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想为萧云出一份力

  国公府，某处院子。
  “傲梅姑娘。”
  青莲拿着一套折叠好的青衫，向着正在院子里拿着剪子侍弄花草的傲梅走来。青莲身上仍带着伤，甚至脸上还留着细小伤痕，但整个人的精神气相较昨晚焕然一新。
  闻言，傲梅止住动作，轻轻放下剪子，动作轻柔典雅，甚是养眼。她微微一颔首，轻声道：“麻烦青莲姑娘了。”
  青莲浅浅一笑算是回应，将手里的青衫交予傲梅，同傲梅唠了些琐事之后，她便告辞离开。
  片刻过后……
  “傲梅。”
  那道熟悉的的少年音。
  傲梅呆愣了片刻过后，抬头看去。
  院中那棵梅花，遒劲的树干，星星点点的绿意，一红衣少年郎曲腿坐于其上，见她望来轻轻一笑。
  那一抹红，嚣张张扬，是傲梅所见过的最热烈的红。
  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一幕了……
  “傲梅，这几日你先安心住着，到时候本宫让乔年带你离开……”
  萧云向后一跳，双手荡着树干潇洒落地。
  “有甚么需要跟那位柳小公子直说，我刚同他打过招呼了。”
  “谢过殿下好意。”傲梅将手里的青衫微微举了一下，莞尔一笑道，“柳小公子已经看顾民妇甚多，民妇无其他所求。”
  闻言，萧云却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道：“该麻烦就麻烦，柳兄太闲，得找点事做。”
  傲梅却掩嘴轻笑了一声。
  “殿下这分明是怕那位柳小公子心中郁结，故意找事与他。”
  萧云到嘴的话一滞，她烦躁地皱着眉，没有再开口，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最近的安排就是这样。至于那晚的事……颇有蹊跷，待本宫查明再告知于你，本宫先走了。”
  傲梅却开口叫住了她。
  “殿下还请留步。”
  萧云停下动作，侧身看去。
  一向慢条斯理的傲梅动作慌乱起来，她连忙行了一礼……
  “殿下稍等民妇片刻。”
  说完这话，傲梅就迈开步子，稍稍跑了起来，衣衫裙摆飞扬如花瓣一般绽开。
  傲梅回了屋，很快又出现。她一手拿着那晚从几闻楼带出来的首饰盒子，一手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匆匆走了过来。
  傲梅打开首饰盒，露出里面装得整整齐齐的钱票，递向萧云，说道：“殿下，这些都拿去罢。”
  萧云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脸色沉了下来，开口道：“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似乎是知道萧云会这么说，傲梅闻言，没有感到丝毫意外，脸上清浅的笑容不变，缓声道：“那这就是民妇对殿下那晚救命之恩应有的付出。”
  萧云神色一滞，随后叹了口气，伸手接过。
  “本宫必保你一生无忧。”
  留下这句话，萧云不再留恋，转身干脆离去。
  只是离开之时，萧云默默朝院外一个角落看了一眼，但没有任何动作。
  傲梅望着萧云身影消失的方向，伫立许久。
  “那哪是报酬，那是你心软怜惜我，借口给我的傍身之物……”
  傲梅喃喃自语。
  “你虽小，却已如皎皎明月……”
  风儿听了这话也轻轻吹来，扰动傲梅鬓角的碎发，傲梅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
  “你定会达成心中所想。”
  院外，一片衣角飘然而过。
  ……
  最近江城不太平。
  先是流落在外的太子回归皇室，萧御龙颜大悦，大赦天下，而后是齐家公子哥和荣家小少爷为了一女子大打出手。
  而身为这两件事直接或者间接的当事人——萧云，按着约定时间出了皇宫来了国公府。
  国公府，大厅。
  “国公爷近来可好？”
  “承蒙太子殿下关心，甚好。”
  两位心知肚明的一大一小礼貌地打着招呼。
  跟着来了大厅的柳煜：……
  这两人堪比假笑人偶，笑容一个比一个假。
  “国公爷，柳兄写信于本宫说你喜欢上次带来的糕点，特地嘱咐本宫带一盒出来……”萧云一边说着，一边抬抬下巴指向秦管家，“本宫已经交给秦管家了。”
  柳煜：！
  但萧云说谎简直信手拈来，那自信模样直接就让柳古信了。
  柳古瞬间心花怒放，任谁都能看出他那极好的心情，他转头看向柳煜。
  见此，柳煜只得赶紧将暴露出来的心绪藏好。
  “煜儿这孩子哪哪都好，还挂记着我这老人家，有心了。”
  莫名得了夸奖的柳煜：……
  “柳兄。”萧云冷不丁开口道，“这礼我也给你送了，现在我同国公爷有要事商量，你暂且回避罢。”
