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骑士与女仆
“啊啊，革命军就要杀进来了吗？”
年迈且肥胖的国王躲藏在他的寝宫内，他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海平面，在那本应响彻天际的炮火声逐渐平息，只留下点星星点点的火光。他神经质的瞪大着双眼，忍不住的咬着自己的手指。
“我主啊！您还在我的身旁吗？！请您告诉我，我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飞升呢！”
然而，偌大且辉煌的寝房除了国王病态的喘气声，什么也没有传入国王的耳中。他开始慌张，他尝试大声呼唤他的警卫与仆从，然而房门外的空间并没有传来他期盼的脚步声。
“不行......我得先去安全的地方！我不能呆在这......我是神选的帝王！不应该如此狼狈的缩在这里......对！我新任命的军部大臣告诉我在北方的山脉有我们的援军！我要先赶过去，统率属于我的军队！”
说着，国王便走向了他寝房那面金灿灿的大门。可正当他准备握住门把手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便回过头，开始在他床头柜中开始倒腾。直到他翻到了一枚看起来无比珍贵的宝石，他这才站起身，再一次握住了门把手。
“这不是落荒而逃，这只是以防万一为东山再起准备的资金，对，没错......”
在如此暗示自己后，国王推开了大门，在向着走廊张望一段时间，发现没有任何人之后，便笨拙的踏入了走廊的黑暗之中。
“该死的，负责管理王宫的女仆长呢？就连走廊的灯都没能打开，居然犯下这种错误，待我回到我的城堡之时，我一定要亲手斩了她！”
恶狠狠的说出这段话，然而老国王额头上的冷汗却丝毫没有减少。他小心翼翼的扶着走廊的墙壁，摸着黑向前走去。年迈且悲哀的身体早已经老眼昏花，在这黑暗之中老国王甚至有一种可怕的念头，他似乎觉得这条走廊已经不再是他熟悉中的道路，而是通往地狱的最短路径。
“老天爷啊，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我只是让那些王国的渣滓不再玷污我的王国！他们罪有应得！我只是做了一个国王应该做的，你怎么能怪罪一个恪尽职守的老人呢！”
低声的呐喊着，老国王继续行走在漆黑的走廊上。他时不时的会猛地向着任意一块黑暗的角落投去目光，被任何他老花的眼中的虫影给吓到。在黑暗之中，老国王的头发以着惊人的速度开始花白和脱落，皮肤以及面容以夸张的速度迅速老化，而他本人却绝不会注意到，他的脑海中已然只剩下了恐惧，再无别物。
“哈，哈......我一定要，哈......我离飞升就只差一步之遥了！我主现在肯定只是忙于规划他伟大的计划，等到他完成一切，一定会带我去前往那应许之地的！是的！我是他最喜爱的信徒！他不可能丢下我的！”
似乎是在回应他狂热的期待，走廊的尽头亮起了一束白光，年迈的国王擦了擦自己老花的双眼，再一次确定那不是他可悲的幻觉后，国王发出了诡异的笑声。他一辈子都从未感受到他的腿脚如此的轻便，他甚至还开始别扭的拍打着他背后萎缩的双翼，然而常年不曾使用的双翼早已无法拖动他可悲的身躯。老国王就以如此滑稽可笑的姿势在长廊上奔跑着。
“我主啊！您是来迎接我了吗？！您听我说啊，我真的很尽职尽责了！哈哈哈！瞧啊！如此下贱的我居然还有一瞬间怀疑您是否就如此离我而去了！啊啊，我慈爱的主——”
“扑通！”
而年迈体衰的国王在他那不断悲鸣的大腿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之后，他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他那华丽的王冠在一片黑暗中不知滚落到了何处，然而他并不在乎，马上就要飞升成仙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拘泥于他羸弱的肉体最后的结果呢？老国王在地面尽他所能的最快的速度向着那道光爬去，嘴中还带着丑陋的笑容，口水早已流遍了地板，早已没有了国王的尊严，甚至是作为人的尊严。待到他终于爬到那道光前，老国王才堪堪抬起头，然而在下一刻，他的笑容却在瞬间消失，只剩下了惊恐的抽搐。
“你、你是谁？你不是神使大人们，也不可能是我主！啊啊！你是来杀我的刺客吗？！呃啊啊啊啊！”
在老国王面前的，是一位头戴着金色全覆盖面具，身披着轻甲，手持着光矛的赤发女子。她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拄着她的光矛，金色面具下的双眼没有透露出任何的神色，如同无言的骑士一般。年迈的国王可没有仔细欣赏她的端庄与美，他惊恐的怪叫着，向着身后的空间爬去。而赤发的女子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最后终于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就是终结曼比斯统治的血脉......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大量的贪腐，王室的无度挥霍，国王的无能......曼比斯最后的王的统治本就不迎人心，而你们只是借由着哄骗人心夺下了曼比斯王的王冠......我一直都明白，只是我不愿去直视罢了。”
国王并没有回应骑士的独自呢喃，他仍旧在怪叫着向着远处爬去。而赤发的骑士在又一声叹息后，收起了她眼中的杀意。
“现在杀了你也只是我胡乱的发脾气罢了，杀了你，曼比斯的血脉也再也回不来，而你也已然得到了理所当然的终焉，我已经没有必要......”
