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开诚布公

  江烛染进御极殿面见皇帝,遇到从御极殿出来的殷焕,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颔首错身而过。
  福来将江烛染引入殿内,又伸手合上了殿门。
  “老八,这些时日,多亏了有你啊。”
  皇帝给江烛染赐座,桌上摆着舆图。
  江烛染拱手,“不过是臣凑巧罢了。”
  皇帝无非庆幸银兰派出使臣的时间恰巧遇到了外邦之间的争斗,让银兰在提防的同时有了更多准备的时间。
  “前日早朝,有人提出了提前出战的提议,朕叫你过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江烛染出使外邦,自然最清楚外邦的战况如何。
  “臣主战。”
  江烛染知道,皇帝之所以叫她来,无非是想让她这个曾经最接近外邦战场的人说一说想法。
  “满朝文武大多主和,你倒是与这提出出兵的人不谋而合。”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甚至让人给江烛染上了好茶,大有长谈的架势。
  “皇姐明知道,外邦一旦联合,下一个出兵目标,必定是银兰。”
  银兰这地方,处在群狼环伺的境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是之前少有异动。
  而今外邦诸国有了旁的心思。
  “粮草不足,兵马尚缺,你告诉朕,这仗,该如何打?”
  这也是众多主和大臣的想法。
  “此时出兵,外邦尚且未在之前的战争里恢复元气,倘若在过一段时日,等到我方粮草兵马备齐,也便是外邦对银兰发兵的时机。”
  “但外邦良马数之不尽,外邦好斗天性甚至是埋在骨子里的,银兰与之对抗,并不占上风,彼时亦是矛与盾之争。”
  江烛染说到这儿,走到皇帝桌案前,“皇姐,何不在我方占优势的时候出征,而要给外邦以喘息的时间呢?”
  “如今外邦两国,彼此尚未吞并,倘若攻打,未免有腹背受敌之危。”
  江烛染笑道,“若是两邦彻底合二为一,银兰危矣。”
  狼虎互斗,虽有筋疲力尽之时,但必定会诞生更强者。
  两邦吞并亦是如此。
  皇帝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朕若此时发兵,以你的判断,能胜几成?”
  江烛染答道,“六成。”
  皇帝并不尚武,六成把握,已经是江烛染预估的最高可能。
  “推荐何人做主帅?”
  “骠骑大将林远。”
  “粮草兵马当交给谁?”
  “太女亲任,并户部侍郎做副监督。”
  皇帝看着江烛染,“你不打算给自己安排个差事?”
  这话两层意思——江烛染怕死,不敢担任职务。
  或者,江烛染对得胜后的封赏并没有兴趣。
  江烛染却答道,“臣的夫郎诞子在即,臣不能离开皇都。”
  甚至跟以上两种猜测并无关系。
  皇帝扶额,“你肯把差事交给太女?”
  “在其位谋其政。”
  言外之意,谁让她是太女呢?
  和江烛染想不想让太女负责兵马押运并没有关系,而是如今这种情形,太女押运粮草,又有户部做监督,是最佳的选择
  除非太女脑子有病到要在粮草押运里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江烛染真没必要用这么重要的事坑她。
  “朕以为,是不是给老幺安排个职务?”
  皇帝嘴里的“老幺”,正是“从民间找回”的最后一位皇女,江涿宁。
  这话问的像是一个母亲在给自己的女儿讨个差事。
  但又不单单是讨差事那么简单。
  江烛染与江涿宁在之前接待外邦使臣一事上多有接触,这是有目共睹的。
  “私以为,如此并不合适。”
  大殿内安静了一瞬,江烛染视线徘徊在明黄的桌案上,像是没有察觉皇帝的视线。
  片刻,皇帝笑出了声,“罢了,也是朕糊涂,总想着让老幺赶快成长起来,却忘了她刚回宫不久,对这些事还不算熟悉。”
  皇帝说着,像是又想起什么,“朕一直以为,老幺年纪虽小,但行事比太女要稳重,又比长女行事利落些,若非出身——当真是接手江山的好人选。”
  江烛染不点头也不摇头,把自己当成个杵在一边的杆子,两眼开始放空。这话她可接不得,谁知道这小心眼儿的皇帝心里真正想的到底是什么?
  兴许是皇帝发现了江烛染应付人一贯采用装杆子的法子,不料皇帝一改往常,反而问道,“你觉得呢?”
  “臣以为,皇姐所言皆是对的。”
  江烛染也读过史书,前人的经历明确告诉她,若是遇到皇帝故意刁难的情况,不用找什么化险为夷的办法,只用无脑夸皇帝就够了。
  皇帝哪还能看不出江烛染不想谈及皇位的意思,但这些皇亲里,也就江烛染让她觉得放心。
  倒不是因为她觉得江烛染多么靠谱,而是江烛染这人把她的心思表达的明明白白的,向来玩的是最明了的那一套。
  皇帝喜欢明了,更喜欢做臣子的把自己的想法摆到她面前,让她审阅。
  这算是江烛染耍的恰到好处的小聪明。
  “太女被众星捧月惯了,凤君对她尚且是全部偏爱,你和她又不和,可曾想过之后的后果?”
  新皇帝继位,当然会先拿原来她看不顺眼的大臣开刀。
  江烛染淡淡道,“臣胸无大志,且臣的理想是周游银兰,其他的,臣从未想过。”
  这话就差告诉皇帝——等你嘎了,太女继位,我这个桓王就退休带着夫郎出去玩。
  说好听点儿叫胸无大志,说难听点儿叫搞不过就死遁。
  江烛染给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皇帝看她一眼,眉头皱着,恨不能敲开江烛染的脑壳看看她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竟然给人一种离谱的洒脱感。
  皇帝原本想着借着这次机会,看看江烛染更属意哪个皇女,没成想是她多虑了。
  江烛染就算真的站了队,估计也会搞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既视感。
  皇帝摆了摆手,“你走吧,朕放你几天假,在王府好好陪你的夫郎吧。”
  她得好好捋一捋,她叫江烛染来的本意究竟是什么来着。
  太女如今这副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步多半是江烛染造成的,常理上,江烛染应该担心太女继位后报复她。
  但是,江烛染甚至已经明确告诉了皇帝,她要摆烂了。
  要摆烂江烛染走出皇宫,心情甚好的买了糕点,带回王府给她的夫郎吃。
  她当然也考虑过搞了太女之后的下场,但不是像对皇帝说的那样,真的就要坐吃等死。
  而是考虑好了制衡,左右她是打算在银兰做大做强的,死遁那种东西,也就是搪塞一下皇帝罢了。
  至于皇帝怎么想,江烛染确实没再想过。
  毕竟,江烛染确信,皇帝会出兵攻打外邦,她江烛染尚且有用,皇帝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用的人的。这对于江烛染而言,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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