  “对对对。”闻言，柳古也向秦管家嘱咐道，“老秦，带这孩子去庭院走走，别一天到晚闷在屋里看书。”
  就这么，柳煜来了一遭，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这么被两人给打发走了。
  “没人了，说罢。”柳煜一走，柳古就一瞪眼道，“无利不起早的小狐狸……”
  萧云叹气一声，大大方方地耸了耸肩道：“这次没有利，只有吃力不讨好。”
  “去将军府吃力不讨好？”柳古白了萧云一眼道，“虎符都在你身上了，你这小儿得了便宜还卖乖。”
  闻言，萧云忽的换上嫌弃至极的脸色，嗤笑一声道：“国公爷若你为将军，得了一支不奉你为主的军队，你觉得是福是祸？”
  国公爷愣住，他忍不住开口反驳道：“魏老将军一生忠君爱国，怎到了你口中就是这般模样？”
  “哦。”萧云面无表情地回道，“很简单，我不符合他忠君的形象。”
  这话直接把国公爷噎住了。
  “国公爷今日无事就陪我走一趟罢，总得听皇帝的话，去看看……”
  “小狐狸。”
  “国公爷请说。”
  “狡猾如你，怎么惹得太傅甩袖离开？”
  闻言，萧云沉默，她摇摇头问道：“国公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国公爷直接被萧云这幅无所谓的模样给气笑了。
  “当然是真话！”
  萧云挂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简洁道：“傻人是福。”
  “傻人是福？”
  柳古知此话含有深意，却品味不出。
  “对他们来说。”
  萧云添了一句限定。
  柳古瞬间眼睛一瞪，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咂咂嘴，许久才消化掉这份震撼。
  “我也是？”柳古冷不丁道。
  萧云沉默。
  见此，柳古哼了一声继续道：“皇帝可否知晓？”
  这个问题，萧云回了。
  “一知半解。”
  这下轮到柳古沉默了。
  “小狐狸，我算是知道皇帝为何如此轻易就将虎符交给了你……”
  “国公爷谬赞了。”
  不过让几人都没想到的是，萧云来了国公府不久后，萧筱也来了，而且目的很明确——蹭饭。
  “皇兄，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门了，我满怀欣喜去东宫，皇兄竟然不在！萧筱不管，萧筱就是要同皇兄一起用午膳！”
  不明所以的柳古：？？？
  知晓内情的萧云和柳煜：……
  萧筱百般撒娇下，萧云只得再次用出独家秘方的幌子去了一趟后厨。
  然后柳古也沦陷了。
  吃过午膳，萧筱带着乔松乖乖回了宫，而剩下三人……
  “殿下，这不妥。”听了萧云提议的柳煜皱眉道。
  现今，柳煜已经完全抛弃自己原本的身份全身心奉萧云这个太子为主。
  至于他的亲人……
  不同于前世的结局，平安活下去便已是万般庆幸，至于其他的相认相识相比前者……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闻言，萧云负手在身后，满不在乎地笑道：“这有何不妥，身为我的书童，你自要跟随我长一些见识。”
  果然……
  柳煜叹了口气，道：“既然殿下都不介意，我又有何扭捏。”
  这份毫无理由的强势，如今他甘之如饴，还心生向往。
  最后，柳古带着萧云和柳煜两人一同去了将军府。柳古坐着自家马车，而柳煜跟着萧云一起。
  ……
  将军府外，大门口。
  萧云在前，国公爷和柳煜站在其身后，三人静静看着正对面的守门小厮。
  萧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举止间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但那双眼……
  明明有着身高优势，小厮却莫名觉得自己好似从低处仰视着对方，那眼神压迫让小厮额上冷汗直冒。
  “将军他带着……二公子去了郊外军营……”小厮低着头畏畏缩缩道，“现不在府内。”
  “可真是好胆。”
  萧云这话好似意有所指，所指魏老将军……
  但下一刻萧云便稍稍弯了身，特意直视着小厮的双眼，道：“你连本宫的身份都不知？”
  说完，萧云还特意笑了一下，笑得温和。
  瞬间这所指就成了这位小厮。
  小厮一惊，直接双腿瘫软下来俯跪在地，颤抖着声音回道：“还望……殿下赎罪！小的胆子夜里见个猫儿都能被吓着……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萧云站直身子，冷哼一声道。
  “殿下说得是，殿下说得是……”
