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大梦一场（六十一）
但凡是在这条街上转悠的，十有八九都是有些古玩知识的。
一本正经过来淘换好东西，想着能凭借“慧眼识珠”捡漏的也是大有人在。
尤其是姜茶假装的这种，更是随处可见，看过两本书听人家闲聊说的一知半解，然后就开始指手画脚的点评上。
没准还给人家科普一下自己花小钱买的“真东西”！
“你看这个碗它又大，不好意思，串台了！你看这个炉子颜色暗紫，器型敞口、圆唇、颈矮还细、扁鼓腹。
底下还刻着大明宣德年间制造，肯定是真品，跟书上说的一模一样尤其是这个颜色，一看就掺杂了不少贵重金属，才会形成这样深邃的颜~它酿的！
炉子怎么还掉色呢？我、我得找那个孙子去，骗人骗到姑奶奶头上了！”
说完不等店里人什么反应，立即怒气冲冲地往琉璃厂走去！
“客官您吃您的，就以小孩儿屁嘛不懂。还大明宣德年间制造，人家做生意还不错，买个炉子还多送她俩字。
我看了底款儿刻的不错，应该是瞎货。要是大开门那么好买，咱爷们还至于守着破店？我把话撂这儿，姑娘的宣德炉要是真的我就是这个！”
（瞎货，是指专业伪造的假货；大开门，是指真品）
掌柜的用手比划了一个“王八”，一般打赌最狠的就是说自己是这个。
孩子一片好心帮着遮掩，自己也得跟着演起来，谁知道哪会碰上隐藏的特务？
“可不是嘛！她那个炉子要是真的，早就摆在店里当压堂货了，还能让她在摊儿上见着？”
（压堂货，是指压箱底的好货）
“咱就看个热闹，谁不知道这行的水有多深？能是她个黄毛丫头玩的转的？愣头青一个！”
店里的客人七嘴八舌的瞎聊，中心思想就是姜茶是个愣头青，在琉璃厂这条街上闹不出一点水花。
掌柜的回到柜台里面，用袖子偷偷擦了擦脑门的汗。
好家伙！
现如今组织里的年轻人都这么专业了么？
过来联络还要专门学习一下这行的知识？
刚才她说的那些正是宣德炉的器型描写，居然还能完整背下来，确实厉害！
看来以后看店的时候还得学点别的知识，谁知道哪会就能用上？
然后一摸口袋才想起来她走之前塞了一个什么东西给他，大厅里还有客人就没打开。
这会儿坐在柜台里，前面有柜子挡着，掏出来想看看是什么。
“咣当”
“掌柜的干嘛呢？叮了当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对我们哥几个有意见呢！”
吃饭的客人突然吓一跳，好好的吃饭咣当一声谁不一激灵？
“对不住各位，亮子给两桌的客官送碟花生米，当是赔不是了！对不住啊各位！”
面上云淡风轻依旧是和蔼的掌柜的，柜台下面的两只手拿着大黄鱼都哆嗦。
上面究竟是从哪请来的财神奶奶？
第一次见面就送大黄鱼？
看两桌客人又开始侃大山，聊起这些年在琉璃厂的起起落落，没人注意他的时候。
赶紧坐下低着头咬了一口手里的大黄鱼，上面清楚地牙印告诉他，姑娘给的是真货。
这些年组织派他过来一手建起这个联络点，四九城里绝大多数地下工作都是他在安排。
同时大家伙的衣食住行也是由他负责，组织并不富裕，所以他这些年一直勤俭持家，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
没想到啊！
还有人主动给他送钱，有了这笔钱应该可以给有些同志换身装备，省的作为一名花花公子出门总是穿那两件。
还有活动经费不用大伙垫钱了，都知道上面的难处，大家都是自己想办法，日子过得各有各的法子。
某些擅长交际的同志出席一些宴会、酒会，经常趁机改善一下伙食；
某些身手很厉害的同志没事就会去跟踪一些汉奸，专门去抄他们的小金库。
总之大家在不影响正常任务的情况下，尽可能地积攒一些经费，八仙过海各有妙招吧！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恢复正常以后，才想起和大黄鱼在一起的那张纸。
打开看到里面写着：“齐齐哈尔山寨版烤肉”！
掌柜的知道齐齐哈尔在哪里，倒是这个山寨不知道是哪个土匪的老窝，还挺讲究的有专门的烤肉配方。
孩子也是厉害，居然连胡子的秘方都知道。
仔细琢磨了一下，准备晚上和大师傅试一下，万一赚钱了呢？
四九城里都是炙子烤肉，像她说的那种还真没见过。
就是不知道山寨上的土匪和他们正经人的口味有没有区别，小时候经常听老人说土匪吃香的喝辣的，这么一看确实是真的。
人家烤肉的蘸料都这么讲究，也不知道是怎么研究的。
姜茶抱着报纸包的宣德炉，怒气冲冲地寻找上午卖她炉子的小贩，连着走了两趟也没找到人影。
看来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人早就撩了！
周围摆摊子的人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怀里抱着东西眼睛还四处寻莫，就知道肯定是回来找人的。
哪天没几个这样的生瓜蛋子？
都知道打开门捡漏能一夜暴富，可也得捡的着呀！
真当古董是大街上的白菜呢，一挑一个准？
转悠两圈不去看周围盯着她看热闹的小摊贩，没找到人撅着嘴跺脚离开。
演戏演全套，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个愣头青的小姑娘在这里做了冤大头。
人多眼杂的地方，她的一举一动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厚着脸皮来一趟，为的就是保证掌柜的那边万无一失。
随手叫了一辆黄包车，让车老板送她回酒店，一路上嘴就没停过，一直在絮絮叨叨的小声骂那个摊主。
直到踏进酒店房间，才把这场自导自演的戏结束。
刚过来的时候她还自信能轻松躲过所有暗中监视的特务，毕竟自己上辈子干了半辈子这行。
没想到在这个没有监控的时代，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被查个底掉。
那些街边的小摊贩会注意她买了什么，看到今天家里有几个人吃饭，还能知道男的多还是女的多。
街坊邻居知道左右邻居的作息时间和夫妻关系是否和睦，还会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通常是看最近的购物情况猜测。
剩下复杂些的男女关系，更是通过两人的言谈举止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对于这样的情况实属惊呆了姜茶，以前还觉得小脚侦缉队很厉害，没想到街里街坊的消息灵通的很。
自从无意中知道周围邻居的闲聊内容，她再也不敢小看任何人。
同时出门以后更是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