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四灵入阵缺一门 幻真楼后拟终身

  杨百步不知缘何消息灵通如斯。
  这边楚凡两个还没打完,老掌门拄剑爬出洞穴,全然不顾印证灵阳境心得,非要亲眼看过阵图终局。
  天心实在不愿尘土飞扬的闹剧被人围观,出手分开二者,“别闹了!时不我待,每拖延一息,便多一分风险。”
  林楚凡自知不占理,多挨了几掌也没声张,一脸虔诚地捧着厚重冰砖,恭恭敬敬送到熊哥面前。
  『这还差不多!』
  熊宝斜了众人一眼,迸出一根长指甲,簌簌雕琢冰砖。六面尽刻其四,方大致涵盖山下阵图详情。
  林楚凡得图在手,立刻翻脸,甚至踹了熊宝一脚,“我就说么!你布的什么破阵,顾头不顾尾的,难怪药人解不出来。”
  冰熊直呼上当,龇牙咧嘴欲发作。
  幸被青禾拦下,“熊宝乖啦!三胖就那德行,别人不知,你还不知道么?眼下正事儿要紧,等过了这个坎儿,随便寻他点儿错处,还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冰熊深以为然,转而围着襁褓打转,想方设法舔弄婴儿面皮,青禾娇笑躲闪。
  许进提刀藏于人后,冷眼旁观许久,只觉林楚凡有病。他身边的人更是,有一个算一个,好人少,疯子多。
  楚凡旋转冰砖,终将阵图了然于胸,破解之法应运而生,“本官有三策可破此阵!”
  杨百步刚得了甜头,立时吹捧起来,“敢问大人,何为三策?”
  林楚凡甩袖而起,冰砖于指尖旋转,映射瞳孔阴森翠绿,“下策仰仗人多。我们携大势从山上直冲阵图,入内之后见人便砍,逢人便杀,只要杀光里面的疯魔药人,此阵自破。”
  子曦忍不住藤鞭抽打某人,“你自己听听,这还是人话么?”
  楚凡爱惜衣物,连忙凝冰躲过,“中策以逸待劳。阵图范围有限,南边二州流民众多,即便全被血竹帮抓做药人投放于此,总有装不下的时候。人多阵少,自然可破。”
  洛青禾也听不下去,“这什么破计策?不就是担心这一点,我们才想着自己破阵么?”
  林楚凡脸皮愈发厚重,毫无羞耻之心,“上策么,需要仰仗诸位同心协力。本官已有腹稿,可于山脚勾连四色阵图,辅以冰、火、木、土四灵,外卷天地灵气,内诱灵能倾泻。一旦灵力四散于天地,此阵勿忧矣。”
  众人听得清楚,无人接话。
  仍是许进烦躁不安,从人后站到前排,“五行灵属缺一,此阵可能完全?万一消解变成催发,阵图炸得更厉害,那我们……”
  啪!
  林楚凡愤而摔砖,回首怒视许进的络腮胡子,“此法乃是本官呕心沥血所得,必不可能出错!”
  哐啷!
  众人侧目望去。
  杨百步长剑脱手,急忙弯腰捡起,满脸尬笑,“老夫一时兴起,手滑而已。”
  流民中好事者早已被劈山派弟子劝退,远远爬上顶层洞穴,借土石遮掩,偷眼下瞄。
  唯余神谕信徒胆大,为看热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天心与子曦对望一眼,彼此心照,同时上前一步,“如何刻画,但请赐教!”
  林楚凡嘴角乐开花,连忙凝聚冰片,小心翼翼刻画着,“木系灵力自正东向南刻画,转西,再转北,一定不要返回起点!若事不可为,但将结尾甩入中心处。”
  天心旁观半晌,略有所得,“那我呢?可需自正南起步,正东收尾,不可循环?”
  林楚凡大摇其头,“此间除却杨掌门,以你修为最高,应该留着压阵。冰、火二灵由我亲自出手。”
  众人敲定细节,转头期待杨掌门入场。
  杨老头心疼的抚摸剑身,支支吾吾半晌,“老,老夫从正西入阵,向北,哦不,向南,也不对……”
  林楚凡面色转阴,单独刻画一片,以风力托举送到老者身前,“此阵可名缺一门,正西是能量倾泻之门户。杨掌门以土灵居中铺设,横贯其他三属灵力始终,以作调和。”
  “这……”杨百步面露难色,奈何灵修非其所长,只能被迫应下。
  天心仍不放心,几次争取出手未果,提出多处阵纹纰漏,戒备林楚凡巧言化解。
  子曦隔空演法,荷花于脚下绽放,远处藤蔓如蛇般冲天而起,将山脚灌木横扫一空。
  劈山派弟子噤若寒蝉,似乎初见如此威能之藤蔓,若要劈开一根,恐怕要百十来刀的力道。
  熊宝呜咽一声,瞑目又开,熊掌拍地,按楚凡所想刻出阵纹初痕。
  冰熊多日铺路造屋,于土灵初术颇有建树,兴起之下,顺势将冰灵投注其中。
  却被楚凡拦下,“冰灵有我!你与天心是我最后的指望,万一灵力不济,全赖熊哥慷慨解囊咯?”
