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窥探人心
人心本没有大部分人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理解，只要微微看穿他们的本质，大部分的人在面具下的面貌基本上都是模板化的，即使同类之间可能会有丝毫的差异。
欲望的克制，节制的放纵，在这些一丝一毫中窥探到人们的心理。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本领，对于那些无时不刻需要算计提防的人来说，这种本领成为了他们的负担与诅咒。
诺巴底吸完了最后一口香烟，接着长吁了口气，尽量的放松着面部的肌肉。接着他才下定决心，拉开了饭店的大门。
“啊，主人！这里这里！”
刚踏入饭店，诺巴底就听到雨怜的呼唤声。顺势看去，只见雨怜从位子上站起来向诺巴底挥着手，而铃月则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坐在铃月边上的，还有不知为何出现在这的莉莉丝。此时她一脸抽搐的看向诺巴底，有些僵硬的挥着手。
紧接着，诺巴底感受到周边一众客人妒嫉的目光，这其中大部分是从男性顾客那发出来的，但是在这其中不知为何还传来几道女性的视线。这也很正常，毕竟雨怜这一桌三人都是各有姿色。雨怜娇小可爱，铃月端庄优雅，而一身假小子装扮的莉莉丝又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美。这样难得一见的美少女三人组不论走在哪都会是全场的焦点。
而看起来受到这三位少女簇拥的诺巴底自然就会成为一众男性旁观者的公敌，像是一般的人可是没有胆量在这些视线之下走进这三人的桌前。
然而这三位少女留下的一张座位并不是留给一般人，而是诺巴底。
诺巴底只是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客人们，接着这些原本带着妒嫉之心的客人不知怎的如同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赶紧低下了头。直到确定没有多余的视线对向自己以后，诺巴底这才迈出脚步走进了少女们的饭桌前。
“嘿~哥哥真的是罪孽深重啊。”铃月笑嘻嘻的看着坐在座位上的诺巴底，而一旁的莉莉丝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啊哈哈，刚刚那道目光也过于犀利了吧......”诺巴底只是卸下了背在背后的兵器，接着端起了茶杯并没有回答，只剩下雨怜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歪着头看着在座的各位。
“话说回来，你居然又愿意现身了啊。自从矿山那次以来，你就一直都是在大老远的地方盯着我们呢。”诺巴底看向了一脸不自在的莉莉丝，开口问道。而莉莉丝其实也很尴尬，自从在矿山中那次与诺巴底的交谈过后，她就一直避免着与诺巴底正面接触。
“啊哈哈......其实是老哥您的妹妹把我从教堂外抓过来的......”“你说谁是你的老哥？”铃月不等莉莉丝说完，就面露些许杀气的看向了莉莉丝。而莉莉丝一个激灵，连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什么老哥，这位老爷的妹妹只有铃月小姐您一人而已！”
听到这，铃月这才闭上眼微微点了点头。“我想着哥哥要单独和那个神父谈话，于是我就把闲杂人等带走了。”感受着针对着自己的杀气消散，莉莉丝这才吁了口气。“啊，不过老爷和铃月小姐还有雨怜妹妹可真是有福气啊，居然一踏入教堂就发生了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事，那可真是好福气啊。”莉莉丝想着转移话题，一拍手笑着对着在座的所有人说道。而在座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诺巴底和铃月只是淡淡的喝着茶，而雨怜则是懂事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视线瞥向了一旁。
“欸，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看到一桌人这般反应，莉莉丝的笑容也变得僵硬了起来。而诺巴底此时心想着那名神父说的没错，只有教会内极少数的人才真正明白教堂的绿光意味着什么，就连善于打听消息的莉莉丝这般的盗贼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想到这，诺巴底又不禁斜眼打量起了莉莉丝。他们至今的旅途可谓是横跨了整个巴尔顿联邦，然而眼前这位假小子却能轻松的在这些甚至马匹都需要一些时日的路程中用近乎不可能的速度进行来回。这种能力甚至连诺巴底都不禁感到佩服。诺巴底自问就算自己不眠不休的步行行进，从斯柯达尔来到勒凡伦萨也需要个数日。
