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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打扇

  宋韫走进布置成东房的堂室,随后赞礼、正宾、赞者、执事、乐者依次就位。
  开礼后,她就有点恍惚。
  这一次的笄礼比起前世宫中那次,规模虽小,倒也像模像样。
  看得出他用了心。
  礼毕,宋韫按序向参礼者揖谢。
  临时被告知要上场担任赞者的春音望着人群中央端庄娴静的公主,喜气盈盈的脸上满是骄傲和激动。
  她的小公主今日就成年了。
  时间过得多快啊。
  她刚进宫时,公主还是个小雪团子呢。
  宋韫视线扫过春音的脸,见她眼泪汪汪的,暗暗摇头。
  越来越傻了。
  观礼的四皇子也讲了几句话,最后请诸位夫人去后厅用膳。
  宋韫终于得空,在人后问四皇子:“那日你们启程返京,我眼见着你上了马,难道是出城后,他又去追你们了?”
  四皇子笑道:“是啊,都快出谷了,驸马追上我们,向李大人请教女子及笄的事。李大人起先还说他胡闹,已婚妇人行笄礼,闻所未闻。他便威胁要揪掉李大人的胡子。”
  李大人是礼部尚书,也是他们的婚礼使。
  宋韫没忍住,也笑了。
  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四皇子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子,不好意思地递到宋韫跟前,“我知道寒碜了点,但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昭阳,祝贺你,生辰快乐。”
  他跟母妃在宫里不声不响多年,此前都没什么机会和她这样交谈。
  这个妹妹,跟幼时比起来,简直两样。
  宋韫接过来,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
  她跟这个哥哥,从小到大说过的话大概一个指头都数得清。
  “谢谢四皇兄。”她知道他手头也不宽裕,接到礼物时,笑得真心实意。
  她将盒子装进绣囊放好,无奈笑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以萧无厌那个性子,留人的方式肯定不会多委婉。
  他能恐吓李大人,也就能胁迫四皇兄。
  四皇子微笑:“不委屈不委屈。其实看萧使君对你如此上心,我也很高兴。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想来他也会宽慰不少。”
  说到宫里,宋韫想起病重的父皇,笑意淡了些。
  “四皇兄,回去后,母后那里,还要麻烦你帮着太子哥哥圆一圆。”
  四皇子点头,连连保证道:“我知道其中利害。放心,我不会多嘴的。”
  这点宋韫倒不担心,太子哥哥派他来,便是看中他的小心谨慎。
  走出一段,她借口更衣,让四皇子先去后厅,自己沿着回廊下台阶,出了府门。
  来时的马车还在门口,赶车的车夫不知踪影。
  他也不在。
  宋韫一阵失望,正要回去,却见车窗的帘子微微抖动。
  好奇移步过去,趴在车边,抬手揭了帘子一望,不由定在原地。
  绯衣冷面的男人盘腿靠在车壁上睡得不省人事,脑袋还往下一点一点的。
  他大概嫌热,解了玉带,衣襟半敞,露出大片精壮光洁的前胸。
  宋韫视线落在那里,只一瞬,便窘得面红耳赤。
  粗俗的外族人。
  她小声骂一句,因见他鼻尖生汗,就爬上马车,拿起小几上的纨扇,在他身旁轻轻打着扇。
  四皇兄说他跑了几个府,才请来那些夫人。
  宋韫将车上冰鉴吭哧吭哧拖到他身侧,揭开盖子,用纨扇将冰气往他那边扇。
  他睡得安稳了些,眉头也舒展了,可脑袋还在晃。
  宋韫看得脖子实在痛,就跪坐好,掰着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膝头,让他睡得舒服些。
  “本公主真是欠你的。”
  她摇动纨扇,看他睡得跟阿福一样,胸前一起一伏,眉目不自觉柔和下来。
  宋弃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翻身一动,才觉头下感触柔软,眼皮往上撩动,就见宋韫扬着漆黑长眉,似笑非笑问他:“睡醒了?”
  他头皮发麻,立即起身,见衣领翻开,玉带孤零零躺在角落,衣上的绯色顿时爬上耳尖。
  “你怎么来了?”他抓了玉带往腰间一扣,低头整理衣服。
  往车外一瞧,已是黄昏,街边摊贩都准备收摊回家了。
  该死,睡觉真误事。
  宋韫抚抚发麻的大腿,摇摇头,一脸难过:“萧使君说的好吃的,好玩的,我可一个没都见识到。”
  宋弃不爱听人叫他萧使君,可她叫起来,尾音轻轻的,怪好听。
  他讶道:“那些人没给你加礼?”
  “加礼?”宋韫盯着他的脸,“你一个外族人怎么知道这些的?”
  “看书啊,”宋弃不慌不忙道:“我既做了交州王,就要懂得北玄礼制,还要以身作则。你是我的王妃,理应帮助我弘扬我知礼守礼的名声。正好有这个机会,就拿你开个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韫哭笑不得。
  这人有时好似很精通北玄话,有时说起话来又颠三倒四,惹人发笑。
  她丢开纨扇,道:“好哇,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宋韫道:“这些礼是累人,不是好玩。”
  “那还有好吃的呢?今日的膳食是你们北玄大厨做的,他向我保证,一定很好吃的。”
  宋韫瞥他一眼,“我替某个睡觉的人打扇,根本没吃到。”
  宋弃的脊背塌下去,脸上的阴影似懊恼,又似羞赧。
  好半晌,他才道:“其实还有个地方,你要不要去?”
  “这次你又要骗我做什么?”
  宋弃驳道:“不是骗。”
  他也瞥她,“你怕了?”
  “谁怕了?”宋韫受不了别人拿话激她,当下道,“去就去。”
  说去就去,宋弃跳下车,找了圈车夫,没找到,便亲自驾着车回了公主府。
  宋韫被他带着穿廊过院,登上后院建起的两层高亭。
  绿树浓阴,楼台倒影在潭中若隐若现,院角的蔷薇花香被风吹着送到室内。
  宋韫站在高处,欣赏了会院中美景,回头问他:“这里有什么特别的?”
  宋弃道:“你不是没用膳?先填饱肚子,等会就知道了。”
  宫人笑着端来晚膳,又齐齐退出去。
  月亮爬上来,将水晶珠帘照得亮闪闪的。
  宋韫耐着性子喝了几口汤,宋弃往外一探头,说:“我去去就来。”
  她看他神神秘秘的,心里也痒痒的。
  在桌前拎着银匙搅了搅碗里的鱼汤,又百无聊赖走去亭外廊下望月。
  正出着神,身后传来噔噔噔的上楼声,她半是埋怨半是嗔喜转过去道:“你好慢呀,我都……”
  话没说完,那面的人影快步走过来,张开手臂将她抱住。
  “昭阳,我总算见到你了!”
  宋韫先是错愕,紧接着眼前模糊起来,“四哥,你怎么会来这里?是都城出了什么事吗?”
  陈卫理嗅到她发间熟悉的玉兰香,将怀中人抱得更紧,像在抱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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