  冰熊悻悻然退到一边,『你要早说人话,也不至于挨揍。』
  子曦顺着阵痕将如蟒绿藤盘踞其中,脚下花瓣开合,远方藤蔓翠意横生。
  杨百步自知不济,蓄力充灵于长剑,如撒手锏般投出。土黄色灵光当空闪耀,剑尖儿一摆,急转直下,稳稳刺入阵痕中心。
  “好!”
  林楚凡双目翠绿,无时无刻不在借助阵图溢散的魂力修习阴火之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体内灵力山呼海啸般随气血流转,情之所至,这一声灵力充沛,声震群山。
  吓得杨百步腰酸腿软,险些跌落身后壕沟,幸得许进肩背支撑,“林大人壮怀激烈,老朽敬佩。奈何老朽年事已高,又频频参战,以至精力不济,受不得此等惊吓。”
  林楚凡大手一挥,满不在乎,“杨掌门此剑精准,百步穿杨不过如此,应是本官甘拜下风。”
  杨、许二人对视一眼,总觉何处不妥。
  随着长剑轻吟震颤,土黄色光辉四面荡开,一如林楚凡阵前所言。
  土木入阵,还需冰火。
  万众瞩目之下,林楚凡并无异动,仅双手剑指上下叠出。
  但见山下平地起火,赤红透绿,始于阵痕南侧,西行转背,最终折向东方。
  “嘶……林楚凡!你……”
  子曦周身发抖,忍不住痛哼出声,脚下花瓣收束,几乎蔫成花骨朵。
  原来楚凡不自知,随手将阴火夹杂明火之中,沾染此间藤蔓。
  还来不及道歉,阵痕北方冰凌四起,内蕴翠绿深色,顺势穿过东南西,最终急转向心紧贴长剑。
  “嗷嗷……”
  杨百步的反响比子曦大得多,险些召回长剑,坏了阵法。
  林楚凡额头挂满汗水,沉声冷喝,“一时失手,我也很疼。好在问题不大,我们一起发力,四灵合于阵心。”
  『四?五?』
  熊宝忧心忡忡,上前两步,将洛青禾挡在身后。
  子曦气得直跺脚,“若是合灵不成,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杨百步深以为然,但不敢多言,双手剑指交叠,微微颤抖,静待散灵合入。
  林楚凡咬牙切齿,双手猛然握拳,只见一束波纹自身下炸开,横扫全场。冲劲儿带动他忍不住上前两步,险些滑落山崖。
  冰火同时发力,裹挟着摇摆不定的木灵直灌阵心。五色光辉交叠,碰撞又融合,终究化作彩虹一般的光晕舒展开来。
  嗡……
  剑吟声声,长剑被灵能挤出,倒飞而回,斜插山巅土坡。剑主杨百步正在坡上晕倒。
  子曦腿脚一松,跌坐在地,忍不住擦拭额头汗水,喃喃自语,“可算成了,真疼啊……”
  林楚凡手拄膝盖,大口喘息,眼睛直勾勾盯着山下。
  新设阵法已成,彩虹光晕东接阵图,稍触即融。西侧倒卷为凹陷旋涡,吸纳阵图能量颤巍巍深入其中。
  哗哗……
  身处山巅,但闻浪潮汹涌,还以为水患复发。实则山下阵图融合,巨蛋能量与彩虹光晕结合,西进东出,渐渐旋转为新的旋涡。
  众人居高临下,但见彩虹不绝如缕,回环往复于时方时圆的阵图中。转速似乎不快,但薄膜变动迅捷,从巨蛋瞬间化作一颗巨大的蘑菇,伞状尖端旋转着逐渐壮大。
  许进拍刀大吼,“完了,全完了!阵图要炸,大家快跑啊!”
