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退幕
“那天，侯爷只告诉了我刺杀一事，除此之外，并没有说明其它。”
王离沉吟了片刻，看向登门的大司命，沉声说道。
“他早就预料到会有刺杀？”
大司命紧蹙着柳眉，心中不解。
倘若如此，秦夜为何能先声夺人，就有待商榷了。
但，这不是她该思考的问题。
没办法，与其说阴阳家绑定了秦国，倒不如说阴阳家已经与秦夜个人同枝气连。
王离微微点头：“也许是，很抱歉，此事我无能为力。”
说罢，王离露出一丝歉意的表情。
政斗向来是武将所忌讳的东西，哪怕与秦夜关系再好，奈何这次事件太大了，朝堂上刺客的那一喊，等同于把秦夜推向了风口浪尖。
这事得看嬴政的态度。
没看到当年吕不韦的下场吗？
当然，他也去求见过，结果吃了闭门羹，回来还被父亲王贲骂了一顿。
“多谢。”
大司命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旋即转身离开了上将军府。
与此同时，就在所有人都四处去寻求解救办法之时。
夜阳侯府。
后半夜的夜空，半月悄然而升，月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洒落进窗户，在一张桌面留下一道道斑驳光影。
呼！
一瞬的狂风席卷而过，惊醒了卧榻上的雪女。
“你们怎么来了？！”
雪女惊讶的看着屋内的两名墨家弟子，惊慌的朝四周看了看，在发现没有什么人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府邸的戒备松懈了，我们从后墙进来的。”
其中一名墨家弟子答道。
“松懈了，什么意思？”雪女画眉微蹙，不解的问道。
“雪女统领还不知道？”
雪女平静的看着他，冷声道：“我该知道什么。”
那名墨家弟子悻悻一笑，旋即便是解释了起来。
少顷后，雪女明白了。
感情是那家伙出事了，导致这座府邸的人都出去了，包括那几个实力强大的贴身护卫。
所以他们两人才能进来的如此轻松。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那家伙罪有应得，死了也好，免得天下平民平白遭受这些狗权贵的压迫，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赶紧离开。”
另一名墨家弟子沉声说道。
这里终究是夜阳侯府，万一被堵在里面，可就是插翅难飞了。
闻言，雪女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精致面容闪过一丝犹豫。
那家伙居然被秦王打入牢狱了......
“雪女统领，你还在犹豫什么，莫非还有何事情未完成？”
两人疑惑的盯着她。
轻轻摇头，雪女捻去那些心思，薄唇轻启：“走吧，离开这里。”
。。。。。。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漆黑一片，月光不能照射进来。
黑暗中，秦夜靠坐在墙角，一只手搭在弓着的膝盖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目光沉寂。
说实话，他现在有些拿不准了，不知嬴政是否继续在局中，还是跳到了局外。
他做的事情之中，换做寻常帝王，自己早就该在这牢里蹲着了，也就是嬴政。
这几个时辰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是否也会如韩非一样，落得那般下场。
毕竟，帝王之心难测。
当初在开始之时，他有预料过，但真正发生了，难免会有些难以接受。
“自作孽，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秦夜摇头无奈笑了笑，旋即缓缓合上双眼，打算小睡一会儿。
有一说一，这狱卒下手挺狠，若非他外功够硬，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当然，从侧面来说，此事也证明了一些问题。
许是过于劳累，又或者周围的黑暗使疲惫更甚，很快，秦夜便是沉沉睡去。
虽然环境不怎么样，空气始终充斥着一丝丝阴冷，但秦夜却没有丝毫急迫，这一觉睡得很好，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冰凉的触感隐隐在脸颊处作用，似乎有人进来了。
感知气息，秦夜便知来人是谁。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蛋儿，灵动而梦幻，美得不真实。
焰灵姬眼眶泛红，心疼的泪花在里面打转，抚摸脸颊的纤手都是在轻颤。
“疼吗。”
秦夜失神了片刻，微微一笑：“没事，一点外伤。”
看着秦夜身上的一条条血痕，焰灵姬再也抑制不住的扑进秦夜怀中，哭了起来。
秦夜无奈一笑，双臂紧紧抱着焰灵姬，一手轻抚着那一头柔顺的发丝，无声的安慰。
目光看着面前的另一个人儿，秦夜含笑道：“你也来了。”
