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相离
乔婉婉不知从哪听到的这件事，顾宴前脚才回来，她后脚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倚水苑。彼时白芷正坐在凉亭里吹风，乔婉婉一把就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扒下来，围到了白芷身上，嘴里数落道：“什么时候有的喜啊！敢情我他娘的昨天白挨了你一拳，还觉得我说的话是落俗套呢，原来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早就把孩子揣上了。”
“没白挨没白挨。”白芷拉着乔婉婉坐下来，对着她耳边道，“假的，为了糊弄老太太，省得她总要给顾宴纳妾。”
乔婉婉无言片刻，把披风抓了回来，自己板板正正地裹好，然后使劲拍了白芷肚子一下：“就你有办法，那到了要生的时候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呗，还有九个月才生呢，大不了到时候说孩子死了。”白芷低声道，“先不说这个，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昨天晚上顾宴跟白芷说，等到明年开春之时，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侯府将会满门抄斩，届时他会安排白芷假死脱身。白芷压根不觉得这事会有什么意外，便跟顾宴坦明她想保乔婉婉一条命。顾宴应了她，许下到时他会多做准备，要她带着乔婉婉一同脱身。
不过这话不能说得太明白，白芷打算先跟乔婉婉云里雾里地提个醒，等真到了那天再编个故事带她走。
乔婉婉一摆手：“巧了，我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先说。”
白芷点点头：“行，你先说。”
乔婉婉深深吸气，仿佛下了这辈子最大的决心，开口道：“我要和离。”
白芷愣了片刻，然后便一把叩住她双肩，激动道：“我的天，真的吗！”
“哎哎哎。”乔婉婉被白芷掐得肩膀生疼，奈何她挣了两下没挣开，轻轻踹了白芷一脚，“你昨天打我的那一下还没养好呢！”
“噢噢噢对不住对不住。”白芷改为握住乔婉婉的手，“你想好了？”
乔婉婉没好气道：“我和离你怎么这么开心，怎么，盼着我走啊？”
白芷何止是开心，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以如今的情况，能让白芷带着她一块死遁就已经是上上策了。不过死遁之后，她如何对乔婉婉说明，乔婉婉往后如何自处，这都是数不尽的麻烦事。从昨天乔婉婉哭过那次之后，白芷就压根没抱能让她自己离开侯府的期望。可是现在乔婉婉竟然真的跟白芷说她要和离，就算是话本里的安排也再完美不过了。
“不是，我是替你开心。”白芷现在是怎么看乔婉婉怎么顺眼，还给她拨了两下额上的碎发，反常得乔婉婉直躲，嫌弃道：“还说我被夺舍，我看你这才是被夺舍了吧。”
“……我就说你那么两句，至于记到现在吗？”白芷摆摆手道，“说正经的，你和离了之后打算做什么？”
乔婉婉摇摇头，故作轻松道：“总之先回家去吧，哪怕是去校场擦枪也比在这待着强。”
白芷问道：“你给家里人去信了吗？”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先斩后奏吧。反正我爹没法擅离驻地，他还能从西南跑回来骂我不成？”乔婉婉说到后面，音都颤了，显然没什么底气，“但是我还是有点害怕，就一点点啊，我爹知道了还不知道得多生气呢，没准还要打我。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要离开这，就算做不成妖怪，我也不想再当猎物了。”
白芷把乔婉婉的手合握在手心里，她的手一片冰凉。
“顾守怎么说？”
“我还没跟他说呢，这几天就说。”乔婉婉来回搓着白芷的手指头，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这也是难关一道，他想休我好休，我想和离可不好离，希望他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放我走吧。”
“你放心吧，就算他不答应，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休妻。”白芷看着乔婉婉，沉声道，“我能给你抢到掌家位，也就能放你出侯府。”
乔婉婉咧嘴一笑，把白芷抱进了怀里，眼含水雾：“白芷，我来这里能认识你，实在不亏。”
白芷轻轻拍着乔婉婉的后背：“打算什么时候走？”
“过年之前吧，起码这个年夜饭我是不想再操办了。”
“行，你先和顾守提和离，我等你的消息。”
乔婉婉在白芷肩头擦了擦眼泪，感觉再说下去自己又要痛哭一场，便推开了她，拔高音调轻快道：“哎呀，我走了之后，你就得自己和老太太干瞪眼了。我跟你说，今天请安你幸好是没来，她今天脾气可大得很，拉着个老脸，说什么大嫂之前给她的药没有了，让我去给她找药。”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帕包，层层叠叠展开之后，露出了里头几根形状怪异的草，“你看这药长得多奇怪，赵郎中都说没见过，你待会陪我去药铺子里问一问吧。”
白芷接过手帕细看，一下子乐了：“老太太啊老太太，你也有今天啊。”
乔婉婉奇道：“这药怎么了？”
“这药名叫阿鼻草，又叫鬼通神，少量佐药能清心止痛，如果一整锅全煮这个，喝了就能令人通体舒畅，像神仙般快活，不过喝得时间长了，逐渐会形容枯槁，气血两亏而亡。这东西只要喝上了就不能断顿，否则就会发狂。赵郎中不可能没见过这东西，老头就是不想惹祸上身罢了。”白芷拈起阿鼻草细摸两下，“这个还是上品呢，葛祯为了弄死老太太真舍得下本钱啊。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没等熬到老太太归西，她自己先走了。”
乔婉婉听得心惊肉跳：“你说这是毒药？大嫂给老太太下毒，为什么啊？”
“老太太一死，葛祯在侯府就说一不二了，到时候她想干什么干什么，还用得着忌惮咱俩？”白芷拍了拍乔婉婉惊讶的脸蛋，“你是不是还觉得葛祯心眼不错呢？敢问你今年几岁啊乔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