  小厮一个劲地嗑着脑袋，看得萧云直皱眉头。
  “既然魏老将军不欢迎本宫……”
  萧云利落转身。
  “本宫还是回去罢了。”
  语气辨不清悲喜。
  萧云刚转身准备上马车就被柳古拦住。
  “国公爷还有何事？”萧云抬头淡淡道。
  柳古沉默了片刻，似乎犹豫着，可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太子殿下……无需去追究魏老将军的无礼。”
  最后一句话，柳古压低了声音。
  这话虽语气诚恳，内容却不合礼数。
  柳煜皱眉，就要开口替萧云反驳时，萧云开了口。
  “我知晓……本是南梁的忠臣，何必因一件小事凉了对方的心，凉心易，捂热难。”
  萧云这话没有避着在场任何人，柳古柳煜，包括那位跪倒在地的小厮都听见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国公爷……”
  这一刻，萧云身上那副嚣张气势淡了，微微弯曲的脊背和松下来的肩膀竟显得疲惫又颓废。
  “本宫只是疲了，想回去。”
  国公爷好似落荒而逃，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萧云淡淡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回了自己的马车。片刻过后，柳煜也跟着进来。
  马车摇晃，启程。
  “殿下。”柳煜抿了抿唇开口道。
  萧云抬眼看了过来，满身的疲惫没有丝毫遮掩，她主动出言道：“放心，我知道自己毫无根基，需小心谨慎做人。”
  这话语间竟有了一丝自暴自弃的意味，和往日里判若两人！
  联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柳煜心一揪。
  他不明白为何国公爷对萧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明明前世对待他并非如此，全身心辅佐，支持他下的任何决策……
  仅仅因为血脉？多么荒唐。
  萧云惊才绝艳，比他出色，比他有魄力，甚至在勤勉程度上比之他前世也不遑多让。
  柳煜思及那次同国公爷谈话的不愉快。
  莫不是应了那句话：似龙者，敬之，真龙者，惧之。
  柳煜眼神黯淡下去。
  何其悲哀……
  这时，一食指伸了过来戳了戳柳煜的眉心，将柳煜的思绪拉了回来。
  柳煜见萧云皱着眉头开口道：“你怎么一日日这么多烦恼？不许皱眉，看着心烦。”
  闻言，柳煜心中有了一个冲动，而他也确实冲动了一把。
  柳煜也抬手，戳了戳萧云的眉心，特意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容道：“若我不再皱眉，殿下心情能否好上一些？”
  萧云动作一滞，她立马拍下柳煜的手，沉了声音道：“你手上的事情好好干，我就能心情好点。”
  倒是控制着面部表情，不再皱眉了。
  柳煜见之一喜的同时，也被萧云的话语吓得不轻。
  “殿下……知道我最近在干甚么？”柳煜出言试探道。
  “不知道。”萧云简单利落地回道。
  闻言，柳煜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又再次身子绷紧。
  “我只知道你所做的事情很有意义。”
  说完，萧云甚至还有心思拍拍柳煜肩膀以示鼓励。
  “放手去干，有困难可以找我。”
  这下，柳煜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他正对面的这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之前显露出来的那份孤独……
  “殿下已经够忙了，不再劳烦殿下，我自己能处理，还有……”
  柳煜认真地看着萧云的双眼，似乎想从那双眼看进萧云的内心。
  那日，他偷听了萧云和傲梅的交谈，亦听见了傲梅的自语。
  傲梅坚信着萧云能实现心中所想，而他……
  柳煜莞尔一笑，好似百花盛开。
  “殿下，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亦想为萧云出一份力，哪怕微乎其微。
  将柳煜送回国公府之后，萧云直接回了皇宫。这一夜，萧云望着头顶的床帘，难得地失眠了。
  第二日，萧云主动去了御书房，将魏老将军所为和自己的猜测统统告知了萧御，还一同分析了南梁局势的紧张程度，旨在告诉萧御不要操之过急。
  萧御无奈的同时，也只得收回虎符，放弃了让萧云去军营长长见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