“啊哈哈，既然你不需要这次机会的话，那我就算你让给我了哦？。”
“噗哧！”
还不等赤发的女子说完，黑暗的空间又响起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随即那悲哀的老国王便在下一刻人头落地，随后滚落到了阴影的角落中。在震惊之余，当赤发女子察觉到空间中那一丝晶莹且透明的丝线后，她只是再一次叹息了一声，看向了从自己对面的黑暗中优雅地踏出的女仆。
“莉莉丝小姐，是这个名字对吗？”
“虽然被记住了名字，但是我可一点也不开心呢，赫娜露丝小姐。对我来说，你也是让铃月大小姐遭受苦难的敌人呢。其实我真正等着的，是你在了结这个可憎的老头后大意的一瞬间将你一同斩下呢......”
莉莉丝微笑的说出这些冰冷的话语，然而她的动作中早已没有了杀气，她右手一抖，抽回了在黑暗中的丝线。最后微笑的仔细端详着赫娜露丝的面具。
“这个吗？这是曾经侍奉曼比斯王的骑士们才能被准许赐予的面具。很讽刺，对吧？就像这个面具一样，我只是一味的抓着过去的残影不放罢了，到了最后已经无法挽回，才发现在背后一直矗立着的身影......”
苦笑一声，赫娜露丝摘下了她脸上那面黄金的面具，再最后一次感受着面具上的纹路，赫娜露丝将面具随意的扔在了地上，最后用着她的光矛将其粉碎。在一切结束之后，赫娜露丝抬起头，看向了面前这位依旧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女仆。
“我知道你恨我，我接受你的愤怒，你的咒骂，你的诅咒。但是我还有那位大人托付的任务，我不能死在这......在一切结束之后，你的主人会给予我应得的结局。我希望你能为了你的主人暂时放下一切，一切为了那位大人。”
“......铃月大小姐真的很可爱啊，虽然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点要了我的命，但是她也和老爷一样，在以她的方式守护着身边的人们。如此的铃月大小姐我一直都十分尊敬着......早知道如此，我就应该在那夜与你舍命搏斗，或者是在那夜之后不顾铃月大小姐的约定，将你的事告诉老爷......本来有很多的方法避免这一切的，可是天真的我还是辜负了老爷的期望......我真的很讨厌你啊。”
“......对不起。”
“但是，正如老爷所说的，如果让你继续活下去是铃月大小姐的意志的话，我也会遵从他们的心愿。为了他们，我愿意不计前嫌，与你并肩战斗。直到......一切结束啊。”
“啊啊，这样就好，直到一切结束之前啊。”
在这段对话的结尾，城堡开始了剧烈的震动，她们二人所处的走廊也开始剧烈的摇晃。最后相视一眼，二人便迅速的离开了这条长廊，来到了城堡的顶端，在一次惊人的跳跃后，二人矗立在了城堡外围的一座钟塔之上。
“开始了啊。”
伴随着赫娜露丝低声的呢喃，城堡之下显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紫红色的法阵。那法阵过于不详，以至于二人在钟塔之上都能听得到其中传来的灵魂痛苦的嘶叫声。而不一会，从城堡的四面八方开始传来的不安的吼叫声，似乎是那些怪异的生物在为这诡异且令人不安的法阵的具现而欢呼。
“我在军团中已经见过相当多如此的场面了，你呢？我能感受到你的魔力循环中的波动，你应该刚得到恩惠没有多久吧？你不害怕吗？”
“嗯，我现在已经害怕的不行了呀。现在的我恨不得赶紧钻到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开着房间所有的灯睡觉啊。可是......”
