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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婚礼

  昭阳公主车驾来得太晚。
  到婚期这天,被安排着观礼的百姓,一大早洗漱一新站在街道两旁,站到日上三竿,也没见城中有动静,不禁暗暗嘀咕,到底有没有公主会嫁过来?
  还有,他们已经拿了新晋交州王的喜钱,如果公主不来,王会一家一家把钱收回去吗?
  连图卡和安合拉也险些以为朝廷在诓骗他们。
  两人都准备去把宋鼎塞回地牢,再抽一顿解恨了。
  安合拉为这次婚礼,所费不赀,心疼的直淌血,满嘴嚷着要亲自抽宋鼎二十鞭子。
  走到半道,城门将来报说公主翟车已到城外二十里处。
  这下宋鼎不用挨打了,换他们手忙脚乱准备接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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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惯例,婚车要绕城一圈。
  宋韫从昨晚到今晨一直在赶路,在车马摇晃间,陡觉睡意昏昏。
  车外侍卫在抛洒钱币,百姓间或发出响亮的欢呼声。
  有一串落在车辕上,随着车身晃动滚进来。
  宫人拾起来,呀一声凑到宋韫跟前:“公主,这不是咱们准备的铜钱。”
  被彩线系成一串的金钱,是吉祥云纹状,背面刻着“金玉满堂”的字眼。
  “这肯定是驸马准备的。不过,驸马也真是,人家都求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他怎么全刻了金玉满堂?”
  宋韫的睡意被钱币碰击车辕的响声惊走,又听见她这一番高见,忍不住笑了笑。
  说起来,这要算是她第二次坐在婚车里。
  前世嫁给沈璎时,她已经失势。
  没人照管,没人添妆,没人送嫁。
  从坐上婚车到踏进婚房,她都浑浑噩噩的。
  直到沈璎进来和她共饮合卺酒,她才有了嫁人的实感。
  那时她以为她的新生活要开始了。
  还久违地有点欢喜。
  可沈璎一放下酒杯,便嘱咐她早些安寝,之后走了个头也不回。
  她忐忑不安,在喜床边坐了一夜。
  他始终没再回来。
  第二天,她才从侍女嘴里知道,他一整夜宿在陈莞香那里。
  自新婚夜开始,到她死,他都没在她房里过过夜。
  讽刺的是,他们当初抛的喜钱上刻的是白头偕老。
  “金玉满堂不好吗?”宋韫道,“你们想我嫁来这里过苦日子?”
  宫人们笑着向宋韫告饶,又凑到一处去翻金钱,想找枚不一样的出来。
  可惜找到绕城结束,她们也没找出一枚刻着其它祝语的金钱。
  婚馆门口,花团锦簇的五彩织锦毡毯从车前一路铺到青庐里。
  宋韫的凤履踩着毡毯上的各色花枝进了青庐,才停脚,身侧便站过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她不由屏息,等婚使宣告接下来的流程。
  可等了半天,婚使也没有出声。
  她斜了斜扇子,从凤冠前垂下的珠帘间偷偷一看。
  上首居然没有坐人。
  也没有牌位。
  无父无母,这交州王是孤儿?
  宋韫微微愣神。
  婚使觑着驸马脸色,擦擦汗,干脆跳过舅姑见礼这一环节,直接让夫妻交拜。
  行完礼,婚使还要宣读赏赐诏书。
  每念一道,人群里的安合拉眉毛便往上扬一寸。
  哈哈,皇家对受宠的公主果然慷慨,他出的血全回来了!
  宋韫耐着性子听完,只觉又累又饿,眼前一阵阵发黑。
  念完诏书,婚使还想再讲几句,谁知那冷脸的驸马似乎认为已经结束了,招来宫人扶着公主,还道:“公主行路辛苦,先去休息吧。”
  驸马一开口,竟是很标准的北玄官话。
  婚使诧异,看他面相,还以为是个不折不扣的蛮子。
  原来听得懂北玄话,婚使忽觉自己刚才故意的咬文嚼字有点多余。
  因见他倒还懂得体恤新妇,也把心中那些不忿减了些,收起诏书,随众人出去吃酒。
  宋韫和宫人也惊奇他的北玄话说得那样好。
  “这下好,公主跟驸马至少能说得上话了。”
  宋韫坐在榻边,宫人捧来热茶让她喝着润口,听见这话,顿了一下。
  确实没想到,这人年轻,没有父母教养,言语听着倒还不怎么粗俗。
  抿了两口热茶,吃了两块点心,人反而更困了。
  “你们看着人,我倒着歇歇眼。”宋韫侧着身子在榻边躺了,眼才合上,意识一轻,顷刻间沉沉睡去。
  一路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就深陷梦境无法自拔。
  尽管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睡了,新婚夜应当清醒,可眼皮就是睁不开。
  周围有人走动,窸窸窣窣的。
  应该是宫人要来叫醒她了吧。
  她想着,必须得撑着精神坐起来,至少熬过今夜再睡。
  有柔软温暖的手在摸她的手指,是那交州王来了吗?
  宋韫睁眼,屋里红烛闪烁,一张含泪的秀美脸颊映入眼帘。
  “春音?”
  宋韫混沌的大脑蓦地清醒,“我在做梦吗?春音?”
  她抬起胳膊,想摸摸面前人的脸。
  “公主,真的是奴婢,奴婢没想到,此生还能有机会再见到您。”
  面前人又哭了。
  宋韫的手被她按在脸上。
  触感温热。
  不是梦。
  她是真实存在的。
  “春音。”宋韫从榻上翻身起来,紧紧抱住春音,“太好了,你没事。我还以为……”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差点语无伦次。
  她把那个不吉利的字眼咽了回去。
  两人相拥着又是哭又是笑,其他宫人识相退出去,在廊下遇着临窗而立的驸马,都不解他为什么不进去。
  凭心说,不看驸马的眼睛,其实他是个很英俊的人。
  虽有蛮虏的血脉,但身姿矫健,气度英武,并没有那些蛮兵身上的粗野之气。
  有胆大的宫人凑上前问:“驸马,公主已经醒了,要帮您通禀吗?”
  今儿是公主的大喜之日,宫人们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倒都喜气洋洋的。
  宋弃听着窗内宋韫细细的哭声,摇摇头:“前院宴席还未散,我是来说一声,可能会晚点过来。”
  他顿了顿,“让你们公主不必等我。”
  这话其实叫人来传也是一样的。
  肯定是想来见公主。
  宫人们相视一笑,都心照不宣应声是。
  宋弃被她们笑得浑身不自在,眉毛一拧,撩开袍角,转身大步往前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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