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谋权者（上）
“原来如此。”
炽火田井一郎朝着窗外吐出一口烟，他的脸笼罩在烟雾里，有些模糊。他对着窗外，惆怅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感谢您的协助。”
“道谢就不必了，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而已。”伶舟怜把脸别向鹤野沐那一边，小声地问了一句：“炽火田先生原来是会抽烟的人么？”
“压力很大的时候需要用一根烟来排解烦恼。”鹤野沐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我见过很多男人都这样，盟主虽然万人之上，但也只是个普通人。”
“好吧，我同意你的说法。”
“平氏的事情我会派人调查，多谢伶舟先生了。”炽火田井一郎掐灭香烟，转身走来将它摁灭在烟灰缸里，“之后就不劳您费心了，如果还需要在樱雪逗留的话，我会为您安排住宿；如果不需要的话，我会为您安排最近的航班。”
“盟主大人倒是周全。”伶舟怜微笑，“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加入太云，一起调查神禁之地的事情。”
坐在沙发上安静喝着饮料的余林柚和杨心正林突然被提到，很有默契地同时转头，问了一句：“你要加入太云？”
“加入你们的调查小组。”伶舟怜一字一顿地解释清楚，“而已。”
炽火田井一郎一愣，这几日事务繁忙，他被压得睡不好觉，下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胡茬，看上去比太云调查组初到樱雪时要憔悴不少。对于伶舟怜的要求他有些意外，毕竟此前他的表现明摆着不愿意和这些事情染上关系，眼下却积极地表示要加入神禁之地的调查组。
“伶舟先生也对神禁之地感兴趣？”
“自然。”伶舟怜大方承认。
炽火田井一郎沉默了一会儿，想伸手去拿烟，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手掌悬在半空，有几分尴尬。他不自然地挠了挠头，说：“那也行，多谢伶舟先生的好意。”
“您需要休息了，盟主。”鹤野沐说，“您已经连续工作了十九个小时41分钟23秒，这一个星期以来您的平均睡眠时间为4个小时15分钟，对常人来说已经足够摧毁他们的精神了。”
“你说得对，鹤野，谢谢，我想我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炽火田井一郎用手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他站起身，走出去的时候身子摇摇欲坠，明明是很宽阔的身影，余林柚却从那背影中看出了无限疲惫。
“让各位见笑了。”鹤野沐说，“盟主他事事亲力亲为，对待每一位下属都尽心尽力，藤原先生遇难 的时候，他在办公室里哭了很久，睡不好觉。这几日羽田本家又与帝盟发生了商业冲突，盟主一直在处理这些事情，皇室和神禁之地的事情又让他烦恼，因此抽了很多烟。我也是第一次见他抽这么多烟。”
“您真是个好秘书。”杨心正林由衷地称赞，“炽火田先生也是个好盟主。”
“谈不上好坏，这些只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应尽之责不必夸赞。”鹤野沐抬手看了眼手表，“按照计划，这场会议将在两分钟后结束，请问各位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说起来，有个问题我一直想说了。”余林柚举起手腕，“从昨天开始，这个手表上面的红点就一直不动。”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杨心正林凑近看了一眼。
从海老川家中回来以后，杨心正林就把手表交给了余林柚，地下擂台的活动范围有限，若是在太极堂发现了索魂的迹象可以直接出动。然而从昨天开始，那块表上的红点就一直维持在原地没动过。
“大概是他用能力让钥匙停在了某个地方吧。”鹤野沐不以为意，“毕竟盟主只在那把钥匙上下了元素力，没有对他本人使用。”
“根据你们对他的了解，应该很容易就能猜出来吧。”伶舟怜端起桌上的咖啡细抿了一口，“说说看。”
余林柚和杨心正林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杨心正林说：“我们按照手表上的定位去一趟那里吧。”
余林柚说：“鹤野小姐，我想知道帝盟是否拥有根据元素标记反向追踪元素类天赋者的技术？”
鹤野沐一愣：“盟主确实研究过这种技术，不过你们要拿来做什么？”
“确认一件事情。”余林柚说，“如果事情真如我们所想的话，那么索魂和神禁之地的位置，我们就都能够确认了。”
——
“皇室那边有消息了么？”
男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嘴里嚼着戒烟糖，上个月他刚刚举行完婚礼。对方是教养有方的富家大小姐，不喜欢他抽烟，男人为了这场商业联姻决定作出牺牲，狠下心戒掉这个坏习惯。
“还是老样子，一点消息都没有。”秘书端庄地站在身后，“不仅如此，我们也无法和平氏取得联系。”
“是吗？”男人沉默了一阵，“辛苦你了，先回去吧。”
“是。”
秘书知趣地退下，关上了门。男人先是望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拿起桌上的专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羽田成一。”
“羽田家主？今天怎么有空打我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疑惑的男声。
“皇室一直处于失联状态，总之我联系不上，想问问凉君你有没有联系过他们。”
