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有听到枕头下的尖叫吗?

  “这不对啊!我只是吃了顿霸王餐,为什么要判我死刑啊?!”
  “所以你还是会认罪嘛?啊?时辰已到,处决罪犯!”
  随着刽子手们手起刀落,数颗头颅滚下了断头台,那些无头的尸体被那些面色发青的收尸官扔进燃烧的焚化炉中。鲜血渗入了处刑台那木制的地板里,似乎刽子手每挪动一脚都能发出灵魂尖叫的声音;痛哭流涕的人们围在处刑台的下方,恶毒的咒骂与悲惨的哭声在为那些灵魂的尖叫伴奏着,那是世上已知的最绝望的交响曲。
  但是总有些污秽的灵魂在享受着这场“盛宴”。
  “国王陛下!请让我们歇息一会吧!我们的刀早已出现钝角和断裂,运送罪人的马匹早已累死了两匹,搬运尸体的收尸官甚至有一人因为体力不支连同尸体一同摔进了焚尸炉!陛下!您瞧啊!有多少的头颅滚落,即使是再铁石心肠的刽子手,也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了!我还恳请您,让我的同僚们歇息歇息吧!”
  “......玩忽职守罪,带下去,待会一并斩了。”
  “啊啊,我的国王陛下......”
  国王冷漠的大手一挥,一旁面色铁青的侍卫们无奈的走上前带走了这位浑身沾着他人鲜血,却泪如雨下的刽子手。而国王依然站在高处的看台上,冷眼的看着处刑台上发生的一切。最后他捂住鼻子,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贱民的血可真是恶臭,把我的马车叫来,我要回到我的城堡去了。”
  不一会,满脸恐惧的专属车夫便带来了国王那金灿的座驾,在平民们那如同咒怨般的眼神中,国王慢悠悠的坐上了他的马车车厢中,甚至在他关上车门前,还不忘向着处刑场周边的平民们微笑。
  待到车门关闭,他那尽显奢华的座驾缓缓驶动,国王这才收起了那作贱的微笑,形色显得慌张了起来,并且开始不安的扫视着车厢内的每一个角落。
  “主上,万能的主上!您还在吗?”
  国王对着他对面的空座位喊叫到,可在这声音绝对透不出去的高级隔音车厢内,甚至连街道旁平民的咒骂都听不到。又能有什么存在能够回应这个可憎的国王呢?
  “怎么了,我忠实的信徒啊。”
  然而在这间只有国王存在的车厢内,却响起了另外一人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空灵且嘶哑。当那声音响起时,这位冷血的国王甚至感到了恐惧与寒意,他咽了咽口水,双手合十,抬起头望着车厢的车顶。
  “啊我主啊,我只是担心,您会不会就这么离我而去。”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最喜爱的信徒,当我知晓你的存在的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亲自在以太的门前迎接你啊。”
  “啊啊,主上啊,请接受这卑微的我的无礼,我不应该质疑您那慈爱的胸襟。”
  “无妨,无妨,像你们这些下界的卑微生物,意志多少有些薄弱,不过没有关系,我会帮助你,让你从这卑微的肉体中脱离,使你的灵魂真正的飞升。”
  “感谢主上的慈悲!”
  国王在这一刻痛哭流涕,他一把跪在了车厢间座位的空隙中,甚至还因为没能把握住他那肥胖身体的平衡,鼻梁一把撞在了跟前的座椅上,鲜血直流。但是国王并不关心,他虔诚的跪在地板上,双手合十,向着声音的主人吟唱着污秽的赞歌。
  “那么,我要求的事,都有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吗?”
  “啊主上,其实关于这个,我们有些小问题,残酷的判决几乎处死了全国所有大大小小的犯人,就在昨日,我们弗里士革最大的监狱,还被那些贱民给攻破。我们很快就要......‘人手’不足了。可是主上,我等已经献祭了那么多的‘贡品’,还是不够吗?这样下去,那些不安分的贱民肯定要......”
