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久违的一杯

  “哈啊,真头疼啊,刚出猎人工会就下起雨了吗?”
  穿着着雨衣,驾驶着载有水晶巨蜥遗骸的马车,阿尔勒缓缓的行驶在略显崎岖的山道上。老马识途,阿尔勒并不需要如何驱使他的马匹,老马的马蹄熟练的踩在各式稳定的落脚点,即使是雨后如此泥泞的山道,阿尔勒也不会担心他的马车会出现任何的事故。抬起头,少年微微开始放空自己的思想。
  “那个女孩子,真的好厉害啊。”
  如此年纪就成为独当一面的猎人,至少经常往返与猎人行会的阿尔勒是没有听闻过的。并不是说孩童猎人过于稀少,而是大部分孩童猎人主要还是完成一些较为简单的合约以便补贴家务。极少部分的,基本上都是出自有名有姓的大家族,通过家臣的活跃来借此打下将来在行会的基础。
  “真好啊,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得到他人的认可了。”
  想起马鲁斯对于那位少女敬佩的目光,阿尔勒也不禁心生羡慕。明明二人都为同龄的孩子,但是那位少女已经得到了周围人的尊重。她是真正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脚踏实地的走到这一步的。然而自己呢?却畏惧于迈出新的一步,在同龄的孩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之时,自己却还在畏手畏脚。
  “啊啊!我还没有问那位女孩子需要什么样的装备呢!”
  啊呀呀,明明自己信誓旦旦的要为那位善良的女孩打造一件属于她的装备,然而当时满脑子胡思乱想的阿尔勒压根就捋不直自己的思绪。待到大雨淋湿了自己那发热的脑袋和血管,这才冷静下来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唔......我想想,那个女孩子并没有带刀剑或者任何显眼的兵器。拳斗士?可是她也没有任何盔甲啊?啊,难不成是兽人族中稀少的法师吗?”
  阿尔勒苦闷的挠了挠头,这样一顿胡乱猜测也是不好的。如果匠人打造的物品不能符合客人们的需求,那么即使是再好的素材经过最好的匠人手中,那也只能是废品。如果自己苦心打造出一件装备,但若是那位女孩无法使用,那也是没有意义的。
  “啊,说起来,我就连能不能再和她见上一面,都是个问题呢。啊啊!我当时到底在干什么啊!我应该好好询问她的住址......啊在那之前不是应该先询问她需要怎样的装备吗?啊啊......”
  苦闷的挠着自己的头发,而那匹老马似是在嘲笑着愚笨的阿尔勒一般嘶了口气。抬起头,看向阴冷的天空,感受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自己的面庞,阿尔勒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渐黑的天空,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太祖爷有好好待在家里吗?要是他又跑出去的话,会感冒的啊......”
  “铛——”
  “嗯?”
  似乎是回应他的疑问一般,从漫天的雨声中,阿尔勒似乎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优秀的铁匠不会听不出这是锻造锤敲打的声响,阿尔勒也不例外。他静下来,仔细聆听着。
  “铛!”
  那声响愈发响亮与清脆,阿尔勒明白,并不是那声音的来源离自己愈发的接近,而是自己正在接近它。想到这,阿尔勒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不禁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又在浪费材料了吗,太祖爷......”
