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安全了,但这只是暂时的

  “哈啊......”
  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一位身穿黑袍的女子一只手扶着酒馆的门把手,露出了一副厌恶的表情。
  “最近突然变动的计划,也让我不得不频繁出入这恶臭的地方啊......”
  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女子微微咂了咂舌,她松开门把手,向后微微退了一步,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忍住啊,忍住。这都是为了......”
  女子最后那低声的念叨无人能听得到,而在她说完这段话之后,女子收起了她脸上一切能够窥探她情感的肌肉运动。她再次向前踏出一步,推开了酒馆大门。
  “是我,还是照例的定期联络,没有出什么事......吧。”
  而面前的景象,则让这位刚收起一切神色的女子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情感。
  在酒馆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它们有的皮肤已经开始脱落,露出了腐烂的肉糜,有的断肢甚至还长出了蛆虫,不断在其上蠕动着。
  女子并没有因为这些尸体的状况而感到惊诧,因为她很明白,这就是信仰以太最后的归宿,这些躺在地上的尸体,无论它们生前是是什么样的外表,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
  让女子惊讶的,是这帮畜生的据点居然被袭击了,而且是全灭,没有任何活口留下。黑袍女子打起十二分精神,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除了这类畜生以外的尸体。那么袭击者并没有受到损失,很可能还徘徊在附近,甚至还有可能留在这个酒馆内。
  “沙......”
  一声微弱的呼喊声在酒馆中响起,女子定睛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在酒馆的吧台后,有着一个穿着着酒保服饰的“生物”被人用两把砍刀插入手背被钉在了吧台桌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不管这个曾妄想披上人类服饰的生物为何,如今已经是分辨不出任何人类的特征了。
  数不清的蛆虫不断蠕动着,啃咬着这个“生物”的每一寸肌肤和肌肉,它右手臂上那豁大的缺口则早已被虫豸填满。这个生物介于生与死之间,女子还能从它那破败的面孔中听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声。
  “杀了我......”
  “......这就是向以太出卖灵魂的下场啊,到了最后连魂魄都不剩下,只能悉数被以太的恶魔们啃食殆尽。而你们的末路似乎来得比我想象的早啊......”
  冷哼一声,女子从这个“生物”之上移开了目光,接着她走向酒馆的后门。女子相信,如果袭击者还存在于这个酒馆之内,那么他一定会出现在那。
  黑袍女子并不在乎这些畜生的性命,更不会介意有人除掉它们,但是不能是现在,至少在她的计划完成之前,这些畜生还不能死。这位似乎会破坏女子计划的袭击者,必须被阻止,否则......想到这,女子眼中的杀意已经展露无疑,她走到酒馆的后门,一把推开,出现在她眼前的则是一条向下的黑暗的阶梯。
  黑袍女子抬起右手,向着虚空一握,一把白色的由魔力构成的光矛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借由这把由魔力凝聚的幻影枪的光芒,黑袍女子一边警戒着任何可能到来的危机,一边向着阶梯的下方走去。
  在这阶梯两侧的墙壁之上,则充满了那些令人不安的符号与未知的文字。甚至还有一些令人作呕的图形正在墙上翻腾、移动着。然而女子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些亵渎的符号上浪费,她依旧警惕的盯着阶梯的下方,注意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威胁。直到最后她前方的阶梯消失,地面变得平坦,一个拐角便出现在了女子的面前。
  黑袍女子深吸一口气,她握紧手中那幻影枪,摆出了战斗的架势,接着便迅速的转过拐角。
  “能追查以太的踪迹来到这里,你应该是寂静之翼战团的战士吧?而且还有这番身手,你应该是连长级的角色,对吧?”