微笑着说出这些话语，待到莉莉丝注意到那城堡前缓缓走近大门前的身影，莉莉丝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变得柔和的起来，眼中透露着无限的温柔与崇敬，同时轻轻地抚摸着她左额刘海前的那一抹蔚蓝色的挑染。
“如果不能回应他的期盼，那简直要比死了还要难受啊。”
“轰隆隆——”
语毕，那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城堡再一次剧烈的摇晃起来。其底下的地面被未知的力量拔起，露出了其下强烈的不祥的深紫色光芒。而在光芒的其中，那些带有翅膀，或者没有四肢的各种千奇百怪的生物从中涌出。而每随着那城堡缓缓升离地面一厘，那不祥的紫色光芒便愈发的强烈。
那城堡宛如封印着恶魔的魔盒，而这个魔盒则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的打开。没有任何凡人能在这绝望的景象中保存理智，即使是站在远处钟塔上的二人，都能感受到来自灵魂的惊颤。
而在这仿佛地狱门前的景象中，那个如磐石般的男人，动起来了。
他拿出他那面标志性的盾牌，即使相隔甚远，钟塔上的二人都能看到那在盾牌中心开始积聚的庞大且浓厚的深蓝色魔力。在一声响彻天际的怒吼之后，男人将他的盾牌高举过头顶，最后用着无与伦比的气势，一把将他的盾牌砸向了城堡前的地面。
“咚！”
伴随着深蓝魔力的喷薄，沉闷且响亮的击打声在男人所处的方向传来。城堡之下连接的地面开始颤抖，空气都为之发出哀嚎。在这惊天撼神的一击后，城堡那上升的趋势被硬生生打断，甚至在那冲天的深蓝色魔力在变得愈发的惊人后，那城堡甚至开始重新下沉。封印着恶魔的魔盒似乎很快就要如同那古旧的坛子一般，被这道深蓝给重新紧紧的扣上他的盖子。
“......这就是军团中唯一没有职位的男人，至高天中从始至终都存在的男人，英灵殿唯一认可的男人，他的实力......中的一部分吗？”
“啊哈哈，这就是我的主人，我所倾尽一切所侍奉之人吗？这真的是，让人感到骄傲啊。”
带着无比的敬佩和崇拜，以及还有些许的恐惧，赫娜露丝握紧了她的光矛，她注意到那些古怪的生物们开始向着那匹高傲的独狼而去。注意到这的赫娜露丝开始默默的运转着体内的魔力，准备履行她的誓言。而就在此时，身旁的莉莉丝却拉住了她。
“看啊。”
随着女仆那纤细的手指指向的方向，赫娜露丝看到了那黑压压的大军从街道的另一侧出现。他们并不是那些畸形的生物，也不是任何神秘的存在，而是那些与赫娜露丝同根同源的同胞。他们穿戴着战甲，携带着各式的冷热武器，有的乘坐着战马与马车，有的则驾驶着笨重的由魔力驱使的重炮坦克。他们唱着无畏的战歌，其气势丝毫不会逊色于那冲天的深蓝魔力。
“妻子的丈夫们！孩童的父亲们！老者的孩子们！勇敢的战士们！今夜，我们将为我们所爱的一切去战斗！我们的敌人是前所未见的，但我们的勇气是势不可挡的！不要害怕，它们也会流血，它们也会死亡！幸运女神她还坐在我们的马背上，我们是被她眷顾的冠军！来吧，我的同胞们！让这些异种瞧瞧，弗里士革的勇气与精神！乌拉！”
“乌拉！！！”
伴随着将军气势恢宏的演讲，他的战士们骄傲的发出他们的战吼，骑兵们一马当先，战车的魔力炉紧跟着轰鸣，迅捷的空中部队早已拍动他们的羽翼开始与那些飞行的生物开始搏斗。怒吼声，厮杀声，血肉撕裂声在这条弗里士革最为辉煌且繁华的街道中不断互相冲击着。他们无所畏惧，他们势不可挡。
“......这也在您的计算中吗，大人？”
看着那道坚毅的背影，回想着他的话语，赫娜露丝再一次敬佩于那深蓝之人的伟大与慈爱。他在海岸为革命军做的不仅仅只是协助，更是给予了他们面对这些前所未见的敌人能够战斗的勇气。而勇气，则是这匹高傲的独狼真正传递给他们的最为宝贵且无价的援助。
“走了哦，再不快点的话，就要被那些大头兵们抢完人头了啊。”
微笑着从钟塔上一跃而下，莉莉丝的身影在半空中便凭空消失，而注视着她消失的空间，赫娜露丝不禁摇头苦笑一声，再一次看向了那位深蓝之人。
“啊啊，真羡慕你啊，你有着侍奉自己主人的骄傲，而我......曼比斯的王啊，请最后一次赐予如此贪婪且不知廉耻的我于力量吧，直到最后，我们再在另一边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