  他称呼为太祖爷的老者,有时会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钻入自己的工坊——或者应该说是祖传的工坊里,胡乱的捣鼓着什么。虽然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例如掀飞整个屋顶的事件,但是也着实令少年头疼不已。比如这次金属巨蜥的委托,就是拜他的太祖爷所赐。
  “啊,但是要不是太祖爷,我应该是没有机会遇见那个女孩子吧。”
  马车终于缓缓驶近了一间小屋前,而那敲击金属的声音愈发的响亮。阿尔勒露出苦笑,他跳下马车,熟练的将马匹带到了马厩中,这才走进小屋内,脱下了他的雨衣。
  “太祖爷,我回来了。”
  阿尔勒一边挂好自己的雨衣,一边向着屋内的空间喊着。然而记忆中那有些神经质的骂骂咧咧并没有传来,而是那金属的敲击声,沉稳的,时断时续的从屋子的深处传来。
  少年有些困惑,在他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除了自己和那已逝的父亲以外,有人能够从那间小工坊中发出如此像样的敲击声。他见过他的太祖爷拿起锤头的样子,但或许是年迈而导致的精神不稳,那位太祖爷总是只会拿着锤头胡乱的敲击着,嘴中还念念有词。最终他会将工坊中的一些素材敲得稀巴烂,或者是弄坏几件工具。
  然而这次不一样。
  没有听起来凌乱的敲击声,没有那不明意义的细声呢喃,更没有那刺耳的刮擦声和摔击声。在阿尔勒的耳中,这些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和时不时发出的轻微的摩擦声,简直就是如同悦耳的音乐一般。想到这,阿尔勒不禁咽了咽口水,他沉下脚步,慢慢的向着工坊的方向移动。尽可能的不发出多余的响声,不去惊扰这位出色的音乐家。
  “铛!”
  “......太祖爷。”
  还是那略显衰老的背影,还是那满是皱纹的双手,依旧是那记忆中的面孔。然而在那工作台上方发出的并不强烈的白炽灯照射下,那稍显驼背的背影此时变得如此的宏伟,握着铁锤和磨石的双手如同最为精密的器械精准的活动着,年迈的脸庞透露着难以想象的气势与专注。
  “铛!”
  待到阿尔勒意识到时,他已经不自觉的站在了这位锻造大师的身后,屏住呼吸,瞪大着自己双眼,尽量不遗漏任何动作的观摩着锻造大师的工作。在这位大师手下的,是一面漆黑的盾牌,以及一把能够伸缩的漆黑铳枪。阿尔勒能够看出,这对兵器的非凡。而这位大师的工作,是尽力保养这对神器。即使只是保养,面对如此的神器,大师如同对待最上等的乐器一般,引出它的极限。每一次敲击,每一次推磨,每一滴油液,都在最佳到无可挑剔的地方和时机下达。
  他只是在保养一件武器,为何他能做得如此的天衣无缝!如果让他来锻造武器,他能够做出怎样的鬼斧神工?!
  阿尔勒的眼睛几乎无法从老者的双手上挪开,他只有在眼球实在干涸到受不了了,才有些遗憾的眨了下眼皮。阿尔勒可以肯定,在这以锻造为荣的勒尔法斯坦,没有任何造物能像面前的这双手一般灵动巧妙。
  “......完成了。”
  在最后一次使用某种材质的布进行对这对神器的擦拭之后,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他露出了笑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最后他缓缓向后退了两步,向着工坊一处阴影的角落,笑着说道:“来吧,战帅大人,您的订单完成了。嘿,我想你肯定想自己亲手拿起来吧?”
  听闻老者的话语,阿尔勒这才惊讶的看向了工坊的角落。在那,一位身穿黑色风衣,面容坚毅但是略显疲惫,留着一头黑发,拥有着深邃的深蓝瞳孔的男人,抱着胳膊,静静的靠着墙壁,注视着他们。阿尔勒甚至都没能意识到在这空间内还有着第三者,别说这,甚至屋外的天色也早在不知何时完全变得黑暗了下来。
  “啊,您、您好......”
  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的阿尔勒先向着这位陌生的男人问好,而后者却如同没有注意到他似的,缓缓的走向了工作台,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盾牌之上。
  “......你老了,技术也跟着下滑了啊。”
  “哈哈哈!真是刻薄啊!要是手边有我家婆娘的酒,保证让你挑不出任何毛病出来!”
  “......那这位呢?他是你的子孙吗?”
  “嗯?”
  陌生男人将目光看向了自己,向着老者询问道。而老者却发出了疑问的呢喃,他靠近了阿尔勒,抬起那双还沾满着油液的手,仔细的摸着阿尔勒的脸庞。仔细的端详着面前的脸孔,老者嘴中还念念有词。看到这样的场面,阿尔勒也不禁苦笑一声,他握住老者的双手,看向了那陌生的男人。
  “您好,其实我是......”
  “噢!你是我最近收的弟子!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打断了阿尔勒的话语,老者一拍额头,笑着向着陌生男人说着:“让战帅大人见笑了,他作为匠人还有些不成熟,还请战帅大人多多包涵啊!”