“老、老爷，我又做错什么事了吗？”感受到来自诺巴底的目光，莉莉丝略微缩起身子，有些胆怯的看向了诺巴底。“......只是在想你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本领。”“啊，这个意思是老爷想雇佣我吗？小的可不便宜哦？”说完，莉莉丝有些作弄的挤出了个媚眼，而诺巴底只是面无表情的直勾勾的盯着莉莉丝。而不一会莉莉丝就被这道视线盯得不自在起来，顿时收敛了之前的态度，苦笑着低下了头。
“啊哈哈......我也没有多么了不起的本事啊，只是逃跑的速度比常人快一些罢了。”“是吗，那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吧，毕竟你在矿山那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逃走了吧？”
莉莉丝心里一愣，接着尴尬的笑了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啊，最后和老爷谈话的那时候吗？那时候不是要急着向我的老板汇报嘛，所以......”“你知道我在指的是什么。”诺巴底说着，抿了一口茶。“还是说你逃跑逃出习惯了，不只是那时候，就连现在也想着逃跑？”
莉莉丝低下头抿了抿嘴，接着诺巴底放下茶杯，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才没有——”
莉莉丝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两只眼睛有些发红，她此时一脸复杂的看着诺巴底，而后者只是一脸不在乎的为自己又续上了一杯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莉莉丝又一次低下了脑袋，转身准备离开饭桌。
“慢着。”
莉莉丝听完停在了原地，而诺巴底一边说着，指向了正向他们走来的服务员。“料理已经送来了，不要浪费食物。”莉莉丝看着服务员缓缓将餐桌摆满料理，接着她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坐回了原位，低着头一言不发。
“主人......”诺巴底此时感到自己的衣袖被拉扯着，他转过头，只见雨怜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主人是在欺负莉莉丝姐姐吗？”诺巴底深吸了口气，然后他伸出手摸了摸雨怜的脑袋，并没有回答雨怜的问题。
“不对哦。”正当雨怜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莉莉丝苦笑着说道。“这是......我自己的过错，所以被老爷指责也是无可厚非的呢。”
听完莉莉丝的回答，雨怜的神色变得有些悲伤了起来。“主人，铃月姐姐，还有莉莉丝姐姐。大家平常一直都是很温柔的对待着雨怜，雨怜也喜欢大家。雨怜不想看到大家悲伤，雨怜希望大家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如果这样温柔的大家都不能得到幸福的话......这种事雨怜不要！”雨怜说着，她抬起头，坚定的看向了莉莉丝。
“雨怜虽然还有很多东西不明白，但是雨怜一直都有在努力哦？雨怜不要向以前一样再看着温柔的人们继续悲伤下去了，雨怜也想要帮助温柔的大家。如果有什么雨怜能帮得上忙的，雨怜一定会尽力的！”说到这，雨怜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坚定的看向了莉莉丝的双眼。
“......谢谢你哟，雨怜妹妹。”感受到眼前这位要比自己还幼小的少女那眼中的决心，莉莉丝笑了笑，接着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她猛地睁开了眼，拿起了桌上的刀叉，向着自己餐盘中的料理扑去。“啊啊，这里的料理真是好吃啊！”莉莉丝大口大口的吃着盘中的料理，一边不断发出赞叹。而见了此景的另外三人则是都松了口气，铃月伸出手微笑着抚摸着雨怜的脑袋，而诺巴底只是叹了口气，给莉莉丝倒了一杯冰水。
“......真有你的啊，居然给自己点的羊排啊。”“嘿嘿，反正有老爷请客，不是吗？”因为噎住而赶忙接过水杯的莉莉丝猛地将冰水一饮而尽，这才笑着回答道。
诺巴底看着狼吞虎咽的莉莉丝，又看了一眼倚靠在一起的兽耳少女二人组，不禁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吁了口气。
而正被铃月拥抱着的雨怜，则似乎有些忧郁的偷偷窥探着诺巴底的侧脸。
......
