,幸而许进稳稳扶住。
  天心迈步欲前,反被熊宝拦住。
  林楚凡单手停摆,笑容转冷,仍仰望劈山派二人。洞中遍生冰霜。
  杨百步悚然一惊,暗叹不已,“老朽伤患在身,险些失了心性。诸位见笑了。此物既然有幸被司御大人掌握,乃是缘法。也全了我等一片忠心。”
  楚凡翻手将水滴收回,笑道,“劈山派献宝有功,他日国主龙炎大悦,定会全派嘉奖。此事大可流传于门中,顺势引导门人向善。青禾,你说是不是啊?”
  洛青禾脸烧刚退,连连称是。
  双方商定此事,杨百步这才想起正经事来,“大人有所不知,此处……”
  冰门之外,忽闻敲击。
  熊宝与天心距离最近,纷纷出手融冰。
  许进气喘吁吁,“禀掌门,他们又杀来了!”
  杨百步无奈一叹,“许进,陪司御大人前去,合派上下尽归御灵司调遣。老夫伤重,只能厚颜在此疗愈了。”
  许进终于收回舌头的使用权,起身拉扯林楚凡,“快,边走边说!晚了恐怕要遭。”
  洞外高台上已经站满了人。半数劈山派弟子,持刀;半数洞中寄居村民,手持棍棒。
  高台四周环绕呜咽嚎叫,不似人声。
  林楚凡等人出来时,正见到众人居高临下,据险而守。经由许进介绍,已知来犯者同为来时路上遇到的那类发疯之人。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头颅如蚂蚁筑巢一般汹涌扑上。又被高处抵御之人砍砸推下,一时令楚凡回忆起碎冰城防守之战。
  疯魔之人势大,且悍不畏死,踩着前人的尸体向上攀爬。时常有防守者力有不逮,被抓住腿脚,拖下阵线,唯余一声像极了人声的惨叫。
  许进告罪一声,提刀补进锋线,融入劈砍之中。
  洛青禾被周遭是血腥味吓住,小脸煞白,忍不住往子曦怀里躲。
  楚凡与天心对视,皆看出彼此无奈。
  林楚凡深吸一口灵气,双手唤出火蛇,接连四周投放,“动手吧,先把这群疯子打退,才好商定后继事宜。”
  天心暗自叹息,将怀中婴儿包好,转而塞入青禾怀中,“劳烦公主照看星星。你留在中心策应,我等也好全力御敌。”
  青禾稍显犹豫, 子曦也是同样说法,只得接过软糯的婴儿,死死抱在怀里。
  见楚凡已经动手,子曦与天心各选一方,成三足鼎立之势,以巫术拖延疯魔之人上爬。
  天心如楚凡一般纵火,但火势更显炙热。锋线之上,劈山派弟子叫苦不迭,只能擦汗御敌。
  子曦踮脚踏地,层层莲瓣铺开,翠绿藤蔓贴地而走,如瀑布般垂落高台。沿途所遇尽皆缠绕,尖刺迭出,吸血不止。
  此番为防备奇毒,子曦将血液注入花朵。花瓣由白转红继而变黑,随即破碎凋零,唯余一地劫灰。幸而花心更有新蕊抽出,花瓣绽放不绝。
  熊宝自知山月斩不如楚夕灵巧,容易误伤旁人,也随青禾留在高台中心。它往来呜咽,频频以熊掌拍地。寒气凝霜,逐渐蔓延至高台边缘,渐渐冻出寒冰护栏。
  内可降温御火,外可防止抓挠,引来众人一致好评。
  寒羽门。
  自两位门主先后陨落,门中弟子四散逃亡。
  幸而此地被城内富商接手,且有意继续经营,这才陆续吸引回部分弟子。
  齐鸣渊出钱买地,只为经营,武学之事他一概不问,全都交给王鸣言代理。
  后者乐得学为所用,教授棍法也算勤勉。尤其是荆沐雨入驻之后,他又燃起沟通别院之遐想,愈发踊跃表现。
  陈清霜近日总往寒羽门跑,却对武馆授艺不太上心,反而粘着齐夫人商议琐事,更时常躲开众人,所行颇有古怪。
  这日,寒羽门又来了不速之客。
  四王子洛奇借荆沐雨之名,以置办灵兽为由逗留武馆。在小胖丫头一声声“表哥最好”的夸赞中,咧嘴傻笑,四处闲逛。
  洛奇闲逛之余,几次三番巧遇齐鸣渊新妇。后者以身体不适为由,几经回避,推齐鸣渊出来接客。
  两人另寻厅堂,分宾主而坐,退走众人,商谈要事。
  后厅,陈清霜好奇端详紫烟,忽而问道,“你怕他?”
