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嘱托
纵横交错的剑气撕裂了一切，大地为之轻颤，剑光闪耀黑夜，轰碎了天地领域。
过了好一会儿，这股动静才徐徐平复。
满地狼藉的丛林，已被破坏出大片空旷地带，切割面平整的木桩、碎木、残叶遍布。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的气息起伏不定，冷峻沉稳的气质交相辉映。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锁定着前方。
“咳咳！”
“不错，你们都成长了，换做昔日乱世，足以独镇一方。”
轻咳声落下，尘埃散去，鬼谷子微弱的赞许声音缓缓传出。
“在离开鬼谷没多久，我遇到了嬴政，彼时，我们皆为青年。”
“他说，要终止乱世，要解救苍生，他需要我的剑术，去助他一统天下。”
盖聂仿佛一个叙述者，自顾自的说着，目光透着几分回忆，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却又一闪即逝，眼神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鬼谷子静静的看着他，浑身的伤势并不比盖聂卫庄二人轻，饶是如此， 神情依旧平静：“那你可悟到了什么。”
“捭阖天下，纵横之剑，这些都不重要，一身剑术，若能换来太平天下，便是最强之剑。”
盖聂沉吟道。
当年他们都曾意气风发，共同去为一个新时代而努力奋斗。
没有战争动乱，没有饥寒压迫，为此不懈努力。
事实证明，他们成功了。
七国一统，帝国也进入了和平盛世，黎民百姓能够活下去，不再受战乱之苦。
鬼谷子轻声说道：“那你现在又为何与他形同陌路。”
卫庄眼神微动，随即看向不远处的盖聂。
这个问题同样萦绕了他许久。
为了墨家？
扯淡。
亦或那个小孩？
也许是，但以自己对盖聂的了解，这也许只占一隅，并非全部。
沉默了半晌。
盖聂缓缓说道：“因为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无需继续留在帝国。”
“这就是你的答案？”
鬼谷子盯着盖聂，显然对这番话并不相信。
盖聂沉默不言，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帝国主动掀起战争，对外远征，嬴政的野心从中原蔓延至整个大陆，数十万大军代表那道意志无缘无故的去征伐，这已然违背了嬴政自己的初心。
毫无疑问，这亦与他的理念相悖。
所以，盖聂离开了秦国。
同样的，为了天下太平，为了少许人不再牺牲，他同样不介意再次助帝国一剑。
“那你呢。”
鬼谷子又问向卫庄，此刻的他更像是在考问二人的最终答案。
出鬼谷以后这二十年修行的感悟。
卫庄声音低沉的道：“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即便没有国家的依存，而法的贯彻，正是为了安国定邦。”
“如今新的时代来临，旧的岁月逝去，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在这个时代中生存。”
鬼谷子又问：“所以这就是流沙创立的原意吗？”
卫庄神情平静，闭上的双眼缓缓睁开，不置可否道：“术以知奸，以刑止刑，这就是流沙。”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卫庄打心底瞧不起墨家这类人。
所谓的侠义，殊不知正是国家动乱的根源。
当年韩非的法没有错，只是那个时代容不下他的法。
“或许是时代的不同，聂儿、小庄，你们做的很好，横剑术与纵剑术的联手合击，威力不同凡响。”
他的这对高徒，盖聂始终快了一步，但卫庄后来追赶至上。
流沙与秦国，是他们选择的不同道路。
这仿佛就是他们最初的本意，抉与择。
盖聂放弃了自己的选择，只为心中理念，相反，卫庄的路才是真正强者所具备的东西。
“该结束了。”
卫庄身形在月光的彰显下显得格外冷酷，声音充斥着几分冷冽。
鲨齿剑透着充满敌意的寒光，死死锁定着鬼谷子，蓄势待发。
“是啊，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鬼谷子没有丝毫仓惶，语气之中满是怅惘。
