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看戏

  不见他，担心他在路上遇了叛军；见了他，又嫌他行事无状惹人烦。
  宋韫坐在灯下，盯着烛火出神。
  宋弃看她脸色不好，自知惹了她不快，故意在殿里东游西晃引她说话。
  一会儿挑起琉璃珠帘让它们发出撞击声，一会儿揭开香炉盖，嗅嗅炉里的熏香，再打个大大的喷嚏。
  宋韫望着他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艳羡得简直有些嫉恨。
  “你别皱眉了，像个小老太太。”宋弃刻意转悠了一圈，见她始终一言不发，颇觉没趣，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萧无厌，你不怕么？”
  “怕什么？”宋弃反问她。
  “叛军入城，可能要打仗了。”宋韫环视着殿内陈设，幽幽道，“你刚摸过的珠帘、香炉和金笺，甚至这座皇城，可能都要易主。而皇城里的人，大半都会成为新皇的俘虏，你不怕？”
  “俘虏？”宋弃像听到什么笑话，冷哼着笑了一下，“就凭那点人，还想俘虏谁？宋昭阳，你是不是傻？”
  他怎么知道有多少人？宋韫眼皮一掀，还没张嘴，宋弃立刻开口打断她：“原来你一整晚都在忧心这件事？傻死了，有那功夫还不如赶快洗洗去睡觉。整天愁眉苦脸的，小心到时生个小老头或小老太太。日后孩子长得比老子还老，我可没脸带出去。”
  他啰里吧嗦的，边说边抱起她往床边走。
  宋韫先是烦，听着听着，无名火起，抬手揪住他的耳朵扯了扯，“你敢不带试试？”
  “就不带！”宋弃被她扯得头一歪，梗着脖子嘴硬，“你要敢拍着胸脯说，不管是丑小子还是丑姑娘，你都能抬头挺胸带出去，那我就带。不然，哼，我就不带！”
  宋韫咬了咬牙，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吗？
  她真要被他气死了。
  宋弃把气呼呼的宋韫放在床上，拧了热帕子帮她擦脸擦手。
  “好了，快睡吧。我跟你保证，你一觉醒来，皇城还是原来的皇城，你还是北玄的公主，你哥还是皇帝，这座行宫还是你们宋家的。”
  他唇上涂着厚厚一层口脂，油光水滑的，就算是说正经话，其实瞧着也滑稽得很。
  “你的保证算什么？”宋韫嘴上这么说，心里倒熨帖不少。
  “闭眼睡觉。”
  宋弃看她睡眼朦胧，没再跟她斗嘴，起身熄灭几盏灯，返回来坐在床沿，放下半边绣帐，哄小孩似的命令她。
  算了，等明天睡醒有力气了，再教训他，宋韫这么想着，合上眼睛。
  真乖。
  宋弃唇角翘了翘，等她睡熟，他摸黑下了山。
  崇善寺里的和尚，随太妃车驾进的行宫，侍卫们眼熟他，听他说要回寺，也没为难他，随口盘问几句便放行了。
  因近年关，各地贺礼入城，南北衙门禁军日夜轮值不敢松懈。
  宋弃走在山道上，想弦绷太紧，终于断了，叫魏南王钻了空子。
  他到了山脚，脱了僧衣僧帽，接过赤伊丸递来的缰绳，问阿妹：“怎么样了？”
  阿妹回道：“禁军没出动多少，魏南王在距城门两条街的地方被人截住，双方还在对峙，都不想先动手。”
  也许打不起来，宋弃翻身上马，“走，去看看热闹。”
  城里主街上家家关门闭户，唯有廊下灯笼发出明亮光芒，照得四野亮如白昼。
  长街上，魏南王的铁骑和禁军精兵遥遥对望，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宋弃躲在一间屋后，看了看阵型，挑起眉头。
  魏南王这架势哪像是要去逼宫，依他看是想往城外逃命才对。
  传出叛军入城的消息，皇帝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观看半天，也没有打的意思，赤伊丸等得无聊，说：“这北玄人打个架都磨磨唧唧，真是群窝囊废。”
  宋弃道：“那你让他们打起来吧。”
  赤伊丸没明白。
  宋弃指指他身后箭囊，又往禁军方向一指，“往那放一箭。”
  赤伊丸依然不明白。
  但他向来听少主子的话，当下便抽出一支箭，在宋弃指定的位置站好，把羽箭朝着禁军队伍射过去。
  箭矢击中前排将士的铠甲，在落针可闻的冬夜街道里，发出一声巨响。
  一石激起千层浪。
  禁军这边群情激奋，魏南王那边乱了阵脚，眨眼功夫，两军人马便如潮水般来势汹汹涌向对方。
  “少主，真打起来了。”赤伊丸语气兴奋。
  宋弃听着汇合起来的喊打喊杀声，心想，这才有个叛军入城的样子嘛。
  皇帝都不知道做戏要做全套。
  魏南王是困兽犹斗，倒隐隐有压过禁军的气势。
  宋弃原本不想趟这趟浑水，但他实在想知道皇帝和沈家那个小白脸在策划什么事，便活动着手腕说：“咱们去松松筋骨，顺带帮皇帝捉几个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