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妖童

  “妖童!先帝因你而驾崩,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来见老朽!”
  一把凌历的剑锋刺入胸膛,逍遥王萧羽神态闲散地从自己胸膛溢血的剑刃上,沿着触目惊心的锋芒,游移到对方遍布褶痕的老手,手握剑柄,犹如秋野枯槁的叶子在瑟瑟发抖,似是忌惮,似是胆颤。
  萧羽并不觉疼痛一般,懒洋洋哈了哈气,不疾不徐道:
  “国师,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我说过,你能掐算运命,定然知道我想要的答案,得了答案我转身就走,绝不闹事。”
  白衣鹤发老者眯起浑浊的老眼横眉冷对:“哼!你的话岂能信!”
  少年萧羽头顶银冠束着如柳絮般的高马尾,斜刘海随风跌宕,劲身玄装,窄袖红纹,明明生的意气风发,心态恰如经历万苦,已然达到心如止水,毫无趣事可言。
  萧羽苍白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透过皮肤甚至可以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这哪是常人之躯,根本就是个妖怪!
  “国师……”
  “没门!”国师决然摆袖。
  人人赞叹的好脾气国师每每在他面前表露天性。
  萧羽笑了,双唇的弧度就像一把浸满了毒液的刀锋,似人似鬼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萧羽伸出骨骼清奇的左手,铮一声,利器分崩离析,零零星星的碎片剑块在半空炫舞,其中一片镜剑反照出眉眼瞳孔如火如荼瘆出血泪……更瘆一幕出现了!
  少年笑起来甜蜜可人的小虎牙奇异纤长尖锐,连同圆润的耳廓突兀犀利,这不是常人模样,而他也只在国师面前现出原形。
  国师惶慌后退一步,龇牙指骂:“妖童!你就是个妖童!当年要不是先帝受你异族母亲蛊惑,也不至于生了你这孽种!”
  萧羽徒手拔出胸前半截断刃,五指血液染尽刀片,而另一只手附在伤口处,沾满了掌心血,在舌尖上病态的舔了舔。
  “已经好久没有饮血了,自己的血还真是难喝。”
  话音刚落,他歪脖子咯咯诡笑,顺时垂下双臂,左手握着刀尖子时有时无的对准国师,嘴上说着敬畏国师,手上明摆威胁……
  一种危及性命的压迫感让国师瞠目结舌,震震寒战。
  “你不要以为这样可以威胁老朽!”
  “国师……”萧羽悠悠上前几步,国师被逼无奈后退几步。
  “我出世那天,你告知父皇我是妖童,而我的吸血鬼母亲也因生我难缠至死,你便在父皇耳边百般劝说……”
  萧羽懒洋洋的瞥了瞥国师,继续道:“…那时候父皇刚痛失爱妻,迷糊就听信你的谗言,应了你的要求,你即刻将我抱到献祭台,施着歪门邪道,想将我烧为灰烬,好在父皇清醒的早,赶忙把我救下来,初于愧疚,也可能是因为深爱我的母妃,父皇给了我皇子身份,自此我有着呼风唤雨的权利……”
  国师瞠大双眼,“你怎么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我是妖怪…”萧羽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方位,“出世那天就有了记忆,只是那时不会说话罢了。可后来呢,国师一次次背地里派人暗杀我,如此咄咄相逼,如今父皇不在了,你……还想杀我吗?”
  国师:“你想做什么!报仇?”
  萧琰:“我没时间了,国师,我只想要那个答案。”
  “师傅” 霎时,一小门童出现在阶梯口。
  此地烟云缥缈,仙峰层峦叠嶂,正是国师常年静心打坐或观星测运的观星台。
  小童见了浑身是血的小王爷,神色微愣,困顿不解。
  萧羽早将尖耳獠牙的本相收敛干净,小童赶紧朝小王爷行礼,才对国师呢喃道:“师傅,柳太医求见您,可是要打发他走?”
  “走什么走,立刻随老朽去见人。”
  好容易能借接客之礼避开妖童逼问,哪能让救星说走就走。
  国师高深莫测的背起手,迈开步子,留下仙风道骨的背影,其实在萧羽面前,不过是憎厌分明的人类。
  擦肩而过间,萧羽别过侧脸,狭长的丹凤眼如墨汁般勾勒着婉转优美的弧度,眼睫半眯,一道凌冽的寒光在朱瞳一点打转。
  “国师,我只想知道那个人身在何处,这么简单的答案为何不愿告知我,我得到答案后,定会永远消失在你面前……”
  语气亦如往常慵懒无味,极似对世间万事万物没有任何兴趣。
  国师闻言,白靴一顿,心里暗骂先帝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疯!呸!晦气!
