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我让你减，让你减！
四月初一。
《传承》正式海选。
参加海选的人数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差不多有一千人左右。
不算多，是因为，相对于其他节目的海选人数，的确是不多。
但不算少，则是因为，大家都以为这些文化技艺，早就已经没多少人会了。
但海选还是有一千多人。
比预期的人数多。
大家都还以为会有一些凑热闹的。
最后发现，来海选的一千来人，竟然都是有点真本事的。
当然，肯定也有那么几个滥竽充数，就是来凑凑热闹的。
【没想到，来的竟然都是有点真本事的哇！】
【肯定啊，这些都是我们国家快要失传的文化瑰宝，还是总电视台举办的节目，大家肯定很认真的对待，谁敢来滥竽充数凑热闹。】
【真的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千多人来参加海选，而且看得出来，虽然也有几个年轻人，但是至少百分九十九都是中年老年人，等到他们这两代人走了后，可能这些文化传承就真的彻底失传了。】
【哇，甚至还有一个看着七八十的老奶奶！这位老奶奶也来参加的吗？准备表演什么？】
网友们说的老奶奶是个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太太。
面上很多皱纹，甚至背都有些佝偻了。
看得出来，经济状况不是很好。
穿的衣服洗的有些发白，上面甚至能够看到一些补丁。
脚上也是一双满是补丁的布鞋。
很多人都注意到这位老太太。
实在是因为这位老太太看着年龄有些太大了，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这位老太太在海选上表演的是剪纸。
一张大红色的剪纸，被她复杂的叠了起来，也看不出到底是叠成什么形状。
因为是海选。
所以有很多位参赛选手一起比赛。
二十位选手一起比赛。
每人给的时长是二十分钟。
随便表演什么才艺。
像是戏曲，木雕，剪纸，刺绣，书画，乐器，武术，茶艺，裁缝等等，都可以来参加海选。
沈桑坐在裁判席上，饶有兴趣看着下面二十位海选的参赛选手。
年纪最小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表演的是术法。
看得出，字迹还很幼稚，但字迹工整，手腕跟笔法也都很端正。
但是在他这个年纪，写出这样一手端正的毛笔字已经是很不错的。
除了这个小少年，其他参赛者的年龄最年轻的有三十来岁。
这一批的海选参赛者，年龄最大的就是网友们口中那个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满是皱纹，似乎被生活压垮了的老太太。
沈桑也注意到这位老太太了。
老太太正在剪纸。
不少网友因为先看见老太太，所以也注意到老太太正在表演的节目。
【老奶奶准备的剪纸吗？】
【是剪纸，但是看不出老太太要剪什么，不过感觉老奶奶虽然看着年龄很大，但剪的很从容很流畅，一点停顿都没有。】
【好奇这位老奶奶到底会剪出一幅什么样子的剪纸来。】
沈桑仔细看着老太太的叠法，以及剪纸的角度和剪出来还没有展开的花纹，知道老太太，这个叠法和剪法，最后呈现出来的会是什么。
很明显，老太太是位剪纸高手。
海选中是绝对能够胜出。
而且沈桑也注意到了老太太的面相。
在瞧见她的子女宫时，沈桑皱了下眉头，随后却又慢慢舒展开。
电视台就发现，《传承》节目刚开播，收视率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是慢慢攀升的状态。
《传承》是在京市频道直播。
另外也会在好几大视频播放平台直播。
电视机面前的观众，自然也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大长辈们。
看节目也都看得非常认真。
各大视频平台收看的都是一些年轻人。
视频平台都是可以发弹幕的。