  “......我是太祖爷,米勒.范德布姆的子孙之一,阿尔勒。因为一些原因,太祖爷的子孙们并没有继承太祖爷的姓氏。请您直接就这么称呼我为阿尔勒吧,那个,战帅大人?”
  “诺巴底。”
  简单的介绍之后,诺巴底将工作台上那对漆黑的兵器收回了自己的后背上。他看向一旁笑眯眯的米勒,不禁吁了口气。
  “老朋友,我记得你要给我试试你那自信的私酿,为何你不拿上几杯让我品一品呢?”
  “啊啊!你看我这糊涂脑袋,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拿几壶给你品一品!喝完让我听一听你的感想啊,哈哈哈!”
  说着,米勒笑着离开了工坊,听着他逐渐远去的笑声,诺巴底这才重新看向了有些不知所措的阿尔勒。
  “我知道他已经有些......意识不清醒的症状,但是他的症状比我记忆中的时候更加严重了。我明白这些,而这也是为什么他隐居于此的原因。”
  “您知晓太祖爷的事......您是什么人呢?难不成,也是和太祖爷相同的存在?存活了上千年的种族吗?”
  诺巴底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了那张工作台,打量了许久。过了一会儿,这才再次看向了阿尔勒。
  “这张工作台看起来并没有属于他的工具,至少依据我的记忆是如此。他还有在锻造吗?”
  “啊......很可惜,我从出生到现在,也只有这一次看到太祖爷认真拿起锤头的样子。如果我的父亲还在世的话,也许还知道些什么......”
  听到这,诺巴底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用着拇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在很久之前向他要求打造过一件物品,但是就现在他的状态,怕是很难能从他的口中问出什么了。就在之前我提问的时候,他也只是胡乱的说些旧话......你有曾见过米勒有收藏着些什么物品吗?”
  “没有,他现在生活困难,平日的起居都是我过世的父亲和我自己打理的。他的房间每一个角落我都清楚,并没有什么太过值得一提的物品。”
  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诺巴底将目光看向了大门外。“我很抱歉,作为客人,我不应该上来就如此向你刨根问底。我自认也是米勒的朋友之一,看到自己的友人如今饱受病痛折磨,我也承认自己的内心多少有些烦躁了......但是我真的很需要那件东西,那事关一切。”
  说到这,诺巴底拿出了一个小册子与一支笔,在快速的写下些什么后,他从册子上撕下了一页纸张,递给了阿尔勒。
  “如果你发现了什么,就来这家旅店吧,不过话虽如此,近期我会常来拜访的。我会带上一些伴手礼,以此为打搅你们的赔偿。”
  “这可言重了,诺巴底先生!我能看出太祖爷和您之间熟络的关系,毕竟认不出我的太祖爷都能一眼认出作为友人的您来,想必您一定是太祖爷十分重要的人。既然如此,便不需要如此客气了。如果您想探访太祖爷的话,就请不要客气尽管光临寒舍吧。”
  “......看起来你并没有从米勒那继承他的性格啊。”
  “喂!战帅大人唷!我这美酒都摆好了,你是准备等我喝完了自己闻点香味就打算回去吗?”
  诺巴底愣了愣,他走出工坊的大门,来到小屋的客厅。在那,米勒早已在餐桌上摆满了私酿和下酒菜,笑眯眯的拍着凳子,招呼着诺巴底坐下。而跟着他走出工坊的阿尔勒,则是苦笑了一声,站在诺巴底的身旁低声念到:
  “其实那些私酿的做法都是祖传的,想必太祖爷喝起来,就像他的太祖母制作的一样吧。不过,还请不要告诉太祖爷,这些酒是我酿的啊。”
  说着,阿尔勒苦笑着走到米勒的面前,劝诫着老者不要过量的饮酒。而诺巴底看着屋外的夜色,又看向了闹腾的米勒和桌上的私酿,最后低声轻笑了一声,放下了自己背上的兵器,走到了酒桌前,端起了一杯酒。
  “敬友谊。”
  “噢噢!敬友谊!战帅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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