夜色已深，一轮残月高高悬挂在天空上，然而勒凡伦萨的夜晚却和白天一样热闹，夜市的吆喝声，远处街角的红灯酒绿，这些一整晚都没有断绝。诺巴底一行人下榻的旅店也属于是比较高级的，然而即使这样诺巴底关上窗户也能细微的听到窗外的繁华，他索性打开窗户，站在窗前缓缓的点上了一根烟。
看着那些通过魔石驱动的霓虹灯所散发出的灯光，诺巴底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宁静，他喜欢夜晚，无论那是何种形式的夜晚。诺巴底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也许是在深邃的夜空中更难以捕捉到世界树的枝叶呢，还是说他终于能在一天的结束时不再精于算计而喘口气，诺巴底也说不准。
这间旅店客房内只有他一人而已，铃月和雨怜则单独睡在了另外一间客房，虽说那对兽耳少女二人组从戈萨瓦纳时就表示并不建议和诺巴底住同一间房，但是依旧被诺巴底拒绝了。
一个男人偶尔也想拥有自己的空间，在一天的结束后能待在只有自己存在而没有其他目光的空间中。有些人会选择大醉大闹一场，有些人则只想安静的歇息，或者在其中对着虚空疯言疯语，以此作为精神的泄洪。而以诺巴底的情况下，这种行为是一个人静静的抽会烟。
“......在饭店的时候我确实给了你一间旅店房间的钥匙吧？”“啊哈哈，我这样的人还是更时候待在这种地方呢。”
从窗外传来的是莉莉丝的声音，她正坐在诺巴底房间的上方，也就是房顶。莉莉丝向后一躺，仰望着深邃的夜空，聆听着远方夜市的吆喝声，微微笑着。
“看起来你是吃饱了撑着了跑到屋顶上去了。”“啊哈哈哈，是啊，晚上吃的可真是大满足啊。”
接着，双方有一段时间就这么保持着沉默，诺巴底坐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的繁华，而莉莉丝继续躺在屋顶上静静的盯着夜空中的残月。莉莉丝此时不断回忆着曾与自己的亲妹妹朝夕相处的时光，最后当她回忆起得知妹妹死讯时的瞬间，莉莉丝脸色略显痛苦的闭上了眼。
直到一丝香烟的气味传来，莉莉丝才回过神，闭着眼微微笑着说道。“老爷，我可不知道你也有这般兴致啊。”“我也需要饭后运动罢了。”
莉莉丝睁开一只眼，看着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登上屋顶站在她身旁的诺巴底，问道：“为什么待我这么好呢，老爷。我可是那个讨人厌的商人的手下啊？”
诺巴底没有回答莉莉丝的问题，他深吸了口烟，依旧看向着远方的繁华。“......这里风景这么好，不坐起来看看吗？”
莉莉丝笑了一声，接着她撑起身子，看向了诺巴底正注目中的景色。“......确实风景不错呢。”“你一直都在房檐上上蹿下跳的，难道从没有停下来看过一眼吗？”莉莉丝抱起了自己的双腿，把脸埋在了膝盖里，她垂下眼帘，有些茫然的看着远处的那份繁华。“并没有呢......”“是吗，真是遗憾啊。”
莉莉丝苦笑一声，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男人的侧脸。“我并不是那种需要白马王子拯救的公主哦？我只是个......糟糕透顶的姐姐罢了。亲手抛弃了一切，又做作的抱着过去的回忆自我悲伤，我只是这样不值得怜悯的女人而已。”“那为什么要靠近我和雨怜呢？”
莉莉丝一愣，看着诺巴底缓缓吐出一缕香烟，接着扭过头看向自己，莉莉丝有一瞬似乎陷入了诺巴底那深邃的深蓝色瞳孔之中。“如果只是观察我的行动，你大可没必要接近我和雨怜，你不用在马车上教着雨怜学习，更不用被铃月牵着与我们一同共进晚餐。你可以远远的矗在哪里的房顶上看着，而不是这里。你想融入我们，你渴望着能再一次过着如你曾今度过的温馨和谐的日子，你想要和曾经的自己和解。”
说到这，诺巴底吸完最后一口烟，接着把烟头踩灭。
“你的心在大喊着救命呢。”
莉莉丝没有回答，她低下了头，把脸深埋在膝盖里。而诺巴底只是再一次把目光看向了远处的繁华，深吸了一口气。“我说过的，看在你曾帮我照顾雨怜的份上，仅一次，我会帮助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对那份美景怀揣着向往，或者对过去的时光还有些憧憬的话。”