有些网友从网上视频平台看到这个节目，发现认识这个老奶奶。
【我认识这个老奶奶哇！】
【好巧，我也认识！楼上的应该都是龙岗镇上的人吧？这个老奶奶在我们这边很出名的，真的很凄惨，呜呜，就是没想到杨奶奶竟然会剪纸！】
【对呀，没想到杨奶奶会剪纸，不知道杨奶奶剪纸技术如何，但是真的真的很希望杨奶奶能拿到奖金！这笔奖金对杨奶奶是非常重要的……】
在这两位网友的讨论中，网友们也了解这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太太的身世。
这位老太太姓杨。
她这一生都很凄惨。
她出生在旧社会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
是家中的长姐。
因为家中父母一心想要个男孩。
即便她是家中长女，但父母也只是想要男孩。
何况她出生的那个年代，缺衣少食。
家里人对她自然不上心。
小时候就没人管，到了两三岁，就要帮着父母干活。
长到十岁左右，闹饥荒的几年来了。
杨家开始逃荒，路上养不起几个孩子，加上越来越难熬。
就把杨奶奶给卖了。
就卖了一袋粮食而已。
买杨奶奶那户人家，本来也是个地主。
但是因为逃荒。
一开始还行，后来路上被人抢了。
也越过越潦草，就剩一家几口跟杨奶奶。
杨奶奶是买来的，路上一直被这户人家当丫鬟用，继续伺候着这一家老小。
后来饥荒年总算过去。
她们逃到了龙岗镇那一带，在附近安了家。
但家底已经没了。
这户人家也没在富裕起来，反而越来越贫穷。
这户人家的儿子也娶不上媳妇，杨奶奶也成了这家儿子的童养媳。
家里人对她也不上心，要做全部的家务。
杨奶奶到了二十七八岁，才生了个女儿。
这期间其实一直被嫌弃。
但是这户人家也实在拿不出钱娶别的媳妇。
杨奶奶生了个女儿，不用说，肯定是不得夫家喜欢。
加上这户人家以前也是娇生惯养。
逃荒到龙岗镇后，一直没都没怎么找活计。
这些年一直是杨奶奶挑货走街串巷的叫卖来赚钱补贴家用。
生下女儿后，杨奶奶也只能一边背着女儿，一边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去卖货。
杨奶奶卖的货很得街坊邻居们的喜欢。
除了胭脂水粉，还有一些小玩意，女性日常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小零食小首饰什么的。
另外还有一些漂亮的剪纸售卖。
但是大家都以为这是杨奶奶从哪里收来的剪纸。
都不知道是杨奶奶自己剪的。
杨奶奶也从来没告诉过大家，这些剪纸是她自己剪的。
小时候跟着邻居家的一位老爷爷学的。
老爷爷见她很有剪纸的天赋，也很高兴把自己的技艺都教给了她。
后来逃荒来到龙岗镇后，她又开始继续剪纸。
发现自己的剪纸很受欢迎，杨奶奶就自己开始尝试剪一些新花样，也都很受欢迎。
夫家也都知道她会剪纸。
因为杨奶奶剪纸能卖钱，夫家的人也就不说什么，任由她每天剪纸剪到半夜。
等到杨奶奶的女儿三岁时，杨奶奶的丈夫染上了恶习，家里需要更多钱。
女儿也长大了，她再背着，然后挑着东西去卖就有些吃力。
家中婆婆就说她帮着照看，让杨奶奶出去挑货卖。
杨奶奶也只能如此。
因为丈夫欠下不少钱，她早出晚归去卖货，就想多赚一点钱。
可是有一天回来后，家里人看她的目光都有点躲闪，婆婆更是眼眶有点红，不敢面对她。
她一开始没多想，跟往常一样，朝着屋里喊道：“蓉蓉快出来，看娘给你带了什么。”
她每天回来都会给女儿带点东西。
有时候是一块糖，有时候是一朵漂亮的花儿。
不管是什么，哪怕只是一颗漂亮的小石头，女儿都会很高兴的抱住她，说谢谢娘。
可是今天，她喊了好几声蓉蓉。
女儿都没有从房间里跑出来。
杨奶奶脸色一变，回头看到家人闪躲的模样，心里慌乱极了，她冲进房间。
却没有发现女儿。
把屋子里全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女儿的踪迹。
杨奶奶出来后颤着声音问道：“蓉蓉呢？”
她婆婆却不说话，就是红着眼眶。
杨奶奶又厉声问道：“娘，蓉蓉？蓉蓉去哪了？”
婆婆眼泪落了下来，哭道：“大丫，娘对不起你，蓉……蓉蓉不见了！”
