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护心鳞

  公爵府的路他很熟——毕竟他是陛下的谋士。
  对于贵族的大小信息,甚至是隐秘私事,他都略知一二。
  更甚可说,如数家珍。
  这点路途弯绕对他来说,拿烂熟于心形容,并不夸大。
  季纯一信步前行,直至来到张秋池的楼前。
  唐少清那边他遣使者去拖住——用一些金银之类的赏赐流水单子,让使者跟唐少清去浪费时间核对入库。
  他则是捧着个精致小盒子,从容地踏进了张秋池小楼的前厅。
  女仆率先迎上来,询问得知了他的来意,恭敬的领他进了书房。
  张秋池正在对着一本花艺书摆弄插花,一呼一吸之间,只闻得满室馨香。
  旁边的花艺老师观着他动作,偶有交流。
  季纯一谦卑地鞠躬,将一只精致的盒子轻轻开启,递到了张秋池的面前,柔声道:“灵泽,陛下遣我送这份礼物给您。”
  张秋池却不想去探究,唐少雨这次又送了些什么。
  唐少雨最近真的很烦!
  就算出征,也不遗余力的耗费宝贵人力,遣人跑老远的路,最后送来些价值不菲的古怪玩意儿。
  不对,也有普通的东西。
  譬如一朵被魔力固定在盛放时刻,保存良好的永生野花。
  只不过那些东西,无一例外,全被他叫艾草丢进那个箱子里头互相作伴去了。
  他的双手和目光继续倾注在书本与花朵上,专注地调整着它们的摆放位置。
  见他没有回应,季纯一又道:“灵泽,这其实是陛下在这次与鲛人族达成协作的象征。”
  “其意义深远重大,价值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您马上就能通过官方张贴和传颂,知……”
  张秋池眉间微不可察的,浮现出一抹浅浅褶皱。
  这种情形果真还是,又出现了。
  如果自己不想去理睬,对方就会如流水般滔滔不绝地诉说,直到他收下这份礼物为止。
  张秋池不欲为难不相干的跑腿之人,就算厌烦,他也只是淡淡打断季纯一的长篇大论。
  他看都不看的应了,客气道:“就放在那儿吧,辛苦你了。”
  季纯一虽有些不自在,然此次之行,重点却是要试探此灵泽究竟为人如何。
  他自上次发现画像中人与灵泽极为相似后,深思熟虑了数次,终究觉得还是先考察灵泽的品性为上策。
  若是对方好掌控些,能起到正向作用,那就没必要非叫陛下伤心,将人赶尽杀绝不是吗?
  近几日随陛下班师回朝后左右闲着,他也曾四处乱晃,逮住一些公爵府外出采买办事的随从闲聊,从他们口中获得了一些情报。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底层人物的口径竟如出一辙。
  他们对灵泽的评价都极高,皆称赞她待人亲切、易于侍奉、脾气修养皆属上乘。
  然而如今这个冷傲的人,与他所听闻的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不得不让他疑虑重重——是否灵泽在下人们面前所展现的,皆是伪装之态?
  只是为了博取个好名声,图谋更甚?
  然而,还有一点让季纯一颇为在意的是,按理说作为皇上的情人,灵泽在公爵府受到优待乃属常情。
  毕竟,公爵心中那套小算盘是路人皆知的玩意儿。
  但,唐少清的表现却很不对劲。
  他只需要对灵泽好生供养即可,并没有旁的义务。
  然而据眼线密报及现下打探,唐少清对灵泽未免太好了些。
  简直就像是,对待真正的亲人一样。
  张秋池的疏离感,如同秋水般凛冽,毫无遮掩。
  因为他早已认出了这来客,那在匆匆交汇中留下深刻印象的栗色头发,那张透着狡黠,精明老道的脸。
  这卷毛名叫季纯一,是唐少雨的智囊,一条狡猾的蛇。
  他揣摩不透唐少雨派这条蛇过来送东西的深意,而他,也并不想去探究什么。
  季纯一似乎并未因张秋池的冷淡而退缩。
  他向前迈出了两步,跟在季纯一身后的艾薇正要出言阻止,却见张秋池将修剪了一半的花与剪刀轻轻放下,淡然道:“无妨。”
  季纯一将那片串在精致珍珠链子的鳞片高抬。
  从张秋池的视角望去,那鳞片流光溢彩,如同覆了一层薄膜的华美光泽,摄人心魄。
  它窝在锦缎上头,倒衬得锦缎俗气了。
  张秋池曾在这百里姝宁的藏书中,见过这神秘物品的描绘。
  那是鲛人中王者的护心鳞,只有纯正王血的鲛人才能孕育出一片,且取下要承受蚀骨剜心般的剧痛。
  据书中所述,它具有让普通人起死回生的神效。
  又有传言,常人若是食用,便可化为鲛人,与鲛人一同享有长寿不衰的恩赐。
  更有流言,它可将普通鲛人同化成王血拥有者。
  那本书已然十分古旧,纵使妥善保管,墨迹也有些许模糊。
  其上记载的,尽是关于魔法的奇闻轶事。
  那些真假难辨的消息,编书者未曾予以分辨,只管往上头去堆砌。
  因此,对于同一件东西,书中所述诸多传闻,诸多说法。
  张秋池无法判断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但书中所绘的简图,虽看似用心,却远远不及实物万分之一的真身。
  他看得出来,这护心鳞是真货。
  其价值,确实是无法衡量。
  张秋池随意扯了下身后的椅子坐下,却并未叫艾薇为季纯一搬把椅子叫他同坐。
  季纯一穿上这身服饰,扮演的不过是个跑腿的。
  既然季纯一对身份遮遮掩掩,那张秋池估摸着,他想必并非只是准备来做个跑腿的任务。
  并非单纯跑腿,那作为谋士身份,他打的算盘,一定不是什么好听的声响。
  他就是故意要让这个来探听他情况,不怀好意的家伙多站一会儿。
  “既然你非要送到我手里,想必是收到了命令。”
  “我原本是想等你走了再退回去,毕竟跑腿的人没错,我不想牵连无辜——”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张秋池这般说着,打量季纯一的眼神里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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