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快睡吧，明天太阳还会升起的
诺巴底左手朝天打了个响指，眨眼间，他那块漆黑的的盾牌就从篝火旁飞到了他的左手中，他轻哼一声，左手握着盾牌猛地向面前的地面一砸。
“咚！咚！”
瞬间地面开始摇晃，周围的难民们只感觉天旋地转，不一会就有大批的难民摔倒在了地上。就在难民们的惊叫声中，地面马上又停止了晃动。“不可能！为什么药对你没有作用！？”特里倒在地上，脸色中夹带着惊恐，但是诺巴底只在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愤怒与疯狂，更多的是前者，现在这位代理村长已然没有了任何矜持，话语中对诺巴底的称呼都不再使用敬语。
诺巴底觉得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疯狂，他明白这种歇斯底里的敌意......他甚至都不觉得这会是最后一次。但是现在不是他陷入那虚无缥缈的回忆的时候。
“退下。”诺巴底低下声音缓缓吐出两字，周围的难民无一不打了个激灵，他们面露惊恐，马上不再敢上前靠近，各自搀扶着倒地的同胞们向后退去。但是除了那个已经陷入疯狂的男人，“不，不......”特里嘴里念叨着，摇晃着站起上，他从怀里取出一件物品，缓缓的举了起来对准了诺巴底。诺巴底即使没有记忆他也认了出来，那是一把通过魔力输入而发射魔力凝聚弹的一种手枪。“你不能离开，你可是智树神派来的勇士，理应该保护和帮助我们不是吗？你不应该反抗我们，你应该老老实实的倾听我们的诉求，将我们的敌人与仇人全部消灭掉不是吗？！”
特里手持着魔力枪微微颤抖着，“特里，收手吧。”此时一位老者站了出来，“救世主大人已经帮了我们够多了，我们不得这么无礼，还是......”“闭嘴！”特里猛地一回头，枪口对准了那位老人,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老人缓缓的倒了下去。“这可是我们仅有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我们还怎么夺回我们村子！”特里大叫着，手持着魔力枪又朝着老人的尸体开了几枪，周围的难民见状都不敢吭声，孩子们已经因恐惧而躲在了大人们的身后——那个对他们最友好，最温柔的特里哥哥，如今在歇斯底里的怒吼，在屠杀着他们的长辈。
“现在，还有哪个叛徒胆敢阻拦我？”特里抬起头，双目瞪大。他的瞳孔里充满了血丝，惨白的肌肤在月光的照射下犹如死尸一般。难民们中不再有一丝声响，他们虽然已经知道特里想要想办法留住眼前的救世主，但是他们不知道是以这种的方式，他们也不知道，平时和蔼可亲的代理村长，那张羸弱的面孔下还掩藏着如此的执念。
看到难民们不再敢反驳他，特里满意的回过头。“事情就是这样，救世主大人，我们所有的人都一致想将您留在这，为了实现智树神的旨意，为了我们全村人的福祉，烦请恩人能够留下来。”特里微笑着，似乎他又找回了他最开始的矜持，只是他手中的魔力枪依旧不偏不倚的对准了诺巴底。
“你已经疯了，但是不蠢，你应该知道就凭那把魔力枪是伤不了我的。”诺巴底微闭着眼用右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没有时间消耗在难民们的疯狂上，只可惜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男人还没有用尽他的手段。
“恩人明察。”特里微笑着收起了魔力枪，“在恩人把那两匹克里斯狼带回来时，我就已经把它们的脏器给收集起来了，我把这些脏器放入了一些易爆的箱子里......同时还掺杂了点野兽们喜欢的草药，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难民营周围的脏器罐就会破开，随着夜风的帮助，相信即使是诅咒之子的领地，那些饥肠辘辘的野兽也一定按耐不住，然后不顾一切的袭击这块营地吧。”说完，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按钮，周围的难民们一听，无一不大惊失色。
“你想害死村子的所有人吗特里！”不一会，指责的辱骂声在难民营中响彻不绝，特里诡异的笑了笑，“如果不能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你们所有人，都只会在那破帐篷里唉声叹气，只有我在为大家的未来着想，现在就有让我们挽回一切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为什么你们却要指责我这个行动者？！”