  “就像我说的,你们这些卑微的生物意志还是太薄弱了。”
  “......是,我很抱歉,我的主上。”
  “不用担心,我最忠实的信徒啊,你不用担心在下界中你那卑微肉体的终焉,在这之后,你便能投身以太的怀抱,成为不朽的存在!我说的,可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不朽!甚至要比你们这些卑贱生物的造物中最古早的东西都要显得更加永恒!你只需要听从斯科姆的指示,通往以太的大门就会在你的脚下敞开。到那时,你会成为真正统领弗里士革的王,成为翼人族的历史中最伟大的王!”
  “啊啊,我伟大且慈祥的主上啊......”
  “国王陛下!微臣有要事相报!”
  正当这位愚昧的国王想通过他那贫瘠的词汇表达对声音的主人无尽的感激之情时,马车却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而国王的车门也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正当被打断说辞而愤怒的国王正准备拔出他那把华丽却不实用的佩刀时,那虚空中的声音再一次传到了国王的耳中。
  “等等,我忠实的仆人啊,先听听他想要说些什么。”
  “......如您所愿,我的主上啊......说!来者何人!”
  “微臣是陛下您前日指派的新任军部大臣,此次慌忙前来是为了告知陛下,那位被陛下您革职的前任军部大臣,如今带着人马,在弗里斯科的东侧开始集结!他们反了!”
  “告诉他:‘我会让斯科姆阁下亲自带兵前去讨伐’。”
  “我会让斯科姆阁下亲自带兵前去讨伐。”
  “这,这会不会有些不妥?让那位陛下的‘军事顾问’独自带兵......”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不、不!微臣遵旨!微臣即刻便去安排相关的手续!”
  随着车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国王拿出他那精贵的手帕擦拭着他那额头大把的汗珠,随着他的擦拭,他这才意识到了之前在马车内磕绊时流出的鼻血。而那虚空声音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位愚昧国王的想法,他嘶哑的笑了几声,又继续说道:
  “不必感到悲哀,我忠实的仆人啊,很快,你便能抛弃这孱弱的肉体,成为我们以太的一员。现在,我们又有了充足的‘人手’,你的飞升之日,不已经就在眼前了吗?”
  “哈,啊哈哈哈!您瞧啊,我的主上!就连我,都在讥笑着我这无能的肉体啊!啊哈哈哈!”
  车厢内传出的疯狂的笑声,甚至连从车顶上空飞过的乌鸦,都不敢扑腾它们的翅膀。而那可怜的车夫,则紧紧的握着车门那金光闪闪的门把手,迟迟不敢拉开车门。
  。。。。。。
  “哇噢,真是一个适合晒晒自己皱纹的好日子,不是吗?”
  德里克里悠闲的躺在赤鸦号甲板上的一张折叠躺椅上,他戴着墨镜,穿着宽松的海滩衬衫,脚边是已经设置好的鱼竿,手中拿的是放了大把冰块的被挖空的椰子壳酒杯。里面装着的饮料,据德里克里的原话:不建议任何人站在酒桶上直视酒桶的内部,否则你的视网膜大概率会因为空气中蒸发的酒精而不保。
  在抵达弗里士革后的日子,德里克里虽然将赤鸦号船只所有权的证书交给了诺巴底,但是他们甘愿留下来为了诺巴底继续进行赤鸦号的运作与维护。这些老练的水手们都是原来从巴尔顿退役下来的海军老将,在他们的手中,赤鸦号每天都维持着几乎是出厂的状态崭新且可靠。
  而之所以他们甘愿留在船上为诺巴底服务,一是信任着这位被巴尔顿护国公称之为友人的男人,再者,就是这帮年纪不小的老男孩们对自己退役的时光还没有任何盘算,于是便将就着跟随这位神秘的护国公的友人继续旅行。而诺巴底自然也猜到了这些终生疲于为国家效力的老将士们的想法,他也没有进行过多的阻拦。但是无条件的接受老将士们的好意那肯定是诺巴底无法承受的,他会为这些可靠的水手们付出远超于市价的水手雇佣费。至于这巨资从何而来,诺巴底会建议提问的人去找找那眉心最近多了个洞的尼科夫。
  “老大,您可真能享受,万一那个老爷回来了,还不给你踹下去喂鱼了!”
