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风满楼
“哒，哒，哒......”
在没有窗户的房间中，只有一盏油灯在长桌上明亮着。莱恩.范德布姆正站在一张长桌前，而在桌上摆放着的，是这个世界的完整地图。莱恩此时正紧皱着眉头盯着地图，那不断敲打着长桌的手指则暗示了这位巨人内心的急躁与深深的不安。
“......情况如何。”
莱恩并未抬起头，他只是沉着声音问道。而在下一刻，桌上的油灯火光微微摇晃了一下，随即一道听起来略微显得虚弱的声音在房间阴暗的角落响了起来。
“又有两个战团销声匿迹了，还有一个战团驻扎在‘树根’可是拒绝回复我们的消息，当我派出人马侦察时，却受到了阻截......这就是半数的战团了。而且自从希望之耀启动后，以太也变得越发活跃，悲观的预计，战争随时就要打响了。”
“一半吗......”
莱恩的眼睛快速扫视着世界地图，最后随着一声无声的叹息，莱恩抬起他的手，指向了世界地图的东侧。
“把剩余的战团全部集结到东边的‘树根’去吧。”
“......那么南北和西面的‘树根’呢？”
“全部放弃。”
“放弃三处‘树根’？”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但眼下我们手上资源可没法顾及这么多的地方，你的战团更适合侦测与游击战术，并不适合这种守城战，而那支魔兽混血的战团现在则压根没有一位战团长......同时我们不仅要对抗以太，还有应付变节战团，两处‘树根’就是我们能应付得到的极限了。”
“你知道失去半数以上‘树根’的后果吗？”
“除东边的世界，其余的地区都会沦落成以太的食粮吧。”
莱恩平静的说道，而角落中的阴影只是微微叹息一声，他不会去责怪莱恩的冷血无情，在这世界存亡的时刻肩负起一切的男人，如果没有一颗石之心——不，即使是有一颗钢铁的心脏，也难以承受住这等的重压。阴影的主人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他能否做出这等决断呢？即使是现在去考虑这个问题，他都能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尖叫。
“英灵殿这阵子还有其他的动静吗？”
“自从希望之耀启动又再次返回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了，我还能感受到英灵殿传出来的神圣气息，那些英灵们还在守护着那，保卫着神女......可也仅此而已，英灵们很少会离开‘树顶’，他们会自动保护着‘树顶’和神女，除非是作为他们统领的那个男人召集，否则这场下界的战争，我们是无法指望上那些英灵了。”
“只要那个男人没有操控那些鬼魂攻击我们，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不要在这以上做出过多的幻想。”
“他本可以带走希望之耀，召集那些英灵为他所用，可是这些都没有发生，如果他需要摧毁我们的话，当时希望之耀就不可能只是无事发生就回来，它可能就这么载着敌人就杀进‘树顶’了。为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做，就将希望之耀送回来了呢？”
“不要再这上面纠结这么多了，那个男人本身就是个行走的谜团聚合体，除了那位神女，恐怕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就连那与他最亲密那个女人，也不曾知晓那个男人的所有吧。”
莱恩说到这，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接着他摆了摆手，对着阴影说道：“退下吧，把你那伤势处理下，我希望你战死在前线，而不是我的办公室里。”
“......那么我也不推辞了，战帅大人亲自批准的假条，不用那可真是对不起自己啊。”
说完，煤油灯上的火光再次摇晃了一会，这个房间又再一次回归到了安静之中，只剩下抬起右手捂着自己面部的莱恩留下的一丝微微的叹息。
“这也是神女对我降下的考验吗？”
再次将视线投向地图，莱恩扫视着那些预计要被他下令无情抛弃的世界，接着他又抬起自己的左手，从那有些冰冷的地图左侧掠过。
他似乎能听到妇女的悲鸣，孩童的哭泣，战士的哀嚎，老者的叹息。这些声音彼此相互交汇，如同那激烈的浪涛一般不断拍打与冲击着巨人的灵魂。
巨人闭上双眼，他深吸一口气，随着一声长长的吁气声过后，莱恩再次睁开了眼。这时的他已经扫去眼中的迷茫与无奈，只剩下那让人不安的冷漠与不可动摇的坚定。
“如果是这样，我将毫无犹豫的出卖我的灵魂，以换得我此时片刻的荣耀。”
。。。。。。
“这，这位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呢？”
“935号房间，我确定有几位......女士为我留了房卡。”
“啊！是的，还请您稍等......”
在前台服务小姐有些怪异的注视下，诺巴底晃了晃自己的肩膀，确保他自己背上那由行李箱堆积成的小山不会倒下来。
“快看啊，那个无翼的男人......”
