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当真别离
一路上，沐莹雪没说一句话，只是蒙着头走。
雨雁最会瞧人脸色，也不去惹她。
“到了，就是这儿。”
这巷口可不就是春兰出事的时候，沐莹雪来的那个地方。照理来说，她离那吃人的姑姑越远越好，怎么还会想到要回来，难道就不怕赵家那公子又来闹？
不管怎么样，既然春兰还活着，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
雨雁上门，春兰一双杏眼，出现在门外。
见到是她们，她神情顿了好一会儿，才激动地握住雨雁的手，出门来见沐莹雪。
“娘子，你们怎么来了？我听说你已经不在霍家了，我都找不到你。”
她说着，很快泪眼婆娑，止都止不住。
沐莹雪见此，鼻头一酸，同样无法抑制地哭了起来，将方才淤堵在内里的情绪也一并倾泻而下。
“是我没护好你。”
这里被打理的很好，家里只有她一个。
问起姑姑，她说是被那些追债的人逼死跳了河，姑父被人乱棍打死，她当日是被冲到下游，被一户劳作的农家夫妻救助，休养多日才被救回来。因怕姑姑纠缠，回来后并不敢声张，这才没能告诉沐莹雪实情。
“华生也在这儿？”
说着，有人推门进来，身后背着背篓，里面装着做工用的工具，果然是华生。
沐莹雪离开霍家之时，并没有告诉过他，只是给他留了张信纸，以及一点银钱，让他自谋生路。经历了这么多，如今再见面，竟也有些生疏。
“你们？”
看着华生进门，和春兰并肩站着，还偷偷握住了手，沐莹雪心里有一丝触动。
“我们已经拜过天地，已经成过婚了。”
华生不愿再回到原来那个家，春兰也只有个娘亲而已，他们简单摆了几桌席面，也算是有个好结果了。
“好，这样好，好歹他寻回了你。”
沐莹雪勉力忍住，可泪水却不争气。
“娘子。”
春兰上前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雨雁来不及打眼色，春兰快嘴，还是说了出来。
“我听到一些谣言，说将军被贬，今日就要走，娘子可知道。”
“我已离开霍家，他的事，早已与我无关。”
她垂眸，甚至不敢再看春兰，听到祁唯安的话以后，她便一直心神不宁，本来应该再多说一些的，却一直局促不安，如坐针毡。
春兰平日里，偶尔会上街卖一些自己做出来的小东西，能听到不少议论。那些人都说，霍重山之所以走到今日，就是太过在意女人，让圣上不悦，觉得他难堪大任，解了官职，贬到老家。
可她不知沐莹雪是否知道实情。
“娘子，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沐家的事，可历代朝堂更迭，无不是血雨腥风，死伤无数，这是大势，将军恐怕也有自己的苦衷。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我能看出来，将军和你应该在一起，放下那些旧事吧。”
沐莹雪只觉得内心不住地翻腾，她紧握住衣袖，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淡漠一些。
春兰有此话，全因经历过跌宕，她和华生成婚，并没有那么顺利。
华生娘亲早逝，在家不受嫡母待见，而他将要成婚时，回家去跟父亲报备。原是从商之家，家中自然殷实，可听说要娶的是春兰时，全家人怨声载道，说他辱没了祖宗，骂他丧尽天良，有违祖制，罪大恶极，当即将他从族谱划去，逐出家门。
原来他和春兰出自同族，不得通婚。
春兰的父亲年轻时中过秀才，本是家里全部的希望，谁知再考科举时，因为太想取得功名，竟动起歪心思，企图暗中打小抄，被考官抓了个正着，刑拘数年才被放出。
好在春兰娘不弃，苦等多年。
然而经此一事，他在家里便再也抬不起头，虽是长子，却被弟弟处处打压，父母也觉得他丢了人。无奈之下，他自立门户，家里的亲戚们也都不再认他。
他死之后，春兰的姑姑才将她们娘俩接回自己家，但最终目的也不过是想利用春兰而已。
这样复杂的身世，华生家里接受不了，他们两家也曾有过不少纠缠，父亲要逼他另娶，他不肯，最终只能以这种方式离开。
“我父亲的死，是他父亲一手促成的。”
沐莹雪呆愣在原地。
“可那是过去的事，跟他没关系。”
春兰擦去脸上的泪痕，认真劝道：“娘子既知将军待你之心，同样放不下他，又何苦为着那所谓的大义，生生割断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娘子可曾问过将军，他是否也有不得已？难道就因为既定的结局，就要把所有事，都强加在他一个人身上？”
沐莹雪心慌意乱，仿佛有张大手，又要将她牢牢困住。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有过前世，她见过他发狠的时候，知道他有手段，他才不是真的只爱她一个，否则沈琉璃又怎会怀孕。
“我已经放下了，无论霍重山为何离开，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他。”
春兰闻言，只是哭。
“我就是觉得可惜，他那么在意你······”
出来的时候，沐莹雪感觉双腿无力，心口空荡荡的。
“走了也好，你以后就不用再自责了。”
雨雁很自然地挽起她的手。
“霍重山可是手握重权的人，他离开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别太伤怀。”
雨雁说的不错，他那么攻于心计，善于权谋，如何会因为一个不肯将自己全然给他的女子，放弃掉所有荣华。
直到她们走到长街一角，直到她看见一排熟悉的马车缓缓穿街而过，被扬起的布帘下，显露出的那双俊朗的眉目。
双腿僵硬的无法前行，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很久没见过他了。
马车前前后后，都有仆人照料，轻装而行，绝对是做好了远行的准备。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吗？
在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刹那，她快步向前追过去。
春兰的话不是没道理。
若这真是最后一次，她倒是也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雨雁看着疾走的人影，叹了口气，快步跟上。
忽然，她见到那人影立在原地，呆呆望着前方停下的马车。
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一袭紫衣立在马车前，面色苍白的吓人，仿佛迎风就能倒。
“他们不是和离了吗？”
雨雁漠然开口，沐莹雪只觉得双颊发热，胸口一颗心紧绷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