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复仇
阳光贴在水潭里，风起微皱，星光闪闪。
岸边有一些树丛，树的阴影照在地上，歪歪斜斜地长了几个兽脑袋，随着这一溜风，脑袋砰砰滚了开，撞在红衣的背上。
红衣轻咬拇指坐在岸边，回头淡淡看了眼，继续盯着潭水。
水面浮有一点血红，似是一个猩红的怪物潜藏于水中，一动不动。
突然，猩红怪物冲出水面扑向红衣，速度之快，就连太阳都来不及照出它的影子。
红衣却是笑了，张开双手笑得非常开心与从容。
它从不怕死，更不怕痛，只怕与关心自己的人分离。
更何况猩红怪物并没有杀它，只是伸出手臂让其抱住。
红衣顺着手臂跳到其掌心道：“主人你终于出来了。”
十尾摇曳狂风荡起一波接一波浪涛，苏沫眼神悲切地看了眼地上的兽首，强笑道：“没事。”
她确实没事，只是被刺了一剑而已，虽然被刺中的是心口，但有神力滋养，很快就能恢复。
红衣看着苏沫血一样的眼白，小声道：“真的没事吗？”
苏沫再次点头道：“真的。”
顿了会儿，又道：“没事。”
她本可以一口气说完的，但她实在说不出来，因为她无法欺骗自己，欺骗自己面对同族的刺杀而无动于衷。
当然，她不怪他们，她相信他们只是受到了蛊惑。
她也不愿杀他们，但当时的她早已半疯半醒，回过神来时，力已经收不住了。
于是，意图弑神的背叛者们的脑袋飞了起来，卡在树枝上。
背叛神明的下场本就该如此，能让神明亲自降下神罚，他们更该感到荣幸。当时的红衣是这样安慰她的。
但她却不这样觉得，她可以不需要信仰者，也可以不当神，她只想让曾经的家园都回来，让兽人族像她曾经那般在大山里生活无忧，说说笑笑。
这是死去的挚友的愿望，也是她的愿望，更是神的愿望。
为了这个愿望，她可以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命。
想到这，她坚定地握紧拳头，喃喃道：“钟离，以前你说得都很有道理，但这不适合我，不是因为我笨，而是因为我是战争之神，杀戮之神，我该走的是用鲜血铺成的大道。”
红衣目光呆滞地瞧着苏沫，苏沫身上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她的眼睛彻底被血色占领，左眼瞳凝聚一条紫色的雷龙，右眼瞳凝聚成一只内紫外白的焰虎。
头发尽速变白，然后染上一些紫色，十条尾巴也快速褪毛，接着迎来一股雷霆与火焰的力量，催生出紫渐白的毛发。
一丝淡淡的神威逃逸出，天地为之一震，送上狂风与雷鸣祝福。
红衣骤然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它来自于天地间，无处可寻，无处可躲。
它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自己站在神明的掌心直视神明，这是在渎神，是对天地规则的藐视，必须降下神罚。
来不及求救，一道霹雳就从天而降，一朵地心火紧随着钻出地面。
这是亵渎战争之神的火雷罚，雷霆灭魂、地火焚身，这种神罚没有生灵能够挡下。
红衣恐惧中带着不舍地瞧着苏沫，它一直以为自己即使要离开主人，也是以战死的方式，却不想自己会以这种遭受神罚的方式离开主人。
灭魂之霆已莅临头顶，恐怖的毁灭气息令它的魂魄感到深深的恐惧。
焚魄之焰也扑在它身上，烧出这世界最炙热的疼痛。
死亡已成必然，红衣最后看了一眼苏沫，希望她不要对它的死愧疚，不要再伤心。
谁知苏沫突然动了，她这一动，身上的神威立刻龟缩了回去。
灭魂之霆打在了她的左手上，她的手上亦是有一团雷电包裹，但她的抵抗是毫无作用的，灭魂之霆无视一切钻进了她的灵魂里。
焚魄之焰也扑在了她右手的手背上，尽管她手背同样有一团火，但转瞬就背叛她成为焚魄之焰的追随者，跟着焚魄之焰焚烧她的手臂。
红衣被扔开了去，在地里滚了两圈后，看着全身着火、遍布雷霆的苏沫，眼含热泪，悲切地呼喊道：“主人不要！”
也不知她的呼喊起了作用，还是这神罚发现误伤了神明，突然就消失了。
苏沫全身焦黑焦黑的，左手被雷霆击穿，右手被焚烧得只剩白骨。
她没有喊疼，因为她的心已经被刺得够疼。她望着爬起来的红衣，笑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红衣飞扑到她怀里，哭道：“主人不要管红衣的，都怪红衣，要不是红衣拖累了主人，主人就成神了。”
苏沫依旧笑道：“没事的，我明白了成神之路，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呢。”
此时，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红衣趴在她怀里，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红衣自然也听了出来，羞愧地退后道：“主人疼不疼？”
苏沫摇头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红衣道：“主人，我去给你找些治疗烧伤的灵药，尽管对天地神罚的治疗作用很小，但还是有一点用的。”
苏沫再次笑道：“不用了，只是表面烧伤啦，我很快就能恢复。”
她的笑是那么的难看，那么的勉强，但红衣就是看不出来，点点头，道：“好。”
微风轻轻摇晃树叶，又是一颗脑袋掉了下来，这个脑袋有手有脚，是个活的。
他的黑袍已残破不堪，血染红了他的内衫，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但苏沫更相信是他自己的血，因为他的黑袍上只有少许的血迹。
他手中的长刀正在流血，顺着刀上的裂纹流血，那也是他的血，从胳膊上流下来的血。
但他却不管不顾，只用幽幽的青瞳盯着苏沫，喘着粗气质问道：“你为什么失败了？”
苏沫也质问道：“玉麟，你们为什么骗我？”
玉麟道：“不是我骗你，是他骗的我们。”
苏沫怀疑道：“那刚才那些兽人？”
玉麟叹道：“我已是叛徒，你快走吧，别让他知道你回来了。”
苏沫道：“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
玉麟道：“你杀不了他的。”
苏沫道：“没试过，你又凭什么确定我不能杀他！”
天上突然覆上一条蓝虹，一个白衣人影出现在他们上空。
他神色冷峻地俯瞰下方，眼神略过苏沫与红衣，将目光放在玉麟身上。
他的杀意像是一把刀剑，凌厉而寒冷。
苏沫认得他，他是钟离的朋友，她还记得他腰间好像有一个藏有剑气的酒葫芦，那是他的武器，但现在没有了。
他并没有认出苏沫，因为他的眼里只有玉麟。
只听他沉声道：“我找了你三个月，原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没想到…”
玉麟抬头望着他，喉咙发颤道：“你是为灭门之仇来的！”
醉剑仙气势骤然一涨，杀气肆虐在流风里，一截一截地削去树丛，道：“对。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玉麟道：“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希望你能让她们离开。”
醉剑仙看也不看苏沫一眼，道：“我只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