杨奶奶的名字就是叫杨大丫。
当初出生时，父母连名字都不愿意好好想，随便起了一个。
杨奶奶一听，眼前一黑，她硬撑着颤声问道：“娘……娘，你在说什么？什么叫蓉蓉不见了？蓉蓉去哪了？”
婆婆哭道：“大丫，对不起，下午时候，蓉蓉说想去门口玩一会儿，我就让她去了，结果等了好久，蓉蓉还没回来，我就去门口找她，发……发现蓉蓉不见了，我当时一下子就慌了，到处去找，还是没找到蓉蓉……”
杨奶奶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说怎么回来时，街坊邻居看她的眼光都怪怪的。
杨奶奶终于没忍住，忍不住哭着责怪起婆婆，“娘，你怎么能这样，你说帮我照顾蓉蓉的……现在可怎么办，现在要我怎么办啊！”
婆婆嗫嚅着，眼眶通红，也觉得对不起儿媳。
杨奶奶的丈夫却不干了，起身一巴掌将杨奶奶打倒在地，怒骂道：“你怪娘做什么，娘当年逃荒路上伤了腿，现在腿一直没好利索，还帮你带蓉蓉，你还怪起娘来了！
你怎么不怪你自己，你天天就在家中减那个破纸，你要是少减点，每天不要减到半夜，就上午卖卖货，下午回来带蓉蓉，蓉蓉能丢吗？还不是怪你？
娘已经好心帮你带蓉蓉了，而且一个丫头片子，丢了就丢了，我们再生一个不就行了，生了蓉蓉这都四年过去了，你还没怀上，你到底能不能生……”
杨奶奶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只剩下绝望。
她心里清楚，婆婆不是故意的。
也绝不是婆婆把蓉蓉给卖掉了。
婆婆不会卖儿卖女。
当年逃荒路上，就是婆婆看她可怜，瘦成皮包骨，还要被父母卖出去，才用一袋粮食把她换了过来。
虽然婆婆也说不上对她多好。
但已经比自己亲生爹娘好多了。
她也了解婆婆的性格，不会卖掉家里的女儿。
要是想卖掉蓉蓉，也不会带了蓉蓉一年时间才卖。
之后，杨奶奶一直在寻找女儿。
家里人，除了婆婆有点伤心，一直帮她寻找女儿。
其他人都无动于衷。
丈夫也整日吃酒赌钱。
吃完酒回来还会打骂她。
“都怪你，天天减这个破纸有什么用，就是为了减这个破纸，才把蓉蓉弄丢了，以后再看见你减这个破纸，看你一次，打你一次……我让你减，让你减！”
丈夫把她所有的红纸都丢了，剪刀也丢了。
后来，杨奶奶也一直没有怎么碰过剪纸了。
不知是否也觉得怪自己。
如果不是她贪心，想赚多些，多剪点纸，多卖点钱，只上午去卖货，下午照顾蓉蓉，蓉蓉是不是就不会丢失了。
蓉蓉丢了两年后。
她还是没有怀孕。
哪怕一直觉得有点对不起她的婆婆，也希望她不要再找蓉蓉了，好好跟丈夫相处，再生一个孩子。
每当这时，她都沉默不语。
婆婆也开始嫌弃她，觉得她不给自家留后。
想要换一个媳妇。
可是没等想法实施。
杨奶奶的丈夫就在外跟人赌钱耍赖，被人打了，打到下身，再也无法生育。
之后，婆婆倒是没说离婚的事情了，却因为儿子的惨状，每天哭哭啼啼。
丈夫更加自暴自弃，变本加厉的酗酒。
喝酒了就打她。
骂她剪纸弄丢了蓉蓉，骂她不早点怀孕，现在让他们家绝了后。
杨奶奶不哭也不辩解。
每天还是坚持走街串巷卖货，找自己的女儿。
她挑着货走的地方越来越远。
有时候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
就这样，她走了三十多年，走到公婆去世，丈夫去世。
只剩下她一人。
她依旧还是没有放弃。
可是她到现在垂暮之年，已经挑不动货了，但是依旧没有放弃寻找女儿。
网友们听完这两位网友说的话，都觉得这位老奶奶也太惨了。
【我的天，这么惨吗？】
【旧时代的女性，重男轻女的家庭，饥荒年被一袋粮食换了出去，还算是童养媳，加上丢了孩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所以杨奶奶来参加这个节目，是想拿到奖金，继续去寻找女儿吗？】
在两个龙岗镇网友的口中，也只知道，杨奶奶幼年遭遇，在婆家不被待见，丢了孩子，挑着货，走街串巷卖了几十年货，也寻了女儿几十年，并不知道杨奶奶还会剪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