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疯狂的孤狼有了幼崽，心中有了柔软

  十日过去。
  顾弘康和顾青海战死沙场的消息在有心人士的百般阻拦下还是传到了上京……
  朝廷震惊，这时他们才发现敌人已经打到了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济安城。
  更有心怀鬼胎之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在顾青枫安排下被顾府上下瞒在鼓里的兰思思。
  ……
  顾府，顾青枫所住的轻叶院。
  “夫人，加把劲！”
  突然间一抹鲜红染上雪白的窗纸，那声响就像是有人将墨猛地泼洒在了纸上。
  张奶娘抬头一看，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声音瞬间弱了下去。
  “夫人坚持住……”
  屋内是女人痛苦的喘息，屋外则是一片刀光剑影。
  许久，一声婴儿的哭啼总算是在屋内响起。
  新生儿到来所带来的喜悦稍微驱散了今夜顾府的血色绝望。
  “夫人，是个大胖小子。”
  张奶娘小心翼翼将怀里的婴儿抱到兰思思的面前。
  兰思思微微侧头，看着一个劲哭着的“小老头”，眼泪忍住不地流下来，无力嘀咕道：“小青山，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说完这话，兰思思想要触碰顾青山的手彻底滑落在一旁……
  在没有稳婆，没有医女的情况下，受惊生产的兰思思终是耗尽了自己的生命。
  这屋子里唯一剩下的张奶娘终是崩溃了心神，哭出了声。
  守在屋前、少了一臂的顾一听见屋内声响，在心里告了声罪，便闯进了屋。
  顾一见屋内场景，瞳孔一缩，他立马上前查看兰思思的状况。
  可惜夫人已逝。
  “老大！坚持不住了！”
  屋外顾三的声音传来。
  随后……
  “顾三！”
  “啊啊啊，我要杀了这些混球！”
  顾一敛下眼中的伤痛，他回忆着顾青枫的交代，快速打开了书架后的暗门。
  “这暗道通往顾府外，赶紧走，一定要把孩子送到小姐身边。”
  张奶娘顾不得其他，抱起孩子就进了暗道。
  “记住，小姐现在是男儿身，在济安城军营！”
  而那位伪装者在刺杀袭来时，就已经暴露，为了保护兰思思死去……
  ……
  顾府外。
  张奶娘狼狈地从暗门中跑出。
  不过顾青山不太配合，逃亡不太适合刚出生的孩子，他哇哇大哭。
  “这竟然有漏网之鱼……”
  张奶娘一惊，随后抱紧孩子，头都不回地向前奔去……
  “求求你们，开开门……”
  “求求……”
  沿街大门，张奶娘一路拍打，又警惕着追兵，顾着孩子，不敢用力。
  可是没有一扇门为她打开。
  “吱嘎。”
  张奶娘喜出望外，顺着声音寻去。
  那开了门的年轻男人看上去有些呆愣。
  张奶娘急切又小心地将怀里好不容易睡着的顾青山塞进对方怀里。
  “求求您，把这孩子送到济安城军营，送到顾少爷身边。”
  “快，这边！”
  张奶娘闻声浑身一抖，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恍然发现门旁堆了一些还没有劈砍的木墩，她立马抱起一块裹在怀里。
  “下辈子为您做牛做马……”
  说完，张奶娘轻轻带上门，迅速离去。
  男人立马把门锁上，他转身回屋，轻手轻脚，一言不发。
  结果一入门，男人就僵在了原地。
  他本该入睡的妻子正穿着中衣在屋内坐着，等待着他。
  “有胆子去开门，没胆子告诉我？”
  妻子用微妙的嘲讽语气开了口。
  顾府方向那冲天的喊杀声早就惊得顾府周围的百姓紧闭家门，以求自保。敢对顾府动手，那势力不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能招惹得起的……
  男人小心翼翼地上前。
  “媳妇……”
  女人瞪了男人一眼。
  视线触及孩子时，女人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孩子给我。你个笨手笨脚的可别伤了孩子……”
  “诶好，媳妇，孩子给你。”
  “当年若没有顾家施舍的两碗粥，我们俩早就去地府做鬼夫妻了，所以不用瞒我。做人有做人的道理，知恩图报总不能忘。”
  “媳妇……”
  “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去把箱子底最好的那几块棉布拿出来，这孩子穿得太单薄。”
  “嗯，好。”
  “相公，这孩子可真乖，我们以后的孩子也能有这么乖就好了。”