突兀的，盖聂眼神一凛，握了握手中的渊虹，道：“好强的天地伟力。”
“那边传来。”
卫庄沉声说道，双目眺望王府方向。
夜幕下异象突生，黑色气息侵染了蓝色光晕，夹杂着一股强绝剑气，三股气息碰撞产生了爆炸，火光冲天。
即便离了如此之远，动静都能传达到此，难以想象那边究竟发生了何等动静。
“一股不逊色你我的天地伟力。”
盖聂迈动步子，说道。
卫庄已经踏出了那一步，达到天人合一境，先前之所以困在天人之下，盖因心境未能突破。
与盖聂的纵横之争，到现在坦然接受帝国平民的身份。
几经转变，那股执念轻松堪破，境界自然松动了，一捅就破。
“你们现在赶去也许还有一线机会。”
这时，鬼谷子开口道。
卫庄看向身后老人，随即与盖聂对视了一眼。
半晌后。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飞奔而出，身形交错间，眨眼便是出了丛林。
目睹这一幕，鬼谷子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强镇已久的气息顷刻间溃散，迅速萎靡了下去。
合纵连横的威力有些超出了预计，杀伤力完全无法估量。
在卫庄突破境界，与盖聂的纵剑术完美契合后，威力更甚。
鬼谷子转过身，背影多了几分孤寂，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中。
......
时间逐渐流逝。
随着进入下半夜，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宛如一根根银针刺在人的皮肤上。
当盖聂二人赶到，现场已是一片狼藉，禁军正在处理后续。
肉眼可见，半座王府化为了瓦砾，残垣断壁，偌大府邸充斥着几分荒凉之感，有尸体压在碎石之下，遍布各处。
卫庄目光转动，打量四周，道：“我们似乎来晚了。”
“盖聂。”
听见有人道出自己的名字，盖聂看向来人。
而随着此人的上前，大批禁军亦是下意识的露出警惕姿态，不知不觉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
卫庄微微眯眼，冷意翻涌。
禁军统领手掌放于剑柄之处，沉声说道：“不知剑圣到此何干？”
“他们似乎不怎么欢迎我们。”卫庄冷声讥笑道。
盖聂默然不语，顿了顿，说道：“受夜阳王之托，前来相助。”
“多谢剑圣好意，但事情已经结束，二位可以回了。”
禁军统领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受谁之托就放进去，态度坚决严肃。
“那家伙杀你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所以你最好还是放我们进去。”
卫庄的目光渐渐不善，很不爽这货的态度。
禁军统领眼神锐利，严声道：“若我说不呢。”
最后一字落下，四周的禁军齐齐上前两步，将手中利器举向二人。
气氛瞬间陷入僵持，卫庄显然不是什么善类，直接亮剑，打算强闯进去，早完事早和师哥离开。
态势一触即发。
“将军且慢。”
声音轻柔，又虚弱无力，从不完整的墙后传出，听起来仿佛是个病秧子。
大司命轻咬着下唇，搀扶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见到这一幕，盖聂眉头紧锁，无声了好一阵，出声道：“王妃可无恙。”
卫庄挑了挑眉，目光当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惊鲵轻轻摇头，轻声道：“事情已经结束，还要多谢盖先生能够前来。”
盖聂点点头，不做多言，直接转身离去。
卫庄迟疑了片刻，亦是不做停留。
人家明显在赶人了，只是态度客气，再不走就是不识抬举了。
待得二人彻底没了背影，一道湛蓝色身影才出现在惊鲵身旁。
月神眸子里写满了复杂，看向惊鲵时多了些许亏欠与愧疚。
到了这个时候，惊鲵都还在维护着她，不让与卫庄直面。
虽说二人没有见过面，但难保不会猜出来。
毕竟阴阳家的强者就那几个，修的是什么，在他们这种层次里一眼就能洞察而出。
惊鲵紧紧握住月神的手，苍白的俏脸上充满了恳求，嘱托道：“一定要把月儿带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