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心慌
楚云川丝毫不拿架子地一施礼：“相瞒身份实属无奈，还望乔都尉莫要介意。”
乔婉婉安静得如遭雷劈。
好一会，她才磕磕巴巴地开口：“殿、殿下，末将此前种种无礼，还望……还望殿下海涵。”
“不知者无罪，乔都尉既是阿芷的好友，就莫拘束了。”楚云川十分随和地蹲在床边，切入正题道，“乔都尉，你可还记得，是谁偷袭了你们？”
说到这个，乔婉婉一下子来精神了，咬牙切齿道：“殿下，此人名为葛祯。”
白芷与楚云川对视一眼——真他大爷的是葛祯。
这个结果在白芷预料之内，但是亲耳听到，白芷的心还是坠进了冰窟窿里。
为什么葛祯会在这，冲着她来的？葛祯知不知道那个假顾宴就是楚云川？
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乔婉婉赘述了一番侯府的旧事，然后才开始讲那晚的经过。
说起来简单，其实就是她们这一队守城军护送查瓦措尸身的路上，被葛祯带着的一伙蛮人突袭了。这伙人先用一股怪烟麻痹了她们的手脚，才围上来使了不少狠辣刁钻的招数，幸亏乔婉婉武艺高强，才能带着几个残兵从包围圈中杀出来。
“乔都尉，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殿下明鉴，我对葛祯十分熟悉，绝不可能认错。”
“好。”楚云川给白芷使了个眼色，“那便先发下缉拿令吧。”
白芷明白了他的意思，遂对乔婉婉道：“你接着休息，我去跟府衙的画师说葛祯的模样就行。”
方府的书房里，白芷、楚云川和方知恒围在画师左右，七嘴八舌地描述葛祯的模样。
“脸要圆一点，眼神要凶恶一点，就像这样。”白芷面目扭曲着伸到画师面前，吓得画师差点把笔扔出去。
楚云川抚着下巴看纸上的画像，把白芷的眼尾再向上拉，一边拉一边比对：“这样更像一点。”
“……我啥都看不着了。”
“葛祯是吊梢眼，眼尾要高一些。”
“噢噢我想起来了，我戴过葛祯的面具，好像是有这么高……”
“程丹青，眼睛再画大一些。”
“是这样？”
画师看着白芷那双被四只手撑得形状不明的眼睛，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方知恒：“……程丹青，面如银盘，眼如幼狐，下半张脸就是普通大家闺秀的模样。”
总算有了句人话。
画师三两下就照着方知恒所说的描出了个大体的模样，剩下的细节就由白芷一句接着一句地调整，正正半个时辰才还原出葛祯的正脸。
白芷光看着就是一身恶寒，忍了又忍才没直接对着画像砸上一拳。
画像被方知恒仔细收好，预备之后就把全府衙的画师都叫来，描画上几十张。不出一天，全汖州都会贴上葛祯的缉拿令。
乔婉婉和另几位幸存的守城军将士仍需静养，白芷和楚云川就先回到青县去了。
从这之后最初的几天，白芷总是觉得心口躁动不安，甚至有时会在噩梦中惊醒，神志不清间就要挥着拳头揍葛祯，只在楚云川抱紧她，强行给她输送绵长的内功后才能慢慢平稳下来。
葛祯这两个字给白芷带来的忧虑和愤怒，比白芷自己想得要大得多。
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硬插进一个葛祯，就有如寒窗苦读十年准备参加科举最后却因为一场意外再也不能写字了。
这搁谁谁不破口大骂？
终于有一天早上，楚云川迷蒙中摸到身边一片凉，唰地清醒了后，转头就看到白芷就伏在桌旁奋笔疾书。
桌上的文房四宝摆得杂乱不堪，中间有个抱着一摞子写满的宣纸却仍在狂写的白芷，她双眼炯炯有神，丝毫没注意自己袖口上都沾了墨点子。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但是——楚云川握着一把汗，盯了白芷好一会，确认她没疯没癫，才放下心来，怕吓着她似的轻叫了一声：“白芷？”
“醒了？”白芷例行公务似的看了楚云川一眼，就又伏下去接着狂写，“现在还早着，你饿不饿？这阵子做饭做腻了吗？早上让厨娘做？”
吃什么饭，看白芷这反常的模样谁顾得上吃饭。楚云川连衣服都没披，就赤脚下床走过去，从白芷怀里轻轻抽出了那沓子纸。白芷没有拦他，甚至没有在意，下笔不停。
确实不用在意，楚云川看过之后才发现，前面几张是他的推演草稿，后面是白芷续下去的草稿。
白芷在接续他推演葛祯来这里的目的。
楚云川搬来一把椅子，就坐在白芷边上，想要把笔接过来，可白芷摇了摇头：“快结束了，我来。”
这本该是他的事。第一天白芷状态不对时，他就开始做推演了，只是如今科举将近，方知恒的信件十封十封地往他这传，一边是科举一边是葛祯，他分身乏术，推演的进展实在缓慢。
他看向白芷正在写的纸，一条一条地默读那些繁杂的字句。
“……？”照纸上的内容，白芷似乎写着写着就歪了，后面的……楚云川放缓声音劝慰道，“白芷，葛祯其人狡诈疯魔，你这些计划……不一定杀得掉她，何况你本不必亲自动手，凭她做下的事，我自有办法让她伏法。”
“暗地里做下的坏事要如何伏法。”白芷语气没什么起伏道，“要是没有你，我不知道死在她手里几回了，这样躲是躲不开的，跑了又追跑了又追，跑到天边还能追过来，他大爷的，看来我和葛祯只能活一个。”
“白芷，白芷。”
白芷看也不看楚云川，敷衍道：“怎么了？”
楚云川按住白芷奋笔疾书的左手，强迫她把头转过来。
先入目的是白芷满眼的血丝和眼下一片青黑，楚云川的心沉了半截——怪他这几天总在处理公务，没注意到白芷的情况比他以为的更糟。
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模样有多触目惊心，揉了揉眼睛道：“我不饿，你要是饿了就先去吃饭吧，给我留一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