“联系？”雨宫凉细细思索了一番，“这么说来两个星期前倒是联系过一次，成一君你也知道的，我们主管医药业，皇室那群足不出户的人不经常用得上。”
“这样么？”羽田成一沉思。
“怎么了？听你的语气似乎是找他们有急事，皇室出什么问题了么？”雨宫凉追问。
“嗯，一个星期前我就联系不上皇室那边的对接人员了，不仅如此，就连平氏也联系不上。”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情况啊，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很清闲才对。”雨宫凉惊讶，“若是连对接人员都联系不上，多半是皇室那边出问题了，这可是关乎樱雪民众的大事啊！”
雨宫家家主是个心怀家国的文雅人士，也是三大家中对皇室最忠心耿耿的一位。他一直认为樱雪是由皇室在运行支撑的，哪怕平氏并没有为此做太多努力，他们的高贵血统也代表了百年来樱雪的门面。
“嗯。”羽田成一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揉着眉心随便敷衍了一句，“你帮我问问菅原家的家主能不能联系上他们，我先挂了。”
“嘟，嘟。”
电话传来切断的忙音，雨宫凉话到嘴边愣是憋了回去。
“挂得还真够快的。”雨宫凉嘟囔了一句，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开始拨打菅原家家主的电话。
羽田本家和菅原家不合——当然，只是两位家主之间，家族成员还是相处得很融洽的。相传两位家主少年时期曾有一段旧情，本来都已经到了要订婚的地步。后来因为某种原因闹得不可开交，二人决裂。再相见时，已经是三大家独当一面的家主了。
眼下他刚刚联姻，这个节骨眼上让羽田成一去打电话多半是不会接的。即便每次的皇室聚会二人都针锋相对，也会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表现出对对方无微不至的关心。
这说明二人旧情还在。
雨宫凉叹了口气，那也不能让我去打电话啊，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挂断电话，羽田成一沉默地坐在桌前，他不知道说些什么，默默地走到落地窗前放下百叶窗，随后让他们全都禁闭。房间里不开灯，这是他堆积烦恼的时候最喜欢的氛围。
“怎么了？为什么不开灯？”
身穿精美和服的女子走了进来，顺手就把办公室的灯给打开了。羽田成一不悦地皱了皱眉，并未发作。
“抱歉，这是我的习惯。”羽田成一说，“我现在不太想说话。”
“抱歉。”琉美略感歉意地关上灯，坐在他待客的小沙发上。
“无碍。”羽田成一整理表情，“我们还需要互相熟悉。”
老实说，琉美是个很好的联姻对象，她待人温和有礼，情商极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商业酒会上能让羽田成一出尽风头，人人都夸他有个好妻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闷闷不乐，琉美是个好妻子，可是不属于他。
或者说，不该属于他。
“你在想什么？”琉美打破沉默。
“和酒花的外贸合作。”羽田成一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在这样的黑暗中听起来像是在调情，“对方只认平氏的印章，可一个星期过去了，皇室那边一直联系不上。”
他缓缓握紧拳头，这是他接手家族后第三个大型外贸合作，前两个因为流行病被迫终止。若第三个还是失败的话，那么樱雪的经济命脉就要彻底被帝盟掌握了。
纵使羽田成一脾气再淡定也坐不住了，自己一上任就将家族带入最低谷，谁能接受？更何况他还是个有几分傲气的人。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琉美问。
“不需要，这些我会处理。”羽田成一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暴躁，他内心所剩无几的尊严驾驭着理性，让他不要暴走。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将内心的怒火抚平，最终吐出来一句平缓的话语。
琉美有些不知所措，但最终还是妥协，生硬地吐出一句“好”，随后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房间再度归于寂静。
她不是第一次提起帮助男人，可是每一次都被羽田成一干脆地拒绝了。她明白，这是他心中放不下的尊严，也是他还没有彻底接受她的表现。听闻以前，他曾接受过来自菅原家的帮助，只不过当她提起时被他用一句“形势所迫”淡淡地盖了过去。
有什么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琉美低头去看，地毯上湿润了一部分，是她的眼泪。她不知不觉在流泪，从学生时代开始，羽田成一就是她所钦慕的对象，她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嫁给他，哪怕……哪怕他不爱她。
所以当这场商业联姻来临的时候她高兴坏了，她终于成为了羽田成一的新娘，当他说出愿意为了她戒烟的时候，她更是高兴得不行，她认为自己终于在他心中有了一席之地了。
可现在看来好像还是妄想。
她爱得好卑微。
门内的羽田成一并不知道门外泛起了多大的波澜，他拿起手机，打给了秘书。
“我要亲自去皇室一趟，不在的这几天，家里的事情就由你打点了。”
“是。”
“还有，”羽田成一一顿，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照顾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