  流民群中嗡然炸响,呼喊声,哭嚎声,脚步声,几乎震荡脚下山崖,甚至身后绝壁。
  林楚凡勉强直起身子,深吸长气,抬手至半,忽而停住。
  “呖……”
  但闻清脆鸟鸣入耳,炙热扑面而来。
  众人仰脸朝天,立时愣住,不敢乱动乱叫。
  天心红袍掩映,高立火鸟头顶,右手金线如网,泼天洒下。脚下轻跺,鸟鸣再起,炙热席卷全场。
  『这婆娘是疯了么?』
  熊宝紧贴青禾身侧,偷眼上瞄,只觉心惊。
  天心身量颀长,静立火鸟头顶,如车前华盖。其下鸟头如马车大小,脖颈蜿蜒,胸背挺拔,双翼平展遮天蔽日,尾羽毫光毕露,似乎热度更甚几分。
  红纱摇摆,目光扫来,熊宝连忙住口,暗暗收敛营地边缘处融化殆尽的冰晶。
  如此热度笼罩营地,边缘比内里更热,无须冰晶阻拦,正常人不会想着逃走。
  林楚凡看了许进一眼,摇头暗叹,再看天心,只觉心跳怦怦,“收了神通吧!山下阵图无恙,本官推演无错,此阵消弭只在顷刻。”
  天心点头微不可察,火鸟极速缩小至马匹大小。金线倒卷入袖,如同从未洒下一般。众人但觉清凉附体,无不长吐浊气,庆幸小命仍在。
  “炸了,炸啦!”
  流民中从不缺少好事者,逃无可逃,炙热骤降,连忙将眼光投向山下。
  众人稍作惊慌,随之看去,果然炸裂。
  此炸无声无息。
  但见彩色蘑菇涨至半山高度,顶膜破碎,内里旋转灵能未停,甩出五彩缤纷的光点,如萤火虫般四散飘飞。
  犹如蒲公英的种子迎风而起,寂静,随和。
  蘑菇随着灵能溢散逐渐缩小,顶层破口愈演愈烈,彩色光点愈发繁多。
  洛青禾满心欢喜,一边倚着熊宝,一边将头往子曦怀里贴。怀中传来婴儿梦呓,点缀山巅此刻静谧。
  林楚凡无声躺倒,望着漫天彩光傻笑,心里想得全是碎冰城的风雪。如果雪花可以有其他颜色,无外乎眼下这般。
  许进深受震撼,又觉得机不可失,忙按人中将杨百步唤醒,一同见证如此绚烂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彩色蘑菇终究消弭,天空彩色斑点飞远,山巅碧空如洗。
  忽闻风声诡异,似有曲调。
  “一曲新词……酒一杯……”
  林楚凡如鲤鱼打挺般跳起,“咱们营地里还有人会唱小曲儿呢?”
  天心收回火鸟巫术落地,面色沉凝,“不是我们的人。”
  炽焰城,幻真楼。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台上旦角吟哦一曲,台下观众欢声雷动。
  此楼自神谕传教之后,几经波折,戏台座位反复拆装,观众从未减少,也是异事。
  旦角唱罢,绕场千恩万谢一般,转入后台卸妆。
  前排首席一公子摇扇而起,绕过舞台直奔后场,留下一抹梅花剪影。
  “殿……”
  梅花公子推开门扉,兴高采烈打声招呼。
  正在卸妆的花旦抬起桃红色眼皮,黛眉斜挑,将后文瞪了回去。
  梅花公子折扇掩口,轻咳几声,“表哥,事情成啦!”
  旦角卸妆未停,“哦?谁赢了?”
  折扇开合,左顾右盼,“我哥没输……梁大哥没赢。”
  卸妆之手稍停,长指甲险些戳破面皮,“这算哪门子事成?温竹啊,如若不然,你去将那女子娶了吧。入了门墙再还给你哥,也是一样的。”
  梅花公子连连摆手,“我可消受不起!当初让他带我去红袖馆见识一番,左右推脱,谁知竟是这般。”
  后台静默稍许,卸妆完毕,露出一张蜡黄面色,正是病愈不出的洛宣。
  茶水果子意义用过,洛宣按着表弟落座,“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折扇重新展开,左右摇摆,“我哥说了,月内为鸣蝉赎身,娶了便罢。”
  洛宣手搓茶盏,水声清脆,“谁娶?”
  梅温竹犯了难,“还没定呢!迎亲那天,本该在冷香面前打过一场,稍分胜负即可。谁知天香罗绮半路杀出,将他二人镇住,只好假装斗过一场作罢。”
  洛宣指节发白,半晌松开茶盏,叹道,“怪不得你们,那女子不是省油的灯。既然当众打过,此事勉强成算一半吧。谁娶都好,尽快将反目之事坐实。”
  梅温竹吓了一跳,“我可不娶!”
  逗得洛宣发笑,“我四弟的病好些了么?”
  后台一静,但闻瓷片碎裂,茶水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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