  在拐角长廊的尽头,则是一个并不宽敞的空间。这个空间的四周摆放着若干的蜡烛,四壁则充斥着那些畸形的符号,墙上甚至还挂着些残破的人体器官。而在地面之上则是一个由鲜血绘制成的令人不安的法阵,那猩红的法阵似乎有着呼吸一般,时明时暗。
  而在这法阵后站立着的黑袍人,则无视了女子的话语。他低着头,翻阅着从空间最内部一个书桌上的书籍,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女子的存在。当然女子不会大意,楼上那些死去的畜生,即使她再怎么瞧不起,那些畜生也不会是一般人能轻易解决的。
  “我也不想对着过去的兄弟姐妹们拔刀相见,但是你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我不能就这么把你放走了。现在赶紧投降的话,我能给你一个痛快的死亡,而且我能保证,你的尸体不会被它们给亵渎啊。”
  “啪。”
  语毕,那黑袍人合上了手中的书籍,接着他将书籍的一角放在桌上的蜡烛上点燃,看着那书籍在他的手中缓缓燃烧。最后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向了女子。
  借着黑袍人手中燃烧着的书籍发出的火光,女子这才有机会一瞥在那兜帽之下的面孔,可当她确认到那深蓝的瞳孔之时,这位能淡然见证酒馆中那些畜生狰狞死状的女子竟在这一刻瞪大了双眼,额上流下了一道冷汗,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不,这不可能......为什么你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看着心生怯意的黑袍女子,黑袍人低哼一声,他将燃烧着的书籍向后随手一扔,随即他背后的书桌则在一瞬剧烈燃烧了起来,可那燃烧的并不是那寻常的红色火焰,而是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深蓝色火焰。那深蓝的火焰不断燃烧并向四周蔓延着,从那狭小的书桌,到墙上那些亵渎的符号,还有那血红的法阵,一并被这无情的深蓝火焰吞噬。在这充满着深蓝的空间内,黑袍人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这片深蓝之中,如同审判者一般凝视着女子。
  女子能够感觉得到,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毫毛,甚至是每一块灵魂,都被这个黑袍人一览无余。在这位无情的审判官面前,似乎没有谎言,没有借口,更没有救赎。你能从那深蓝之中窥探得到的,只有你自身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尖叫,以及绝对发自内心的绝望的忏悔声。
  “赫娜露丝.范德布姆,在军团内翡翠之牙战团中曾任连长一职,服务至高天628年,在109年前于一次战团集团行动后消失。你的战团将你视为迷失在以太之中,可是你却出现在了这里......但是,这可真是有意思啊。”
  说着,黑袍人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向前走去。而明明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杀气,赫娜露丝仍然一脸惊恐的忍不住向后后退了几步。黑袍人每向前移动一步,他身后的深蓝色火焰就同时向前扩散一厘,仿佛在黑袍人所到之处,这类亵渎的产物是无法在他的面前存在。
  冰冷的火焰似乎已经燃尽了这个空间内的每一丝空气,赫娜露丝只感到自己的呼吸愈发的困难。她的脚也在黑袍人的凝视下越发显得沉重,最后在那深蓝的注视下,赫娜露丝如同被钉在了原地般不再移动。她手中的光矛也垂下了枪尖,似乎已经丧失了斗志与勇气。
  最终,黑袍人站在了赫娜露丝的面前,他伸出手,缓缓摘下了赫娜露丝的兜帽,露出了她那有些暗淡的赤发,和那因恐惧而止不住颤抖的黑色瞳孔。
  “你身上没有任何以太侵蚀的迹象,说明你当时并没有落入以太中。你是蓄意叛逃了吗,你在与以太合作吗?哼嗯,根据你之前的发言,看来答案很明确呢,那么我换个问题。你又知晓这里的一些什么秘密呢......”