说完，诺巴底从房顶一跃而下，消失在了莉莉丝的视野中。而莉莉丝抬起头看了眼远处的灯红酒绿，瞬间有些恍惚。最终她咬咬牙，站起了身，纵身一跃，离开房顶。
“哈，哈，哈......”莉莉丝漫无目的的狂奔着，她轻松的跃过勒凡伦萨的检查站，用着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过了警卫队队员的上空。这是莉莉丝过去常年偷盗而发掘出的天赋，她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但是这和以往的她不同，莉莉丝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节奏和以往不同，这使得她呼吸变得不规律且难受了起来。直到莉莉丝来到了郊外的森林中，她一个踉跄就从树枝上摔了下来。接着她大口喘着粗气，艰难的爬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呜呜......什么嘛......”
站起来的莉莉丝还没能走两部，突然她捂住了胸口，跪在了地上，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灰黑的双瞳中滚落在地上。
姐姐。
回想起那尘封记忆中的一声呼唤，莉莉丝在郊外的森林中放声痛哭，那份愧疚，那份无奈，那份悔恨，那份自责，还有那无尽的悲伤。
她为了忘却过去，向贪婪的魔鬼献出了灵魂；她剪掉长发，穿上男装，只为忘却自己曾作为姐姐的身份；她用笑容伪装着自己，因为幸福的人们永远都是笑着的。
那些情感在莉莉丝看来，既陌生，却又无比的熟悉。这些在过去莉莉丝不断逃避着的情感在这一瞬间涌上她的心头，不断拷打着名为莉莉丝的存在。
莉莉丝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她再没有任何力气跪着，倒在了地上，莉莉丝这才停止了哭泣。她看着空中那一轮残月，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老爷，您可真是太过分了，哪有人当着别人的面剥开他们的心啊......”莉莉丝苦笑一声，接着又缓缓的缩起身子，抽泣了起来。
......
“爸爸，我困了，我想睡觉了......”
在勒凡伦萨的海滩旁，一位娇小的女孩揉着眼睛向着一位西装男人撒着娇，而西装男人笑着抱起了女孩，走向了路灯下的马车。“好好好，爸爸这就带你回旅店里，好好睡吧女儿。”接着西装男人打开车门，抱着女孩坐进了马车里。
“我们回去吧。”西装男人还在一脸温柔的看着女儿的睡姿，都没能抬头看一眼马车夫，只是头也不抬的说出这句话。
“那恐怕有些困难，总统阁下。”
这时西装男人才发现了不对劲，他抬起头，只见他原本应该也穿着好西装的马车夫换成了一位身着灰色长袍的男人。紧接着，另一位身穿长袍的男人打开了马车车门，坐在了西装男人面前。
“你是谁？我的保镖们呢？”凭借着昏黄的灯光，西装男子难以分辨出面前长袍男人的面貌，他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安心吧，总统阁下，他们现在只是进入深度睡眠了。”而面前这位长袍男人笑了笑，接着摘掉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他那双永远眯着的双眼。
“我等只为追随圣人的指引，总统阁下，请务必劳烦您和我们走一趟。”
......
旅店房间里，诺巴底坐在窗边，一只手倚在窗边，撑着自己的右脸颊，默默地注视着远处的繁华。他此时已经关上了窗，从窗户的缝隙中隐约的听着远处夜市的吆喝声。渐渐地，诺巴底也觉得远处的繁华开始模糊了起来，他就这么的倚在窗边，缓缓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