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探病

  红母养的药力比白芷想得还要厉害,再养了三天,胸口的刀伤就只剩麻痒了,只是痒得白芷抓心挠肝,每每只能沿着刀口周围一圈皮肉挠,还得隔着厚厚的纱布,真真是隔靴搔痒。
  青县的老百姓开始喧喧嚷嚷地互相拜早年了。楚云川看白芷容光焕发的模样,总算是放下心来,不再让守在府门口的亲卫拦外人,再吩咐府上的丫鬟和小厮,只能放认识的街坊进门。
  头一个进门的是乔婉婉。
  这两天,她领了景王千岁的命,一路护送刺客的供状和景王的亲笔信到刺史府。回来后听说白芷醒了,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看人。
  一进屋,乔婉婉就看到白芷老母鸡似的窝在床榻上,面无表情地在自己胸脯子上挠,景王千岁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正在用菜刀削梨子。
  乔婉婉向楚云川一抱拳:“殿下,昨日我亲见方大人,东西已经带到。”
  “乔都尉辛苦,私下里不必拘礼。”楚云川给乔婉婉扯来一把椅子,然后把梨子一切为二,递给乔婉婉一半,另一半塞给白芷。
  乔婉婉说谢也不是,不说谢也不是,只好一弓腰,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了那半拉鲜梨。
  白芷不露痕迹地咳了一声。
  四个月前,乔婉婉伤势半愈回到青县接着养病,白芷头一回去探病时,乔婉婉就薅着白芷问了她跟景王的前情后果。
  照实说肯定是不行,于是白芷堂而皇之地敷衍乔婉婉,只说是因为某种因缘巧合相识,再多就涉及国秘不便说了。
  彼时的乔婉婉躺在床上,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来:“那我以后难不成得管你叫王妃娘娘?”
  白芷:“……就照常,景王指不定哪天就退位了,你学我娘,自然一点。”
  自然一点——白芷此时此刻就在心里狂喊——乔祖宗,你别害怕啊!不出意外你得跟这位景王千岁来往到八十岁,你别害怕啊!
  可惜乔婉婉听不见白芷的心声,依旧诚惶诚恐地落了座。
  “……”白芷扶上楚云川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掐了他一把,“千岁,我的粥是不是快好了?”
  早从昨天开始,白芷就撒开欢儿地吃大鱼大肉了。
  楚云川心领神会,起身回避,把屋子留给了白芷和乔婉婉。
  屋门关上,乔婉婉才松劲,狠狠地咬了一口梨子,然后整个人往椅子上一瘫:“不行不行,一点也自然不了,改天我得去向姨母取取经。”
  “我娘还是县令呢,也没见你这样。”
  “那能一样吗!”
  “时间久了就好了,习惯成自然。”白芷问道,“景王让你给方大人送什么东西去了?”
  乔婉婉:“不知道。”
  白芷:“?”
  “等你伤好了再问吧。”乔婉婉狡黠道,“深思深想不利恢复。”
  “……”这是白芷在乔婉婉养伤时说过的话,居然有一天回到自己身上。
  今日乔婉婉还要当值,因此只是看看白芷恢复得如何,再絮絮叨叨地交待白芷好好养伤,然后就匆匆离去了。
  乔婉婉刚走,楚云川随后就进了屋。
  白芷叹了一口气:“你守在门口?”
  楚云川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守在门口。”
  自从白芷这次醒来,楚云川简直是寸步不离,粘人的程度比之前更甚,连白芷去茅房,他都要守在棚子外面,隔一会儿问一句“白芷,你怎么样了?”
  有一回白芷便结不通,楚云川出声问她的时候她正在咬牙使劲,只芝麻大小的一会儿没回应,这位祖宗就冲将进来——白芷两辈子头一回被人围观如厕,差点没腿一软跌下去。
  这怎么看都是关心则乱。当天晚上白芷就平心静气地对楚云川说道,老是惶惶不安有损心血,大小是个景王,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而楚云川只是摇摇头,说你就当是宠惯我吧。
  宠惯这词一出,白芷心一软,实在无话可说了。
  乔婉婉走了没多久,丫鬟进来通报,屠应许来探病。
  屠应许的鸡舍在整饬过后卖鸡如常,白芷也没拦着——无他,葛祯如果不针对自己,那就不知道她会咬谁了,青县的鸡舍不止屠应许一家,她总不能让人家个个都关门大吉。
  屠应许提了两只鸡来走礼,同乔婉婉一样,先是千惊万恐地拜见景王千岁,秃噜了不少承王恩之类的套词。
  然后看到白芷躺在床上养伤,结结实实地惊了一下。
  白芷这才想起来,林若归叫人传出去的消息,是县令才受了重伤。
  这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于是楚云川代白芷把话说了个明白。屠应许关心了几句白芷的伤势后就匆匆逃开了。她一介布衣,比乔婉婉要更敬畏景王。
  后面来拜早年的人俱是如此——拜见景王,惊闻是白芷受伤,关心白芷的伤势。
  其中最颤缩的是吕媒婆,她当着楚云川的面不敢细说,只云里雾里地说自己老婆子嘴臭,叫白芷千万别介意她说过的话。
  不知者无罪,白芷当然不会在意,还不太忍心地安抚了一番这个吓得话都说不利索的老婆子。
  几天下来,白芷在小屋里走过场似的见了不少人。他们对待白芷的态度大差不差,跟楚云川却各有各的近乎想套。
  可惜景王殿下岿然不动,对待太越线的人,就打太极似的把话扔回去,再不就是做好白芷的老妈子,不是喂水就是削果,就差张嘴说明白了——白芷才是主人,他只是作陪。
  大年二十,南柳巷街的酒馆中,说书人拿出了新的话本,第一句话就是:“各位看官,今天我为诸位表一表——景王爷与白掌柜的前世今生。”
  话本讲道,景王爷前世乃是西为山顶一棵将死的枯草,恰逢前世的白掌柜路过发善心,用自己的一滴眼泪浇灌上去,枯草才得以起死回生。
  白芷从乔婉婉嘴里听到这个神奇的话本时,很是感慨了一通,点评道:“真是能人辈出啊。”
  前世都给写出来了。
  这下她更不敢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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