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喜从天降
又一束风从窗口钻进来，把顾宴搁在桌边的书册翻过了几页，停在页头“枯木逢春”四个字上。
顾宴突然大笑起来，好像有看不见的手在挠他的痒痒肉，他直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白芷对他这冷不丁发癫的行为心有余悸，往远挪了几寸，挥挥手叫道：“唉唉唉，老楚，老楚，你正常点。”
顾宴慢慢收了笑，喘了好一会儿，抬头直直看向白芷的眼睛，道：“宅子一定会翻几番的。”
“那就妥了，我把这鸡拿出去给他们尝尝。”白芷端了盘子准备出去，从窗缝里瞄见傅尧领着两个孩子不知道在玩些什么，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叫声。
白芷忽然想起了茗心。
“楚云川，顾宴有没有对你交待过茗心的事？”白芷问道，“白芷姑娘连血仇都不想报，只要我好好照顾巧巧，茗心跟了顾宴好几年，他没说过让你好好关照茗心吗？”
顾宴顿了一下：“没有。顾宴的原话是——侯府中人，皆可杀。”
他说到皆可杀的时候特意模仿了顾宴本尊的音调，这三个字像是从粗粝的青苔石缝中爬出来的，带着挥不去的阴暗潮湿味儿，听得白芷打了个冷颤：“他到底对自己家有什么仇啊。”
“他没说过，我也没问过。”顾宴道，“等事情结束了，我也许去问一问。”
“你知道他在哪？”刚问出口白芷就摇了摇头，“不对，我说什么呢，这么关键的人，你肯定是把他关起来了。”
顾宴：“是。若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一见他。”
白芷使劲摇头：“我见他干嘛，这人听着就不像善茬。”
顾宴站起身子，张开双臂，在白芷面前转了一个圈。白芷不明所以：“干嘛？”
“让你见一见，我和顾宴是不同的人。”顾宴道，“你见顾宴这张脸见得久了，若以后一想起我就是顾宴，我……”他喉咙里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接上，“我心甚悲。”
白芷噗嗤一乐：“不会不会，你长什么样，顾宴长什么样，我又不瞎，当然是记得住好看的那张脸。”
顾宴：“那若是我比顾宴长得难看呢？”
“那我就委屈一点，只好记住难看的那张脸了。”白芷端好盘子推开房门，“行了，鸡一会儿凉了，我出去了啊。”
房门关上的一刹，顾宴长长呼了一口气，胸中浊气一扫而空，难以自抑地弯起眉眼。
青县，这地儿你熟吗。
顾宴踱到床榻前，伸手摸上去，床榻上还残留着白芷躺过的余温。他学着白芷的样子，也躺了上去，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刚才的画面。
那我就委屈一点，只好记住难看的那张脸了。
“白芷。”顾宴轻轻叫了一声，“你竟然会去汖州，真是太好了，白芷，真是喜从天降啊，喜从天降，紫气东来……绝处逢生啊。”
而此时，白芷正捧着盘子蹲在一墙之隔外面，跟熏鸡大眼瞪小眼。
刚刚白芷出门之后，并没有往院子里走，而是一个拐弯钻到了厢房侧边，在屋里那个云淡风轻的表象尽数崩塌，扶着额头对着熏鸡长吁短叹。
“我就这么告诉他到底对不对劲儿啊？”白芷十分认真地对着熏鸡谈心，“虽然我也是想好了才说的，但我干嘛要这么想呢？我是为了攀未来景王的高枝吗？好像不是，那我是为了让他重建十三州的时候多关照关照青县？好像也缺点什么……”
熏鸡就在盘子里撅个腚默默听着。白芷盯着鸡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拍了它一下：“我脑子是不是坏了，我有什么好烦的，说就说了，楚云川知道就知道了，他又不会来灭我的口，我烦个屁。”
“小姐，你干嘛呢？”
白芷吓了一跳，差点把盘子掀到地上去：“巧巧，你走路没声啊！”
巧巧一脸委屈：“小姐，怎么没声啊，我跑过来的，一路哒哒哒的声呢。”
“……”白芷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把盘子往巧巧手里一塞，“我做的，给你们加餐。”
“哇！小姐，你亲手做的！”巧巧小心翼翼地捧着盘子，兴奋道，“好香啊！我这就拿过去给他们尝尝！小姐最棒了！”
“去吧去吧。”
巧巧一路哒哒哒地跑远了，白芷挠挠脸颊——确实是有声。
她静默片刻，冲着自己刚才蹲的地方使劲踩了一脚，十分理直气壮道：“我烦个屁！”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顾宴又开始早出晚归地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白芷这阵子每天练拳脚，感觉右手的伤已经好利索了，想跟傅尧对练几招。谁知傅尧听了二话不说就回绝了她：“白姑娘，云川就猜到你会来找我对练，特意交待过，白姑娘的右手受了伤，不许我跟你对练，伤筋动骨一百天那，这要是给你的手落下什么病根，云川回来肯定要拿我是问。白姑娘，你多担待。”
白芷：“……”
顾宴人虽然不在，但又好像压根没走。
于是白芷就跑到二房去，想找乔婉婉对练几招，正赶上朝廷休沐，她碰上了正坐在院中独自吟诗饮茶的顾老二。
白芷跟顾老二没什么交集，人模人样地拿出一套大户夫人样上前寒暄：“二哥少见。”
顾老二因着顾宴的关系，不敢怠慢白芷，见她来了赶忙起身迎接：“三弟妹来了，真是稀客啊，快坐下用茶。”
“二哥不必客气，我想找二嫂聊聊家常罢了。”白芷笑道，“我见二哥神采奕奕，像有喜事啊。”
“尘埃还未落定，便先不说与三弟妹听了。”顾老二道，“三弟妹，你要找婉婉，这却不巧了，婉婉现在不在府中，她领了母亲的吩咐，要为大觉寺的地藏菩萨塑金身，这几日忙得见不到人。”
怪不得乔婉婉每天在顾老夫人那请过了安后就往出跑，连个影子都抓不着，原来这金身还没塑完呢。
“三弟妹莫急，我听婉婉说，再有三日便可完工了。”
白芷心里暗暗记下，对顾老二行了个万福：“那我三日后再来找二嫂，如此便不叨扰二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