听完特里这段歇斯底里的吼叫，所有难民都沉默了，整个难民营里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特里的咳嗽声。喘息了一会，特里再一次抬起头面向诺巴底。“恩人，我知道恩人神通广大，但是面对整个亚伯拉大森林的魔兽与野兽，恩人也无法全身而退吧，还恳请恩人留在这里。我以前从经常外出贸易的父亲那曾学过奴役的契约，只要恩人点头，我们一定会用最高的礼节款待您。”
“你说完了吗？”诺巴底扭了扭肩膀，缓缓走进了特里跟前，特里大惊，举起了握着按钮的手。“你不要过来！我刚说的你难道没听懂吗？我会按下这个按钮，这样大家都得死！”特里头上已经流下了几滴冷汗，双脚已经忍不住往后退下几步。“那么你就按下去吧。”诺巴底不屑一顾，他扭了扭头，左肩微微抬起，握着盾牌的手已经做好了打击的架势。“啊，万能的智树神啊，您为什么要给我下达如此的考验。”特里闭上了眼，随机按下了按钮。
“碰。”
随着一声闷响，诺巴底一个盾击打在特里的脸上，病弱的代理村长当然不可能抗下这一击，很痛快的倒了下去，鼻梁已经流出了鲜血。“现在，所有的人都会因为您的举动而付出代价，救世主大人。”特里瘫在地上，喘着粗气微弱的说到，“我们终究没能完成智树神的考验，我们辜负了智树神的期望......我们的灵魂将在底界饱受磨难，那会是生前所遭受的百倍。”特里闭上眼，双手已经呈了祷告状，似乎已经开始准备接受即将来临的终结。“愿我们的灵魂能得到最终的安息。”
“你躺在地上是在梦游吗？”诺巴底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盾牌砸碎了按钮，“为何不起身看下，你所谓的终结在哪呢？”诺巴底站着俯视着特里，他似乎都不想用正眼看向这位疯狂的殉教者，他讨厌这种失败后的自弃行为，在诺巴底的想法中，他更愿意用怨天尤人的时间去想办法得到更好的结果......即使是现在。
特里一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坐起身来向难民营四处的黑暗望去，那些本该存在的野兽与魔兽现在仍旧不见踪影，还有那属于克里斯狼与草药混有的独特的恶臭也没有在四周游荡。“你应该和你的人说明你的计划，让他们时刻盯着我，不然我也没有机会跟在你身后拆除你的装置了。”诺巴底说完，从口袋中掏出几块细小的爆破石，这些石头能提前储存魔力，只要摁下开关它们就会产生小型的爆炸，当然，诺巴底已经提前断开了爆破石与遥控按钮的链接。
特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诺巴底撒落在眼前的爆破石，一会他回过了神来，一咬牙，手伸向了怀里的魔力枪，可是诺巴底一脚压在了特里的胸口上，特里又是一声咳嗽，最终躺在了地上没有了动静，就这么晕死过去了。
诺巴底抬起了脚，以防万一他把特里怀中的魔力枪拿了出来收到了自己的腰带上。他用鼻子哼了口气，他太明白特里为什么失败了，就凭他一个人，也许只能来一场决斗，而如果他能联合所有难民，那他能掀起一场战争。而这场所谓的决斗，特里输的一败涂地。
“我想这可怜的小子终于被大人给制止了啊。”一声年老而虚弱的声音从难民们后方传来，难民们中随即让出了一条路，一名身披灰色斗篷的老妪就走上了前，蹲下了身查看特里。“他的肋骨断了一根，直插他的左肺，压住了心脏附近的血管，这小子终究还是运气不好，活不了多久了。”老妪摇了摇头，诺巴底听闻内心也没有什么波澜，诺巴底觉得这块贫瘠的土地没有办法满足特里的疯狂，如果他继续活着，难民们一定还会走向更疯狂的深渊。
特里是个可怜的人，但是诺巴底不会同情他，因为他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老妪站起了身，面向着诺巴底说到：“我是村里的药师，也是这瓶药的制作人。”说着老妪摇了摇手中的白色粉末的小瓶子，“特里找上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孩子内心的执念以及恐怖......可能从村子逃出来的那天，特里就已经丢了他的灵魂吧......他胁迫了我制作了这瓶粉末，但是我不准备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因为在内心深处，我其实也和所有人一样，想回到曾经在村里的时光，想再次体验那段所有人共享的那份情感。”听罢，周围的难民低下了头，妇女们开始轻声抽泣，老人们摇头叹息，被命运压倒的他们又还有多少选项。
“现在，这个孩子终于可以安息了，他不用再承担什么，可以好好的休息了......但是我们还不行，为了年轻一辈的未来，我们还得走下去。”说完，老妪从怀中取出两张叠起来的纸张，诺巴底接过一看，正是这亚伯拉大森林的地图以及周边城镇的地图。
“明晚就是新月，所有的野兽与魔兽的活动频率都会降到最低，我们明晚就要离开这片森林，寻找我们真正的归属，孩子们不能一辈子留在森林中，而且这块地方......作为葬身之地实在是过于凄惨了。”老妪说完，自嘲的笑了笑，说罢，她回过头对着难民们又说到：“我闻到了肉烧焦的味道，你们难道没有留下一个人盯着火炉吗？”难民们听完面面相觑，不一会大家都讪讪的笑了起来，互相搀扶着，向着篝火的方向缓缓的走去了。