  “媳妇，会的，孩子一定像你。”
  “死鬼……我们明天收拾收拾，尽早离开上京。”
  “嗯，都听你的。”
  ……
  济安城，大魏上京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六日来在城外驻扎的宋金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阴死了大魏最棘手的两位顾家军头领，结果蹦出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顾家二少爷顾青枫！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奶娃娃用着支离破碎的顾家军就将他们堵在了济安城外！
  眼看着就要攻破上京从而将大魏加入自己版图的的宋金气得牙牙痒，却又无可奈何。
  然后憋了一口气的宋金在秘密接收到上京顾府全灭的消息后，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在战场上将这消息传了开去……
  结果却是他们意料不到的。
  那位沉默寡言的少年就像是一匹失去了同伴的孤狼，冷静而疯狂。战略上的强势碾压，打法上的极致疯狂。
  这就是个久经沙场的兵疯子！这人哪蹦出来的？！
  宋金这六天的驻扎日子，每一天都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然后顾家军就会在他们最疲惫的时候出现，不费吹飞之力地收走大批人命。
  不少宋金谋士在见过顾青枫后，虽未明说，但心中明了。
  宋金大势已去，大魏还不该亡。
  济安城外的宋金驻地是谓六月飞雪，而济安城将军营帐亦是如临寒冬。
  没有一人敢去打扰一身戾气、脸色阴沉的顾青枫，哦不，除了一人……
  秦时军师掀开营帐。
  一身盔甲的顾青枫头也不抬，继续低头看着模拟了济安城地形的沙盘，沉声道：“军师，何事？”
  “少将军，找到小少爷了。”
  闻言，顾青枫呆愣在原地，手里的旗帜掉落在地。
  下一刻，顾青枫刷的一下就到了秦时面前，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走！带路。”
  ……
  济安城城主府。
  黎氏和她的丈夫李成在大厅等待。
  有人只手遮天地灭了顾府，有着小聪明的黎氏担心见不到顾家少爷，便把顾青山寄养到了离济安城不远的娘家，两人只身前往济安城。
  济安城已经全面戒严，他们向守城士兵主动表明来意才得以进入。
  士兵将他们带到了城主府，询问了一些详情，便让他们在此等待。
  现在，见过最大的官只是父母官的两人有些紧张不安。
  匆匆脚步声传来，两人站起身，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郎。
  一年前以顾府名义摆摊施粥的少年郎和眼前之人的身影重合，只是一个和煦，一个冷酷……
  “李成，黎氏。”从秦时那里了解到情况的顾青枫率先点头道，“我，顾家二少爷，你们要见的人。”
  那位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容貌好似仙人的好心少年郎竟然是顾家二少爷？！
  两人准备行礼。
  顾青枫立马将两人拉住，她摇头道：“不用了。要行礼也是我来。”
  说完，顾青枫欲撩袍跪下。
  李成急忙将顾青枫拉住。
  见顾青枫还要坚持，黎氏连忙说道：“二少爷，这可使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若不是您当年的施粥之恩，我们早就成了孤魂野鬼。我们乃是还恩，承受不起。”
  顾青枫见此，沉默许久，最后放弃了此举，她开口道：“如此大恩，顾某必还。你们有什么……困难，尽可以提出来，顾某义不容辞。”
  “二少爷，您可是济安城的顾少将军？”
  黎氏抓住机会将自己心中的困惑问出了口。
  顾青枫闻言，点头答道：“我是。”
  这位看上去不过仅他们一半年岁的顾家二少爷真的就是那位顾少将军？！
  李成和黎氏震惊，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这一路上，他们听了多少大魏将亡，甚至大魏必亡的传言……
  平头老百姓只求安安稳稳过一生，战事是他们最不愿经历的灾难。他们恋家，恋乡，不愿逃亡，所以当有一位少将军以己之力将敌军拦下时，整个大魏都为之振奋。
  被阴霾笼罩的大魏有了一道曙光。
  那位少将军姓顾，在济安城，和他们的目的重合……