  “切,那个男人看着有经过点锻炼,但是要是和我面对面,谁把谁踹下海还不一定呢!瞧瞧我这壮实的肱二头肌,乌拉!”
  德里克里一把捏碎了椰子壳做的酒杯,粗壮的肱二头肌在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德里克里一脸得意的展示着他那常年累月锻炼出的肌肉,不过也正因为他这即使在其他人族中也显得过于健壮的躯体,也被船员们禁止他行走在对肌肉过于狂热的翼人族们的街道上。
  “嘿!我可刚打扫的甲板!老大,你待会可自个儿去扫去吧!”
  “靠,合着这甲板比我的肱二头肌还要亮眼是吧?!”
  “那当然!我这擦出来的甲板可要比你那额头还亮!”
  “哈哈哈哈!”
  船员们都在大声笑着,德里克里也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甲板上的欢声笑语在每一寸甲板上飘荡,甚至穿过赤鸦号那坚实的铁壳,回荡在赤鸦号那诺大船舱下的每一个房间中。
  “打扰各位的兴致了。”
  然而一位不速之客,却硬生生打断了众人间愉悦的气息。
  “嘿!小子,大白天穿着这么一身,不热吗?”
  一个船员从甲板上向下探出头,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翼人族男人站在码头上,紧紧的盯着船员们,或者说,是看着赤鸦号。
  “你们这艘船看着挺不错的,能不能考虑个价格,卖给我呢?”
  “哈?小子,大白天的你在说什么梦话。”
  “抱歉啦小子,这艘船的主人现在不在船上,况且,我也不认为你和你的同伴真的有这笔钱买的起啊,哈哈哈哈!”
  听到德里克里爽朗的笑声,黑袍人的眉头抽了抽,他打了个手势,在下一刻更多的黑袍人从码头的阴影和拐角处走了出来,站在了最初这位黑袍人的身边,同时用着尖锐的眼神盯着赤鸦号甲板上的每一个老水手。
  “那么,我们也只好向各位‘征用’会你们的船了。”
  跟随诺巴底留在赤鸦号上的老水手们一共只有十五名,这个数量要远低于在码头上一字排开的黑袍人团体。但是这些船员并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水手小子,而是经历了无数修罗场,从真正的战场上幸存下来的海军老将。
  船员们的脸上还挂着不屑或是游刃有余的笑容,然而在甲板护栏遮挡下的手,早已摸到了各自背后的魔力枪或是匕首上,眼中原本那轻松愉悦的笑意在此时也夹杂了些许凶光。
  “欸呀呀呀,没想到号称‘自由天堂’的弗里士革也会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啊,是因为太自由了吗?啧啧,那就让我们委婉的为弗里士革的人民带来点小小的巴尔顿的‘秩序’吧?”
  德里克里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久经磨损的指虎套在了手上,脸上则露出凶笑,双臂上那爆出的夸张的青筋即使站着老远都能清晰可见。
  “住手!我们是人民的战士,不是劫匪!”
  “将......是,大人。”
  在两方剑拔弩张之际,有一个黑袍人从海岸上跑来,站在了黑袍人团体的面前,他的身高要比任何一个黑袍人都要高大。在他粗犷的怒吼下,余下的黑袍人齐刷刷的跪下,似乎他就是黑袍人团体的领头狮。
  “请原谅我手下的无礼,来自远方的朋友啊。”
  “切,还想着终于有点乐子了呢。”
  “阁下说笑了,我早已看出船上的各位都是在战场上千锤百炼的战士了,而我的手下们,在这过于安逸的弗里士革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鲜血啊,他们可还称不上你们的对手。”
  “哼,马屁吹完了,也是时候该走了吧?”