“哇啊，那个身躯......”
是的，背着这么多的行李，不管是谁走到哪里都必然会引起路人的注意，从码头走到旅店这段路途中，诺巴底没有少受到各种的视线。可是，诺巴底越是感受到这些视线与细语，就越感觉到哪里不对，可诺巴底也说不上来。
这是当然，因为诺巴底几乎只能感受得到敌意和歹意，在其他的方面上，诺巴底甚至要比常人还要迟钝。
“啊呀，小哥，你在这之后有没有空呢？这是我的房间号，有空的话来我的房间喝茶呀？”
一位浓妆艳抹的翼人族女人走到诺巴底的身旁，挤眉弄眼的同时还塞给了诺巴底一张字条，还不等诺巴底摸清女人的意图，最后女人送给了诺巴底一个飞吻，这才婀娜的走去。
“......这是我过去认识的人吗？到底有什么意图......”
“什么也没有，哥哥不要再瞎想了。”
正当诺巴底凝视着手中的字条低声琢磨时，铃月不知何时来到了诺巴底的身旁，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字条并迅速的撕成粉末状的碎片。
“铃月，刚刚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只是认错人了，好了，破案，哥哥不要再惦记什么了。”
急忙打断诺巴底的话，铃月从柜台小姐手中接过房卡，便一把拽着诺巴底的胳膊离开了迎宾大厅。走入电梯之前，还不忘用她能摆出的最冰冷的眼神向着大厅里所有的人扫视一遍，而这一招也十分凑效，那些驻足的旅客还有工作人员不约而同的扭过了头，不再将视线盯向诺巴底。
站在电梯内，看着身旁有些闷闷不乐的铃月，诺巴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二人就这么沉默着，等待着电梯抵达目标的楼层。
“......对不起哥哥，我并不是在生哥哥的气......”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低着头轻轻扯着诺巴底衣袖的铃月，她此时微红的脸蛋在电梯内微黄的灯光照射下更使得惹人怜爱。
“我只是不想哥哥的身边出现一些......”
“没关系的。”
还不等说完，铃月就感到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铃月都是在为我着想，这点我能明白的。如果是铃月的选择，我永远都不会去质疑的，因为兄长的职责就是无条件的支持妹妹，不是吗？”
听完这番话，铃月微红着脸鼓起了小嘴：“就是这点哥哥才让人担心啊......”
“到了哦。”诺巴底如绅士一般一只手拦在电梯门上，等待着铃月先一步走出电梯。而兽耳少女有些娇羞的移开了视线，低声的叹息了一声。
“我也不想只是被当成妹妹啊......”
“嗯？铃月你有说什么吗？”
看着一脸疑惑的兄长，铃月捂起嘴咯咯的笑了起来，接着她一把拉住诺巴底的衣领，而后者也因这位兽耳少女突如其来的举动没能站稳，加之背上沉重的行李，诺巴底也不禁弯下了腰来。
“啾。”
感受着脸颊上那柔缓的触感，诺巴底不禁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他看着面前红着脸俏皮的吐着舌头并向后退出电梯的铃月，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作出回应。
“就算是我，偶尔也会贪心哦。”
......
“啊~还发生了这种事啊。”
莉莉丝不怀好意的笑着，她微微打量着诺巴底的身体，但等到她察觉铃月那冰冷的视线时，这才急忙移开视线，咳嗽了两声，最后才向着诺巴底解释到。
“翼人族的人们，怎么说呢......有些研究表明，翼人为了保证自身背后翅膀能强劲有力足以带动他们自己身体飞行，所以在他们的基因中，大部分的营养都会优先供给到他们背后的那双翅膀。这也就导致了翼人族的体格比起其他种族要更加瘦弱，所以身材魁梧的老爷才会被翼人们......”
说到这，莉莉丝看向了一旁歪着头不明所以的雨怜，自觉地闭上了嘴，而诺巴底不禁也叹了口气，抬起右手用拇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也就是说，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特别显眼，看来在这里活动的时间都得披上长袍了......不说这个了，你在这还发现了其他什么东西吗？”
莉莉丝用食指顶住下巴，抬起头开始回忆着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在这翼人国度的所见所闻。
“这个翼人的国度，弗里士革的首都，就在我们的脚下，弗里斯科。据闻很久以前，自由翱翔天空的翼人们的祖先不喜阿尔蒂斯特大陆那遍布每一片天空的世界树枝干，因为他们认为那枝干占据了他们的天空。于是便集体移居到此地，并将他们崭新且自由的天空命名为弗里（free）士革。而这个他们当时登陆的海岸，也就被作为首都，并起名为弗里斯科。”
说着，莉莉丝转过了身走向了窗边，她抬手拉开了窗帘，远处的一座辉煌庄严的城堡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那个方向确实是......”