  当初夫妻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来到济安城。
  “顾少将军……”一向老实憨厚的李成艰难地开口道，“您要还，我们不接受……”
  为了说出这段话，李成的脸都憋红了。
  “对对对。”黎氏夫唱妇随，立马补充道，“顾少将军，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人去接小少爷，您也想早点见到小少爷罢？”
  随后黎氏好似回想起了什么，带着笑，继续说道：“小少爷很乖，一路上不吵不闹，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四处瞧，可爱得紧，您见到了他必会十分欢喜。”
  听了黎氏这番话，顾青枫哪还顾得上其他的杂事，立马吩咐身后的秦时，严声道：“军师，将此事交于孟起。告诉孟起，请罪这事等回来再说！”
  “是。”秦时听见最后一句话，笑着领命道。
  “两位，跟我来。”
  ……
  将军营帐。
  顾青枫把玩着手里刚写好的信件，见秦时掀开营帐，她便开口问道：“秦叔，可安排好？”
  “已好。”秦时点点头，随后感慨道，“青枫，你终于肯再叫我秦叔了。”
  顾青枫默然不语。
  “青枫，顾将军的那封信上可写了甚么强迫之语？”秦时不免有些担心道。
  深知顾青枫性子的秦时担忧顾青枫来到战场并非本意。
  “抱歉，秦叔。那封信的内容除了我无人能看。”顾青枫摇头，坦白道，“秦叔，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顾青枫说出这话，秦时根本不信。
  一瞬之间近乎家破人亡，谁能像顾青枫这般无事模样，还是之前顾青枫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他安心些……
  随后顾青枫举起手中的信件，说道：“秦叔，立马把这封信和之前那道任命圣旨一同寄回上京。”
  说完，顾青枫将手中的信件扣在桌上。
  “青枫，你这是……”
  顾青枫冷笑一声，道：“本少将军在前线御敌，可不是为了那些阴沟老鼠，他们别想好过！”
  秦时瞬间明白顾青枫的打算。
  顾青枫这是打算挟战事而令天子！顾青枫根本不是无事，而是将所有的事藏在了心底！
  秦时立马劝道：“青枫，三思。为了那些人，毁了自己不值得！”
  顾青枫低头看着那封信，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道：“本少将军还小，难免年少轻狂。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会原谅本少将军的年少不知事……”
  “青枫……”
  见秦时还要再劝，顾青枫吼道：“秦叔！”
  秦时愣愣地看着顾青枫。
  许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戾气终于爆发，愤怒淹没了一切。顾青枫拳头捏紧，一字一顿道：“我，忍，不，下，这，口，气！”
  她忍不下顾府被灭的一口气，她忍不下自己被拘禁的一口气，她忍不下……
  忍不下的似乎太多，她心乱，理不清。
  反正现在……
  去他娘的封建制度！去他娘的皇权至上！去他娘的临终遗言！皇帝不给她灭了那群畜生，她两手一背坐等大魏灭国！
  秦时见顾青枫的双臂衣袖袖口渗血，而她惶然不觉。
  秦时忽的想起顾青枫在战场上那不要命的打法，想起慧眼识他的好友顾弘康，想起一向温文尔雅的顾青海……
  秦时心痛不已，难以呼吸。
  顾青枫这是无视皇权，放肆而为？不是，是胆怯的他无法获得的胆色。
  “少将军，鄙人去找韩大夫为您看伤，您好好养伤，这事鄙人立刻去办。”
  ……
  许久，顾青枫总算见到了顾青山。
  路途遥远，但李成夫妇基本上将自己最好的条件给了顾青山。顾青山这孩子粉嘟嘟的，极其可爱。
  或许是血脉相连，顾青山见着顾青枫的那一刻，咧嘴笑起来，还伸出小手要顾青枫抱抱。
  顾青枫颤抖着手从奶娘手上接过顾青山，视线很快就一片模糊。
  惩戒天使一族总说孩子是生命的延续。
  这下，顾青枫清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有顾青山在，就感觉顾府还在，父亲、母亲、大哥还在，那段宁静美好的岁月还在。没有得到，就无所谓失去，一旦拥有了，再失去，就是人间至苦。
  “小青山，放心，有我在。我会看着你长大，护你一生平安。我说到做到……”顾青枫笑着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