  德里克里不屑的哼了哼鼻子,而这个高大的黑袍人并没有离去或是急着回答德里克里,他只是仔细的打量着赤鸦号的船身。而这一举动则让赤鸦号甲板上的这些大老粗整得满身鸡皮疙瘩,对于爱船如子的这帮老水手来说,这台汇聚祖国最强科技技术与人力物力打造出的赤鸦号,简直就如同这帮老小子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一样宝贵。
  “真是一艘好船。”
  经过良久的沉默以后,高大的黑袍人叹了口气,他看向德里克里,说道:“我愿意出大价格租下这艘船,并且愿意缴纳大额的保证金,这样的话,能否让我与船的主人交谈?”
  “唉,我都说了,这艘船不是你们租的起的,而且船的主人现在......”
  “在这里。”
  而德里克里耳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当德里克里那充满不可思议的眼神挪向他的身旁时,那坚毅的身躯不知在何时已经矗立在他的身旁。而当德里克里看向他那些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们时,其他的老水手们却惊恐的摇着脑袋,似乎他们也不知这个被巴尔顿最强的英雄称之为友人的男人从何时就出现在了甲板上。
  “你是......”
  “你是弗里士革的大将军,统领着弗里士革所有能拿起刀枪的士卒——直到两天前,对吧?”
  还不等领头的黑袍人开口,诺巴底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出了黑袍人的身份。而知晓身份暴露的黑袍人也不恼,他缓缓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那疲惫却依然坚定的面容。
  “你想借用这艘船,想必也是为了在这之后的起义中使用上,没有错吧?”
  “......现在,我开始有点怀疑阁下是否是从敌国派来的间谍了。”
  “你如今面对的敌人已经不再属于‘敌国’的范畴了,将军阁下,你应该对此比谁都清楚。”
  “......你究竟知道多少?”
  “多到让人忌讳的程度啊。”
  被称为将军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在他的眼中,面前的已经不再只是一个男人,而是深藏在浓浓迷雾中的野兽。他会静心观察着猎物的状况,等待着最佳的机会,最后一口咬断猎物的脖颈。而你即使是在在呼出最后一丝生气时,你甚至都无法观测到他那深藏于浓雾中的身躯。你只能透过那锋利的利爪,去用你对最恐怖且最为强大的生物的尊敬去幻想他的真容。
  “怎么了,将军阁下,你不是想租借这艘船吗?要是没有胆量踏上这艘赤鸦号的甲板,又为何要站在我的面前呢?”
  “......阁下的意思,是愿意出借给我们吗?”
  这只恐怖的野兽并没有急于回应弱小生物的疑问,他思索了一会,看向了他周围的一众久经沙场的老将们。而德里克里也心领神会,只是笑着耸了耸肩。
  “虽然没听懂你们在聊什么,但是我们可不会让外人在我们眼皮底下开着赤鸦号到处耀武扬威啊,是吧,老伙计们!”
  “乌拉!”
  “......死了可不要怨我啊。”
  “哈哈哈哈!”
  在老水手一众的笑声中,诺巴底抬起右手用拇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虽然自己不愿将西德瓦尔交付给自己的船和这群老水手们拉入这场疯狂的战争,但他明白,只要这帮老顽固下定决心,鲸鱼来了都拉不动他们。
  “将军阁下啊,我这艘赤鸦号还有全部的十五名船员,都随你调遣,但是你得记住——如果我收回赤鸦号时我的船员们少了任何一个人,那我就要拔掉你的一根手指。如果双手的份还不够,那就是你那对翅膀,然后是眼球,最后是脑袋......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啊,我一定牢记于心。”
  当说出这句话时,将军这才意识到自己与这凶恶的野兽达成了多么可怕的交易。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最终还是强压了内心的恐惧,紧紧的站稳了自己的脚跟。
  要么全部保留,要么不留余力。而这场战争,他只能选择后者。
  看着下定决心的将军,诺巴底哼了口气,这才从将军的身上收回目光,斜眼看向了远处钟塔的顶端。而在那,一道阴影转瞬即逝,似乎只是那海鸥在阳光下自在的投影。
  “将军阁下,你会赢得这场战争,即使这场战争将不会以你们历史上书写的任何形式出现。我无法保证你是否能在这场你们前所未见的战场中幸存下来,但我可以保证,你会赢的,是的,我向你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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