  ——
  国师府屋后是太坳岭,山脚小溪清澈见底,依势西流。溪水旁尚有一棵古柏,树围六七尺,高数丈,历经了百年风雨,枝繁叶茂,高耸入云。
  古柏之下则是乘凉的两座石凳和圆形石桌。
  座前,一袭精绣墨竹的白衣男子,端摩桌面已然下至一半、难分高低的棋局。
  只听鞋底踩枝头发出了窸窸窣窣的脆响,柳荀枫喜若繁花,转眸唤道:“师兄!”
  见了国师真容,柳荀枫隐约透着股落寞。国师似乎明白了什么,郁闷了一下,面上还是挂着和蔼可亲的微笑。
  “抱歉,我以为……”
  “以为北麓国国师是你师兄?”国师笑道:“你师兄也是玄术大师吧,虽不知道你哪听来的小道消息,以为你师兄就是国师……”
  “是我失礼了”
  “诶”国师大大方方摆了摆手,“你师兄叫什么,会不会是老朽府邸的药师?”
  也有可能是普普通通的门内弟子、助理、看门童子。
  不过这看门童子是不可能了,二师兄好歹是云溪谷美男排行榜第一人物,玄术指不定比这老者还牛,能启用禁术探见未来……
  还以为师兄来到京城,凭借自身强大的实力干翻现任国师,自己坐上高位,万没想到国师不是他。
  之前收到信件,他说自己在宫里某差,还是高官,难免让人结合他一身本领,寻差定然不凡。
  国师左思右想间,顺了顺花白的山羊胡,“可能老朽年纪大了,实在想不起来府院有没有柳景山这号人物……这样吧,待龙神大典结束,老朽帮你找找。”
  柳荀枫喜上眉梢:“有劳国师了。”
  国师目送柳荀枫离去,白衣墨竹长衫施施然飞舞,徐徐消失在亭台长廊尽头。
  “此人……”国师意味深长的笑了,没想到那脾性古怪的北麓帝王也会经历情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对了,乘现在可以躲躲山上的妖童萧羽——我溜。
  夜幕降临,京城一年一度的龙神大典热闹非凡,红红火火的游街舞姬车队慢慢行驶,人民招手欢呼,天际烟花绽放。
  斜塔式望月楼顶端没有修建宝塔盖,纯洁无暇的月光倾洒进古楼。
  层层楼道皆有密密麻麻的人头从围栏上探出脑袋围观楼下的高原舞台——龙凤呈祥台上面,国师正诚挚着向天祈福……
  望月楼规矩和其他地方不同,别的地儿越是往上座,地位越高,这里恰恰相反,越是接近龙凤台,身份越尊贵。
  而一楼包厢珠帘垂闭,萧琰紫衣龙纹黄袍加身,颜如真龙降世,而他身侧是面色憔悴的舒贵妃,她神情阴沉,貌似对这次被迫出宫属实不满。
  一天前,陛下召旨将她从冷宫般了出来,恢复尊贵的皇妃身份……
  如此大会,太皇太后一把年纪就不去凑热闹了。
  而萧琰生母、胡番奇拉尔部落长公主亦在深宫诵经念佛,像是看淡人间百态,不惹尘埃。实不然,心底算计着如何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傀儡任她拿捏……总之也没去观光大殿仪式。
  “你瞧瞧几位王爷都来了,就差朔王。”
  三楼坐席上的富商环顾盛大场面,交头接耳。
  “没办法,不知是谁想陷害朔王说他想起兵造反,这事我可不信,也因为这些谣言,我听说陛下禁足他三日不得踏出王府半步。”
  “啧啧啧,真是可怜了。”
  他们眺望对面二楼围栏上都是王爷侯爷以及将军级别大人物,仪态气质说不出的壮观,唯独一人成了搅屎棍。
  萧羽死迷养眼的趴在栏杆上哈了哈气,眼角打转着睡眼迷离的小水珠,眼圈很重,好像一辈子睡不够,困得要死,瞅着人心里也烦。
  “这场隆重的祭天祈福大会,就只有小王爷敢当着文朝百官还有富到流油的员外,以及我们这些老百姓众多视线里打瞌睡了。”
  “他向来就是这样,当年都被先帝宠坏了,现在的小陛下可拉不住这匹倔马……不对,应该是控制不了一条懒闲鱼。”
  又瞧到萧羽手里握着一檀木制造的杯子,杯纹雕琢栩栩如生的杏花树,树下有一个小人仰望上空,花瓣如雨,春满花开,给人一种“静待君归”既视感。
  他时不时抿了抿杯里的雪白乳水。
  有人嫌弃道:“都多大个人了,还喝牛奶,害不害臊。”
  有人回复:“我之前听他家下人说过,小王爷喝奶是为了想快些长高。”
  “天——这还不够高啊!”
  “比我们高,可他没有几位哥哥高,可能因为这样压力大吧;再不然就是相中哪位体格壮硕的姑娘,想长个子、增力气,好攻过她吧。”
  台上国师刷剑威武,阁楼声音哗然不断。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