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未曾消散的记忆一
六岁那年，小草的妈妈怀孕了，当时上面查的很严，他们只能躲到另一个县城，小草被送到爷爷奶奶家。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小草慢慢变了，她从一个胖胖的娃娃变成了一个又黑又瘦的火柴棍。只是一年的时间，很多东西，都变了。
那年小草上小学一年级，学校就在村子里，上学都是自己走着去。有一天早晨，小草醒过来后叫爷爷奶奶，没有人回应，找遍了所有房间，发现没有一个人。厨房里空荡荡的，也没有吃的东西。她想着自己还要去上学，就拿着书包准备出门，却发现大门被在外面锁上了。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推门也推不开，只能愣愣的站在大门口。
不知站了多久，她快要哭了，这可怎么办啊?她要怎么去学校上学啊？最后，小草想到了一个办法，她趴在地上，拎着书包，硬生生就着门下面狗刨出来的空隙钻了出去。一出去，她就立马站起来往学校跑。
一路跑到教室，她还是迟到了，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老师罚她去教室后面站着，她也不敢说什么，站着听了一节课。
这件事过后，小草心里有了一些懵懵懂懂的感觉，她觉得爷爷奶奶好像不是很喜欢她。为什么会不喜欢我呢？她的小脑袋想不明白。
学校里的老师都喜欢成绩好又乖的学生，小草就很想成为那种学生。于是，她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准时完成作业。一次大型考试，她拿了满分，老师在班级上表扬了她，她很开心。放学之后兴冲冲的拿着满分试卷回家，她想拿给爷爷奶奶看，她觉得老师都表扬她了，爷爷奶奶应该也会喜欢她的。
一路上她都在想象奶奶看到满分试卷笑眯眯夸她的样子。到了家门口，奶奶蹲在门口挑小箩筐里的黄豆，她跑上前，特意把老师写的有100分的那一面给奶奶看，结果奶奶只是淡淡的抬头瞥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挑豆子。
那一瞬间，好像有一桶冰水从小草的头顶浇下来，从头凉到脚。她拿着试卷的双手瑟瑟缩了回来，忍住泛红的眼眶，慢慢将试卷折了起来，默默走开。原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是什么样子，都不会喜欢。讨厌是不需要理由的，她第一次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这件事情。
村子的南方有一条河，零几年的时候河水还很清澈。夏天的时候，村子里的大人会带着小孩去游泳。小草也去过几次，是跟着爷爷去的。但是爷爷只让她在岸边，说里面深，不让她往里走。后来有一次，上岸之后，小草看到一个大人的腿上粘了一个东西，他在使劲拍打，试图弄掉它。爷爷说那是水蛭，会吸人血。那个时候，小草才知道原来水里还有这种东西，打那之后，她再也不敢下河了。
怪不得老人常说，无知者无畏，有些东西，看到了，了解了，就再也不敢去触碰了。
庆元二十三年冬天，汪秋儿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这年的冬天格外的冷，积雪覆盖了这座北方的小村，一切仿佛早有预兆。
“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从一座破败的小屋中传出。床榻之上的妇人面色蜡黄，身形憔悴，她一手掩口，不住咳嗽，声音嘶哑难听。两床薄被随着她的动作不停移动，根本遮挡不住刺骨的寒气。“就要死了吗？死了也好，死了也好！”汪秋儿强忍着咽下了一口血沫子，视线在屋里扫视一番，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是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的呢？或许从一开始，一切就都是错的。汪氏一族大多居住在镇上，未出阁前，她在家里排行第四，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家里以卖包子为营生，两个哥哥经常外出做工，她们姐妹就在家里帮忙做包子，爹娘在镇上支了个小摊子售卖。虽然赚的不多，但是足够一大家子在这个小镇上的日常生活开支，还能有些赚头。
变故发生在她十六岁那年，那年娘的身体不好，看病吃药花了不少银钱。或许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长久，娘就一心想着给她找个婆家。两个哥哥已经娶了媳妇，大姐也已经出嫁，小妹年纪还小，只有她正当龄，爹娘就想着赶紧给她把事情给定下来。她长的并不漂亮，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经常干活的身体略微有些壮实。她爹拎了一笼新鲜出炉的肉包去了镇上的媒婆家，回来就说媒婆答应帮忙留意。彼时汪秋儿听到这些还有些害羞，后来没过两天，媒婆就上门了。说是有两家合适的，先来给说说具体情况。
那是汪秋儿第一次听到李良的名字，他是镇上医馆里的学徒，听媒婆说，家是李家村的，是家里的幺儿。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都已经各自婚娶。他今年十七岁，哥哥之前也是镇上医馆里的学徒，后来学了三年回到李家村，在自家开了个小医馆，靠给乡亲们看个头疼脑热为生。
当时媒婆是怎么跟她爹娘说的来着，“大哥大姐，咱们都是汪氏一族的，你既然找我给秋儿留意，我必然不会糊弄你们，这个李良，就在咱们镇上的济仁堂里当学徒，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人长得挺白净的一个小伙子。他待人和善，说话啊，温和的很，还识文断字的。前几天我还听见济仁堂的大夫夸他聪明呢。我想着呀，等两年后他学成了，说不定可以留在镇上济仁堂当大夫。再不济就算回村，他也能在他兄长那里讨个差事。秋儿嫁过去呀，不说大富大贵，怎么也能衣食无忧吧。”
汪秋儿躲在里屋将媒婆的话从头到尾听了个清楚明白，她羞得满脸通红，因为这个李良，她见过。上次爹让她去给娘抓药，就是这个李良给她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