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缟素

  傅雪仔细询问了封越尘,叫他讲述事发经过,任何细节与对话都不可错过。
  这才知道封拂年送糕点还带了茶水的,相府的人只看到封拂年提了篮子来送糕点,没人注意到封拂年其实还带了茶,但当时就他们三人在场,封拂年走得又很及时,若抵死不认,谁也没辙。
  一个自小受宠的嫡女和一个自小就被厌弃的庶子,谁更有杀人的动机?
  傅雪想不到柳氏竟然这么狠。
  封遥知被柳氏借口疏于课业特意留下罚抄,就是想让他从这件事中撇清干系,但女儿就不是亲生的了?
  看这样子,柳氏根本就打算,若事败便全推到封拂年的身上。
  都说虎毒不食子……
  傅雪有些心理不适,只觉得那电视剧里演的,真不算夸张。
  她压着眉眼“这柳少辛,就不配活在世上。”
  ……
  封问心的死被暂时压制了两天后就瞒不住了,在帝京掀起了轩然大波,但最难以置信的就是朝中百官,许多人像瞬间失去了主心骨。
  等封问心的尸身被廷尉署检查完毕记录在案后,就开始停灵办丧事了。
  明展眉赐下了一系列丧葬物品,又派出专人助丧,却没有赐下葬地。
  葬地赏赐就是针对公卿大臣的,表现王室对其一生功勋的认可,显然明展眉并不认可封问心对北阴的贡献,这就有些明晃晃的打脸了。
  一些官员跳出来为封问心请赐。
  明展眉淡淡道“北阴自春始大力发展农业,为节约土地,从孤之后,再无赐葬地一说,不必再议。”
  竟是为了不违心给封问心赐葬地,直接把这一特殊的习礼取缔了,也是非常的刚。
  大部分官员还是比较会审时度势,小部分的人竟还认为虽然封问心薨了,可封家三房的封至北还掌着兵权,得罪了他,一样没有好下场。
  所以这部分人依然上窜下跳的捧着封家。
  傅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精心布局算计封家,结果封越尘进了大狱,他与二公主亲近,很容易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傅雪心里其实憋着一股火。
  所以她哪还有耐心对付朝堂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跳脚虾,她开始带着一块木板上朝。
  只寻思将人一一记下,待过了这阵风口浪尖再挨个清理,不识时务的杀了了事。
  所以这些时日,只要朝堂上有人提及封相为北阴如何如何,要追赏,要抚恤,要厚其子女,更甚者提议帝京缟素三日等等之类,众官便发现‘二公主’将腋下夹着的薄木板取下,手执一只改良的、细长的炭笔刷刷的写着。
  郑泽生在朝堂上一直是站在‘二公主’身后的,厚着脸皮伸长脖子看了,那木板儿上边钉着几页纸张,挨个儿写着——某某某,何职,主张如何,追赏某物……后面还打了个叉。
  傅雪这几个月练字儿,字体已与从前明负雪的字体有八九分相似,虽有其形但不具其神,可是用炭笔快速划拉出来的字儿缺些笔锋什么的也很正常。
  但郑泽生忍了两日,没忍住,伸了胖胖的手指去点那板子“字儿写错了。”
  他脸皱成一团,万般嫌弃“没一个名儿写对的。”
  那没办法,傅雪能分得出谁是谁都不错了,哪记得住那么多人的名字各是些什么字儿。
  傅雪忙讨教“哪个字儿?”
  偌大的朝堂,站在中间的人正在慷慨激昂,傅雪与郑泽生却凑作一堆小声嘀咕,引起了中间那人的不满,他停止了细数封问心的‘功绩’开始讨伐‘二公主’,“二公主可是有何赐教?”
  傅雪骤然听到有人点她名儿,茫然的抬起头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她,忙道“你讲你的,我论我的。”
  那人开始滔滔不绝“……朝堂乃……之地,岂容……二公主与郑大人身为……竟敢公然藐视朝堂……”
  傅雪刷刷的写,那人顿了顿,傅雪写完了抬眼眼巴巴的瞅着他。
  那人一张嘴,傅雪又开始写。
  那人恍然大悟“二公主记录下官所言意欲何为?”
  傅雪谦逊道“学习,学习。”就这信口开河的嘴皮子功夫确实值得学习一番。
  明展眉就跟看闹剧似的看着阶下,过了半晌“呈上来孤瞧瞧。”
  桑无虞就下了殿阶去拿傅雪的木板儿,傅雪有些不愿意,两人各捏着一边僵持了一会,傅雪松了手。
  明展眉拿到木板儿,眉目一凝,就见这一张纸上乌漆抹黑,大概是炭笔的笔尖不细了,傅雪还在纸张的角落里磨了磨笔尖。
  明展眉的手不小心捏在那处,指尖黢黑。
  她嫌弃的在干净的纸面上蹭了又蹭,半晌才捏了捏了眉心,想到明负雪在外日久,不是在逃命就是在算计逃命,没人督促课业,她又不喜这些,书法退步也是正常,心下又释然了。
  她看着上面的字,跟着念道“金启文,谏议大夫(官名,郎中令属官),主张为封相缟素……”
  站在队列中的金启文一脸茫然,又听明展眉问道“这后面的叉是何意?”
  满朝堂一静。
  要知道古代的‘x’它是‘杀’字的开头,死刑犯行刑之时,背负亡命牌,上书姓名与罪行,名字上会用朱砂画上一个大大的叉。
  本身就带有一层不祥的含义。
  金启文突然头皮发麻,想起了‘二公主’身后那些来历不明的锦衣卫。
  他死死盯着‘二公主’。
  就听‘二公主’“呃”了一声,显然很是意外。
  傅雪气恼明展眉故意阴她,她措词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打哈哈“我佩服金大人重情重义,欲待其百年之后,奏请陛下,让封……让在场所有人为他缟素。”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此言甚是荒谬,金启文算个什么玩意儿,也配让他们为他缟素?
  可金启文想得不是这一块,又是‘百年’又是‘缟素’的,金启文觉得受到了明晃晃的死亡威胁,他冲出队列,噗通一声跪伏在大殿中央“臣不知所犯何罪,二公主竟威胁于臣,还望陛下主持公道。”
  傅雪瞪大眼“你休得不识好歹,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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