“嗯，那里是哥哥感受到的‘树根’的位置。”
“在城堡里吗？这可有点麻烦了，我们可没有能正当出入那的手段啊，在这远离世界树的地方，神树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听着二人讨论着听不懂的话题，莉莉丝只感到心神不宁，她微微向前踏出一脚，抿了抿嘴。
“是什么老爷需要得到手的东西吗？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可以帮老爷去——取。”
听到这，诺巴底和铃月停下了交谈，诺巴底直勾勾的看着莉莉丝的眼睛。“你是想说‘偷’，是吧？”
看着羞愧地移开视线的莉莉丝，诺巴底不禁叹了口气。“我确实和你签下了契约，但是我并没有利用你能力的意思，更不是为了将你束缚在我身边。我向你保证的是自由，至于你从契约中得到的力量，你想如何使用，我不会过问。但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报答我们而再一次背叛你自己的内心。在巴尔顿你与我们踏上甲板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我们的同伴了，所以我希望你不是作为一个仆从，而是如同我们的同伴一样与我们并肩行动，好吗？”
“......嗯，抱歉，老爷。”
莉莉丝听完也不禁羞愧的低下了头，她当然明白诺巴底和铃月绝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她自然也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命令自己真的去做一些泯灭自己良心的事。但是莉莉丝又是如此迫切的想要回报他们，可即使是这点心思，这位她发誓侍奉的主子也一眼便看破了自己。
正当莉莉丝还在胡思乱想时，一双娇小的手便牵起了她自己的手，等到莉莉丝回过神来，雨怜正鼓起小嘴气鼓鼓的看着自己。
“莉莉丝姐姐，偷窃是不好的，要是做了坏事的话，雨怜和大家会讨厌莉莉丝姐姐的哦？”
看着天真眼神的雨怜，莉莉丝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微微弯下腰，笑着抚摸着雨怜的脑袋。“嗯，姐姐可不想被雨怜妹妹还有大家讨厌啊。我最喜欢的就是大家了，所以姐姐以后会好好律己，不然可没法成为雨怜妹妹的榜样啊。”
看着一脸享受的感受着摸头的雨怜，莉莉丝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过去是一位真正的姐姐，而雨怜则再一次让她感受到了那被她几乎忘却掉的亲情。
坐在沙发上的诺巴底看到终于放下一个心结的莉莉丝，这才吁了口气，他扭过头，看着坐在一旁的铃月，而铃月似乎也明白了诺巴底的想法，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看到如此回应的铃月，诺巴底这才回过头，向着莉莉丝说道。
“还没有向你解释过我们这趟旅途的目的啊。其实我自两个月前就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只能记得自己需要找到解决某件事情的方法，而我们的旅途就是在寻找这个答案，并且，我有预感，这趟旅途将会异常的危险。这是可能没有终点的危险旅途，即使是现在，若是你想要退出的话，我也不会责怪你的，莉莉丝。”
看着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莉莉丝，诺巴底则是吁了口气闭上了眼。就如同他所说，这是一场可能没有终点的危险旅途。不与自己扯上关系这才是正常的反应，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他们理当有权去追逐他们自己的自由与幸福，而不是与一位没有记忆的危险的男人踏上什么旅行。
“......老爷，您失忆了吗？”
听到莉莉丝的言语，诺巴底这才睁开双眼，他已经准备好得到回绝的答复。然而出现在他眼中的，则是莉莉丝那充满担忧的神情。
“这可不得了！怪不得铃月大小姐寸步不离的关照您啊！原来如此，能够帮老爷找回记忆的东西就在那个皇宫里吗......那么就得想办法将老爷带到皇宫，可是我的能力不能带着人......啊啊，应该贿赂一些官员吗？不行，这样老爷不会开心的......”
看着自言自语焦头烂额的思考着的莉莉丝，没能得到想象中的答复的诺巴底愣在了原地。而一旁的铃月则是捂起嘴笑了起来，她将手放在诺巴底的膝盖上，微笑着说道：“你瞧，我都说是哥哥想的太多了吧？”
“......是啊。”
诺巴底靠着沙发的靠背，深吸一口气，他再次闭上了双眼，静静的听着莉莉丝和雨怜的吵闹声。而在铃月的眼中，这位终于能放下心的兄长嘴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就这么酣睡了。
“啊我的老爷，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您尽管吩咐，就算是夜晚的服侍，我也——”
“嘿~看来某位女仆小姐是真的需要一点管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