  紫烟缩手如袖,揉搓指环,平静道,“他有何可怕?我如今嫁做人妇,总该懂得避嫌。”
  清霜不置可否,“我看他对你蛮上心的。不如你帮我引荐一二,我想问出周羽家人的下落。”
  紫烟手腕一紧,“周羽?还有家人在世?”
  清霜见其不解,忙转述当日刑场楚凡所言。
  紫烟聆听半晌,凝眉思索再三,迟疑道,“以洛奇之性情,此事当面问他,只会适得其反。虽然公子有此推测,但我仍怀疑,你们所说的家人,是否仍在。”
  清霜面露惶急,黑红的脸色愈发愁苦,“怎会如此?我已经答应了,这可是她的遗愿!怎么你好像很了解洛奇?”
  紫烟自知失言,避而不答,“昔年为要挟周羽哄骗公子,所以她家人尚有用处。如今周羽香消玉殒,那桩罪责又未曾扳倒公子。你以为,他若有气无处发泄,难道不会牵连无辜?”
  陈清霜知晓这条路走不通,不耐烦道,“一口一个公子,号称嫁为人妇的避嫌呢!”
  前厅忽起吟诗声,“我欲乘风沐晴雨,晴雨待我意如何?”
  紫烟闻声一颤,指甲将手心刺破,血水从拳缝滴落。
  清霜轻唤数声,见紫烟无有回应,只得告辞离去。
  少顷,齐鸣渊送客而回,转入后堂,神情莫名。
  见紫烟握拳滴血,齐鸣渊遥遥止步,“我曾提议为你更名,以晴雨为念,你不同意。林楚凡赐你姓氏,你倒高兴的很。殿下透露,你原名李紫烟,与林楚凡曾有杀父之仇,是也不是?”
  紫烟握拳更紧,脸色堆满艳丽的笑容,“夫君可是吃了飞醋?妾身并无那等好运,生在朝官之家,做什么大家闺秀。我本是翠衣巷一个不入流的歌女,火灾那日有幸替林公子挡了灾祸,这才蒙赐姓名。夫君莫要听信流言,想得歪了。”
  再见如此明媚的笑容,虽有出入,却也七八分像。齐鸣渊看得痴了,眼角不觉湿润,“晴雨,怎么这样不小心?可是割破了手,快给为夫一观。”
  紫烟暗吐浊气,展开酥手任其施为,眼光流转,盯着男子侧颜入神。
  齐鸣渊手忙脚乱包扎一阵,仍不顺心,到处翻找上好的金疮药。
  紫烟隔着纱布按压掌心,按出丝丝嫣红之色,“夫君与殿下说些什么?怎么如此魂不守舍?”
  鸣渊专心寻觅,随口回道,“殿下说林楚凡好色成性,让我提防……啊,不是,殿下说让我尽心经营寒羽门,日后大有作为。”
  林紫烟嘴角冷翘,迅速压下,娇声道,“夫君,你看,人家的手心又红了……”
  陈清霜耐性不佳,离开紫烟处,仍未放下心中执念,转而寻荆沐雨取经。
  沐雨骑着雨伞正为一众灵兽安排住所,听闻此事,但觉复杂难明,只得敷衍道,“表哥那人体弱虚胖,酒量最差。你若问不出答案,可伺机将其灌醉,酒后吐真言嘛!”
  陈清霜如获至宝,满心欢喜离去,筹谋何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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