“加入我们吧，大人，我相信今晚最痛苦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然而克里斯狼的肉还很新鲜，眼泪已经流够了，但是口水可还没有满足啊。” 老妪看着被难民们背走的特里，眼中的情感开始复杂起来，但是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诺巴底吁了口气，至少他今晚不用再精于算计去提防着背后的细语了。
说起背后，诺巴底想起了还关在笼中的混血少女，他回过头看去，之前的骚动让这位可怜的孩子惊恐不已，她两只大大的毛绒兽耳耷拉着，用两只手捂住，两只大眼睛紧紧的闭上，整个身子缩在了铁笼中最里面的角落，止不住的颤抖着。
诺巴底叹了口气，这不是他能说三道四的场景，这不代表他没有同情和怜悯之心，只是诺巴底大都不愿透露出来，他相信这两种感情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但是现下，似乎从宴会上拿下一块香喷喷的烤肉放在少女的跟前，这种余裕还是有的。
老妪微微笑了笑，她虽然没看见背对的诺巴底的脸色，但她听出了那声叹息的含义。
......
早晨，风和日丽，诺巴底醒了过来，这是他失去记忆以来第一次的入眠，不能说的上有多好，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着一帮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喊他，可是他听不出来他们嘴中说出的话语。最后的最后，他还听到一声轻柔的呼唤，那声音充满了担忧与无奈，以及无尽的温柔。诺巴底的内心有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随即的又是一股急躁的感觉——他得赶紧动身了。
简单的整理了下身上的长袍，把自己的盾牌和长枪挂在了背带上，这份重量让他微微放下心来，他走出难民们给他准备的帐篷，此时天还微微亮，整个难民营里还没有什么动静，诺巴底决心不去打扰这帮受尽磨难之人，他们今晚还有一场大迁徙，就让他们好好休息吧。
他想到这，轻手轻脚的走离了难民营，向着森林走去。
“大人，请留步。”就在他即将踏入树丛时，背后传来了一道年老的呼声，诺巴底回过头，只见老妪微笑着看着诺巴底，在她的身旁，是那混血的少女，此时少女身上的枷锁都已经被取下，虽然她的手腕与脚腕还有着镣铐的印记。诺巴底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应该明确的表示我没有时间停留在这里了。”“当然，大人，我不是为了留住您而出现在这的，只是这孩子......”说到这，老妪把少女领到诺巴底跟前，少女此时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惊恐，她不解的回过头来看着老妪，“我希望您能带走这孩子。”
“如果她离开了难民营，这里不是时刻都有被野兽袭击的危险吗？”诺巴底不解道。“我已经收集了这孩子的一点毛发，做成了类似她气息的药剂，这些药已经足够帮我们度过这片森林了。”老妪笑了笑，摸着少女的头，“然而她不能留在我们这里，这孩子已经接受了太多村民的怨与恨，她不离开，我想村民们也一定无法迈向新的一步......这孩子也是如此。”
诺巴底打量着少女，少女原先身上裹着的烂布已经换下，换成了一件连帽衫与长裤，脚下也穿上了靴子，这些衣物虽然都打满了补丁，但是看得出都被尽心的保管着。“我曾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如果她当年挺了过来，那么我的孙子也应该和她一般年纪了吧。”老妪缓缓的说着，再一次抚摸了少女的头。
“大人，如果您不嫌弃，可否带上这孩子一同穿越森林，这孩子的气息能保证大人安然度过亚伯拉大森林，在离开森林之后，大人想留下或是赶跑她，都随大人的心思。”说完老妪低下了头。
“你能发誓，从今往后你的村民们不会再对她纠缠不休吗？”诺巴底眯起了眼，看向老妪。“是的大人，在新的土地上，我发誓我们将放下那幼稚的怨念，重新开始，以及我自己——对这孩子送上我最真诚的祈祷：我祈祷她能免受饥饿与寒冷的煎熬，我祈祷她能邂逅新的因缘，我祈祷她能挺起胸膛走在太阳照射的道路上，我祈祷......”还没等老妪说完，少女两只手握住了老妪的左手，少女一脸担心的盯着老妪的湿润的双眼。老妪愣住了一会，随即她笑了笑，她低下头，轻轻的亲吻了少女的额头，“我祈祷，她能永远幸福。”
“你的心愿，我确实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