紫女复杂的看着他，眉宇间却是泛着浓浓忧思，似乎不想将心中之事说出来，怕打击到面前的男人。
“有事便说呗，你还怕我承受不住不成。”
秦夜用着开玩笑的语气打趣道。
紫女抿了抿唇，道：“有风声传出，秦王下令，要将你罢黜。”
下令罢免，毫无疑问，这个节骨眼传出这样的风声，八九不离十了。
这一次，秦夜沉默了。
直接罢黜，这比当初吕不韦那次还要狠。
难道真的玩火自焚了？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看不清前面的路了，固然知道终点在哪个方向，可这重迷雾的到来，令他拔剑四顾心茫然，分辨不出最初的路，与这个终点是否还能继续走下去。
“这狗屁官位不做了，我们回家。”
焰灵姬从秦夜怀中起身，白皙如玉的手臂搂住秦夜的脖子，赌气似的说道。
秦夜无声笑了笑，缓缓摇头。
“他都那样对你了。”
焰灵姬美眸浮现出一丝恼怒，忍不住说道。
“听话，我现在还不能走，一但走了，就是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我不想牵连你们。”
拇指轻轻拭去焰灵姬俏脸上的泪水，秦夜轻声说道。
他确实不能走，至少在没有答复之前，且冒然离开，很有可能真的会被安上罪名。
因为他现在也不清楚嬴政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
“那我们就离开，不再回来。”
焰灵姬认真的说道。
秦夜看了看焰灵姬挤压自己的凶器，缓缓叹了口气。
秦国终将一统天下，路都已经铺好，且走了一半了，假若嬴政真的那啥了，他们又能走到哪去？
加入反秦势力？
开什么玩笑。
不提蚍蜉撼树，他也没那个兴趣。
“惊鲵姐在想办法，还有阴阳家的人，渭阳君嬴傒，李斯与你昔日结交的官员们。”
紫女轻声开口，尝试劝慰他不要放弃希望。
话虽如此，可紫女心中却觉得希望渺茫。
以嬴政与秦夜的关系，平时就算犯了错，也不会怎样。
参与刺杀，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她从墨鸦那里得知，其实不止这一次，数年前，从伐赵的那一次开始，两人似乎就有了矛盾。
与帝王有矛盾，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秦夜平时人缘不错，哪怕是发生了这次事件，依旧有不少人帮他说话。
果然，我大哥还是抛弃我了......秦夜无声叹息了一声，随口问道：“我大哥呢。”
紫女微微蹙眉：“你是说昌平君？”
秦夜点了点头。
“秦国的官员中，他最焦急，从两个时辰前，便东奔西跑，三次前往咸阳宫求见。”紫女沉吟道。
“？？？”
秦夜眼神古怪的看着紫女。
这......不好说。
“这个家伙还算有良心，知道你落难了，没有落井下石，那个李斯才是真小人！”
焰灵姬愤愤的说道，将李斯在外面干的事通通讲述了一遍。
听的秦夜心惊胆战的，突然开始担心起李斯的小命了，生怕焰灵姬某个夜晚闯进廷尉府，把李斯咔嚓了。
气发泄完了，焰灵姬从秦夜怀中起身，冷冷的瞥了牢门口站着的人一眼。
李斯抹了把脑门的冷汗，毕恭毕敬的道：“侯爷，诏命到了。”
秦夜微扬下巴，示意李斯将诏命念出来。
“即日，剥去秦夜冠军侯之封爵，剥去帝师之封爵，命秦夜即刻交出兵符......回返夜阳。”
李斯脸色沉重的念完，旋即合上了诏命。
牢房内的气氛似乎更加沉重了几分。
哗！
一缕火焰点亮了牢房，驱散了黑暗，照亮了一张张面孔。
李斯此刻背后已是冷汗频冒，生怕身后的人给自己来一下。
说实话，这份差事他是不想来的，奈何现如今朝中局势复杂，风云诡谲，除了他之外，再找不出另外一人。
秦夜沉默了片刻，轻声道：“理由呢。”
“好吧，我明白了。”
见李斯沉默不言，秦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旋即走上前，拍了拍李斯的肩膀，缓缓说道：“不出意外，再有一段时间相位就会落到你头上，社稷就交给你了，好好辅佐王上，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谨记侯爷之言。”
李斯心绪激动，躬身一礼，拱手道。
他不知道秦夜何出此言，但，这种事一般不会拿出来开玩笑。
相位啊......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目送着秦夜几人离去，牢房重新归于黑暗，李斯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出了大牢，温暖的阳光刺眼而来，驱散了从牢房带出来的寒冷，令人心神愉悦。
伸手放在额前遮了遮太阳，秦夜牵着两女的手，洒然一笑：“走吧，这一次可以好好陪你们了。”
......
咸阳宫，殿宇下。
嬴政负手而立，默默的看向城门方向，不怒自威的眼眸一刻未转，似要穿过咸阳的大街小巷，繁花似锦，看到城门处将要出城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