  语毕,赫娜露丝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她能从那深蓝之中察觉到一道骇人的阴冷。而赫娜露丝的灵魂似乎也在这极致的寒意的刺激下找回了她对于自己肉体的控制权。她赶忙向后退去一步,随即赫娜露丝惊叫着,握紧着手中的光矛不断向着黑袍人刺去。
  这些攻击迅速且凌厉,可是几乎没有什么章法,这些攻击看上去并不能够体现出进攻者的技艺,而这更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做出的求生本能,这种攻击甚至都无法伤到那些困兽的猎物,比起是攻击,更像是垂死挣扎。
  而黑袍人并不是猎物,他也不会是猎人。
  在他视线之内的空间,即为罪人的审判庭。而他是绝对不容反抗的审判者,任何胆敢对至高天不敬者都将在他的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过。他也只需要他自身一人便足以对任何罪人宣布审判,他的言语即是审判本身,行动又代表着惩戒。最高天的意志绝不容质疑,深蓝之前绝不容任何异端。
  没有宽恕,没有救赎。甚至连体面的死亡,都不可能被允许。
  “聒噪。”
  不断用着最低限度的动作闪避着光矛的突刺,最终黑袍人传出一声不耐烦的低哼,他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光矛的枪身,稍微用力,那光矛便在一瞬间粉碎,消散。
  “噶,喝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光矛的赫娜露丝已然没有了她刚踏入酒馆时的矜持,她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她向前一挥双手,那似乎无数能够铺天盖地的光矛便出现在她的身后,并在下一个瞬间向前发射出去,而且光矛发射出去之后空出来的空间又会立刻被新出现的光矛占据。就这样,似乎无尽的光矛如同那倾盆大雨一般涌向黑袍人。赫娜露丝已经忘记了对魔力量的管控,她可不敢在对抗如此令人绝望的敌人之时留手,她每一击都竭尽全力,每一发光矛都在她的操纵之下尽可能的压缩进最大限度的魔力量。
  “轰隆隆——”
  光矛飞行的轨迹毫无规律可言,它们只是胡乱的大概向着黑袍人飞去,有的光矛碰撞到了天花板和地板,还有四周的墙壁上,剧烈的碰撞使得这狭小的空间开始剧烈的晃动,烟尘也随之开始四散开来,逐渐掩盖了黑袍人的身形。可赫娜露丝明白,这种程度不可能杀得了这位无情的审判者,她不敢有片刻的停歇,这些看似无尽的光矛雨持续了整整半分钟,这才在赫娜露丝那粗重的喘气声中停下来。
  浓烟四散在空间之中,赫娜露丝瞪大了双眼看向浓雾之内,她的双手止不住颤抖着,赫娜露丝也不明白这是因为力竭还是因为恐惧。她尝试咽下一口口水,可干涸的咽喉只是摩擦得令人生痛。一种未曾体验过的情感涌上赫娜露丝的脑海,她的双唇在空中呆滞的一张一合,最后她咬咬牙,转过身,她将所有的力量汇聚在双腿之上,踏上了那阶梯。
  快跑啊,赫娜露丝,快跑。
  “唔啊!”
  而正当赫娜露丝跑到酒馆吧台之前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没能料想到这一幕的赫娜露丝直接摔倒在了地上。而当她看向脚下时,一只手心已经被蛆虫啃食出一个大洞的“生物”此时正抓着她的脚,而那“生物”的面容已经不剩下多少肌肤和肌肉组织了。
  “杀了我......”
  在这一个瞬间,赫娜露丝似乎看见了不久后自己的倒影,似乎面前摆着的是一面可以预知未来的镜子,而镜中自己的倒影,则是与这“生物”同样的下场。
  “呀啊啊啊啊!”
  慌乱的尖叫着,赫娜露丝一脚踢开了这只生物的手,接着她连滚带爬的来到了酒馆门前,胡乱的脱下身上这件沾满了蛆虫与脓血的黑袍,露出了她背后的那双黑色的翅膀。她奋力的拍打着那翅膀,用着她能尽到的最快的速度离开这片酒馆的上空。
  赫娜露丝不敢向后确认那位深蓝的恶魔是否追了上来,她没有目的的快速逃窜着,没有哪里是安全的,她能做的只有尽量的远离那位恶魔所在的地方。
  上千米的高空,这已经不是普通翼人族能够抵达的高度,但是赫娜露丝不是普通的翼人族,可这也是她不曾想象的高度。在这绝对的致命危险出现时,赫娜露丝爆发出的那惊人的求生意志竟让她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然而这还不够安全,绝对不够,她还得飞得更高,更远。
  但是罪人的审判是没有脚,也没有翅膀的,可审判总能如期而至。
  是的,审判其实一直悬于罪人的头上,不曾也不会消失。
  “快飞吧,小小黑鸦,等到你的羽毛上沾满了污垢,我会亲手为你褪下那对翅膀的。”
  耳边传来的低语,则在这瞬间击溃了赫娜露丝心中最后的防线。她在空中惊声尖叫着,快速地划过夜空。自此,弗里斯科的民间又多了一则关于在夜空中惊叫的乌鸦的传说,每当夜空出现乌鸦的尖叫时,则预示着弗里士革将要迎接新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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