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皇帝的心思
几人还未离开，顾凌就背着一个人跑了过来。
“少将军！”
顾青枫眉头皱起，吼道：“大声嚷嚷，成何体统！”
到了目的地，顾凌赶紧松手把人放下，正经行了一礼，放低声音道，“下次不会了，少将军。”
顾青枫满意地点了点头。
“哎哟喂，顾凌你这混小子就不能慢点，老夫这把老骨头哦，快散架了……”下了地的韩立韩大夫，扶着自己的腰，怨声载气道。
顾青枫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
韩立不过不惑之年，身子骨甚好，就是爱嚎，以老年人身份自居。
那声冷笑太熟悉了，弯着身子的韩立朝声音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顾青枫衣袍带血。他起身，愣愣地看着顾青枫，不可置信道：“又受伤了？！”
顾青枫闻言，乖乖地点头。
“青天大老爷……”韩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抱怨道，“都回了上京，怎么还能受伤！这上京还有甚么能明着伤你的人……”
说着说着，韩立就觉得不对劲了，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苏琅和李公公，咽了口唾沫，止住了嘴。
这上京能明着伤顾青枫的就只剩皇帝了……
“老夫甚么都没说！”
韩立觉得自己还能补救一下。
顾青枫：……
苏琅和李公公：……
此地无银三百两。
“少将军，杂家刚刚甚么都没听见，只是准备回去将刑罚结果告知皇上，八皇子和顾少将军赶紧去疗伤罢。”
顾青枫松了一口气道：“谢公公体恤。”
……
皇帝营帐。
板着脸的李公公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进了门，李公公就瞬间阴转晴，堪堪忍住不笑出声，缓步上前。
上首，皇帝正拿着一本书籍，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着桌子，头也不抬地问道：“如何？”
李公公一言不差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尽数道来。
听着李公公的叙述，皇帝冷峻的脸渐渐缓和，到最后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好一个顾家子弟永远为臣，为苏家征战天下！顾家满门忠烈，是朕对不起他们。”
说到最后，皇帝眼神黯淡下去。
李公公见此，立马说道：“皇上此言差矣，顾老将军若泉下有知，怕是已经跳起来骂您了。”
“哈哈哈，那倒是。”皇帝闻言，瞬间回忆起从前，大笑道，“弘康那脾气一点就炸，朝堂上都不会给朕面子。也不知道他怎么养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内敛守礼，尤其是这个青枫，那叫一个刻板，一点都不像他！”
“皇上，这血缘摆在那怎么能不像？在奴才看来，那份心思细腻还真是一脉相承。顾老将军哪次在朝堂上发火不都是合了圣意，故意而为之。而这顾少将军自知处境尴尬，回了上京处处小心谨慎，真真叫人说不出一处错处。”李公公语气轻快地反驳道。
“是啊……”
皇帝想起之前暗卫所禀之事。
“小八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这孩子是百年一遇的天生将才，心思透彻，洞察人心。”
“奴才也听一些军中儿郎说起过，顾老将军最是器重顾少将军，生前常带着顾少将军去军营，本就有意将顾家军交于其手。”李公公附和道。
“朕最佩服那家伙的不是他带兵打仗的能力，而是那毒辣的眼光。”
“皇上可是指您当年参军一事？”李公公掩嘴偷笑道。
当年，皇帝还不是皇帝，只是一皇子时，就伪装身份去了边疆参军，当时直接被顾弘康带到了自己的麾下。
后来，当两人私交甚好，皇帝才知顾弘康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皇帝瞪了李公公一眼，道：“李公公这是胆子大了？敢笑话朕。”
只是这一眼玩笑大于威慑，自是没什么杀伤力。
“奴才只是就事论事，可没有笑话皇上的意思。”李公公表情依旧，道。
“说起来，朕得感谢弘康啊。”皇帝白了李公公一眼，想起了其他，便感慨道，“若不是他有这么优秀的儿子，朕的小八怕也是要诸多坎坷。”
“皇上为了八皇子可谓是费尽心思，只是八皇子那……”
“哼，这混小子私下里干了甚么能瞒得过朕？他老子就是这么走过来的！”皇帝想到装着寻欢作乐的苏琅，气就不打一处来，道，“整天藏着掖着，不为朕分忧！”
苏琅是皇帝众多孩子里最优秀的，也是性子最像他的那一个，他最是喜欢，可偏偏苏琅爱装疯卖傻，对皇权兴趣不大。
皇帝早就在头疼这件事了。
好在顾青枫回了上京，让他有了计划。
这朝中总有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大臣想要弹劾顾青枫，他就顺着那些无聊大臣的心思，走了那么一走，苏琅就因为他的母妃上赶着来了。
只要苏琅和顾青枫有交情甚好的迹象，以青枫的地位和名声，苏琅想要置身事外？不可能！
李公公闭嘴不言语。
这样的话题，可不是他能随意插嘴的了。
“你这奴才，怎么不吭声了？”皇帝故意冷哼道。
李公公笑笑，依旧沉默。
皇帝知李公公的谨小慎微，便不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
“朕曾经想当个大将军，没想到朕的好兄弟成了大将军，辅佐朕走上了皇位……和现在的小八青枫多像啊。”
李公公心里一惊。
他一直都知道圣心何在，但没想到皇帝对顾青枫的期望也如此之高。
“朕最优秀的儿子和弘康最看重的儿子将要再次走上这条路……”皇帝喃喃道。
从龙之功，算是他对顾家的补偿。
……
而此时，顾青枫的营帐内。
顾青枫看着不请自来的苏琅，嘴角抽搐。
“八皇子，太医营帐，出门，左转一百步。”
顾青枫面无表情地“逐客”。
“不过一个包扎，何必去找太医，就找营帐外的这位亲卫就行。”
对于苏琅来说，理由信手拈来。
“殿下，可是在叫属下？”
面上守门，实则听墙角的顾凌听见苏琅的话，立马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你来帮本皇子包扎。”苏琅飞快说道。
“是！”
来不及阻止的顾青枫：……
他娘的！
韩立把顾青枫拉到一旁，小声道：“这该如何是好？”
顾青枫看一眼仿佛在自己营帐一般随意的苏琅，心中无奈至极，她小声回道：“算了，强行赶走反而生疑，背对他们罢了。”
“行罢。”
得了顾青枫的回答，韩立打开自己的药箱，拿了两卷纱布，从营帐里翻出两瓶白酒。
顾青枫瞬间捂住胸口，心痛到无法呼吸。
苏琅见此，关心道：“青枫怎么了？”
他可没有忘记顾凌所说的旧伤。
韩立没好气地白了顾青枫一眼，一边将一份纱布和白酒交给顾凌，一边说道：“她这是酒鬼心痛！”
苏琅：……
“我好不容易从外公手里磨到的酒啊……”
“酒鬼，赶紧的！”韩立再次白了一眼还在心痛嘀咕的顾青枫，恶狠狠地说道。
闻言，顾青枫忍住心痛，几步走远，背对韩立，脱下并丢掉外袍。到了中衣，顾青枫动作一顿，随后她面无表情地撩起马尾，利落地敞开中衣，脱下，绑在腰际。
顾青枫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的长年征战消化了她胸前的脂肪，平胸得彻底，扮个男人并不需要裹胸。
韩立打开瓶塞，喝了一口，直接就朝顾青枫鲜血淋淋的背部一口喷去。
毫无准备的顾青枫整个人一颤，全身青筋冒了出来，倒是一声没哼，她咬牙说出一个字。
“酒！”
韩立：……
“拿去……”
韩立还是将酒瓶递了过去。
顾青枫手快接过，当头就是闷一大口。
韩立看着，没好气地说道：“迟早死在酒上。”
顾青枫不舍地将酒瓶放下，道：“刚刚没死就成。我说老韩你下手都不告诉我一声，故意的？”
“可不就是！给你这个不爱惜身体的人一个教训。”
说完，韩立又跑去取了一瓶酒，拿干净棉布沾酒细细擦洗伤口。
这下，韩立没再说话，专注着自己手里的活计。顾青枫也不再开口，默默喝着自己手里的酒。
两人长年积累下来的默契。
随后韩立撒上药粉，再缠上纱布。
“老规矩，前面自己来。”
“好。”
顾青枫接过纱布，片刻后，纱布又回到韩立手上。
韩立看着顾青枫这没几块好肉的背部，心里止不住地叹气。
“不是老夫多嘴，老夫都说过多少回了你这孩子回了上京就避着点，好好养着。好了，给你……这一身伤痕，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后面这一句，韩立只用了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顾青枫承受得太多，韩立总是忍不住想要管一管，说一说，他心疼这孩子。
韩立记得有一次，顾青枫为了将手臂从陷阱里取出，毫不犹豫地脱臼，再闷声不吭地安上。
还有一次也是这样，顾青枫为了藏匿自身身形，生生忍着炙热，背部直接烫伤到了近乎溃烂，还不自知。他不知砸了多少珍稀药材进去，才让那些狰狞的伤痕淡到只剩些许痕迹。
最凶险的一次，顾青枫被敌方毒箭射中肩膀，只能刮骨疗伤。当时他与顾青枫正处于敌方疯狂搜捕下，稍有动静就会暴露，可治疗的过程中，顾青枫愣是一声不响……
这五年来，这样的事太多了，韩立都数都数不清楚，顾青枫成了他这一生的病人。
思及此，韩立手上的动作更轻了。
顾青枫这孩子也不过十八，这身体上或浅或深的伤痕比一个三十岁的老兵还多。
顾青枫：……
总是有人为她多愁善感，她该怎么办？
“老韩，你不也是没娶妻？”
“呵。”韩立翻了个白眼，一边接过纱布，一边说道，“老夫是鳏夫，此生无心再娶，你能和老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