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叛神之日（下）
“背叛？这是什么意思？”余林柚没听明白。
“事实上，侍魂一族的每一任族长都和帝盟的盟主保持着联系，偏偏到了我师父担任盟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炽火田娓娓道来，“侍魂一族那一任的族长原先与我师父一直保持着联系，也就是从那一代开始，侍魂一族开始与师父商议限时开放神禁之地的事宜。”
“这种开放并非是景点式的开放，而是让侍魂一族的族人们定时出来，感受现代樱雪的生活，再由他们自行抉择去留。当时师父还进入过神禁之地商讨具体事宜，然而就是在那一次商讨之后，师父被神禁之地赶了出来，并且被单方面断绝了联系。”
“是因为闹得不欢而散了吗？”余林柚问。
炽火田井一郎摇了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师父和我说，他无意间看到了侍魂一族隐藏的过往，在看过那些事情之后，师父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当时侍魂一族发展得如日中天，却会在造神行动中造神失败了。”
“我问师父究竟看到了什么，师父却只是摆了摆手，什么也不肯说。当时他只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炽火田井一郎眼神无比认真，“侍魂一族在那一天背叛了神，因此遭到了神的唾弃，造神行动的失败是必然的结局！”
那一天？这种模棱两可的描述完全就是在打哑谜，炽火田井一郎明明说了些重要的线索，但感觉又像是什么都没说。仅凭这些模糊的字句，根本就无法得到什么。
“这句和谜语一样的话暂且不提。”东方云突然开口，“既然帝盟盟主一直都和侍魂一族保持着联系，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三枚碎片的事情吧？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个去冒这个险？”
“师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也没告诉过我。”炽火田井一郎解释道，“那位最强盟主意外去世后，师父临危受命接任了这个位置，当时神禁之地的位置也是由族长直接告诉他的，并没有提到这三把钥匙碎片。到我这一代与侍魂一族已再无联系，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如果不是鹤野查到了那么久以前的契约，估计它们要一直待在黄金狱下面了。”
东方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了他没在撒谎之后，朝着余林柚点了点头。
“我相信您的话。”余林柚注视着他的眼睛，“但之后的事情还请您说到做到。”
他说的是杨心正林，炽火田井一郎先是一愣，随后会意地点了点头。
“我劝你还是少相信他一点比较好，身在异国他乡，学会保持警惕才是一件好事。”
傲慢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冰元素忽然在余林柚手臂上滋生，他瞬间反应过来爆发出气血将冰霜覆灭！然而再度张开手掌时，一直被他紧握在掌心的三枚钥匙碎片已然消失。
“索魂。”炽火田井一郎站了起来，防备地观察着眼前戴着赤红色般若面具的少年。
“哎呀，别这么冷淡嘛盟主先生。”索魂挥了挥和服的袖子，“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这么说，那天晚上你已经察觉到了？”
“您的元素研究和以前一样，无聊且没有进步。”索魂笑了，“那些技术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拙劣，一眼就能看穿。”
“受教了。”炽火田井一郎笑着回复。
“你拿走碎片要干什么？”余林柚伸手就要去夺回索魂手上的碎片，然而冰霜层层叠起，拦在他和索魂之间，像是一条银河。
“你还是改不了每次一见面就发问的毛病，这个习惯很愚蠢，希望你可以注意。”索魂说，“回答你倒也无妨，这些碎片是用来确定神禁之地方位的东西，我当然是要用来寻找神禁之地的具体方位了。”
“手上拥有三把钥匙也找不到具体方向么？”东方云突然开口。
“钥匙只是用来开门的东西，就像空间一样，只是存在，却并不能用来寻路，路是要靠人自己去探索的。”说罢，索魂看向被冰墙隔开的余林柚，“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赤阳之魂，我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拿到这个东西。”
“你一直都知道？”余林柚握紧拳头。
“既然你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为什么不能再多想一想我为什么会知道呢？”索魂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臂，“盟主先生，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否则我很难保证我会不会成为樱雪的第三重危机。”
“应尽之责。”
银光乍现，索魂消失在房间内，冰墙随着他的离开一同消散，除了碎片被他带走以外，这里平静得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真实身份……
余林柚脑中还回荡着刚才索魂说的话，想起那个抬手指了指手臂的动作，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拉起自己右手的袖子，小小的银色玫瑰标记十分瞩目。
“是虫洞……”
一年级时，林亦飘就曾经用附带在朔月莲风间身上的空间标记开启过虫洞，以此窃听学生会会议。空间标记在一切元素标记中显得尤为特殊，无论被标记者身在何处，施术者都可以无视距离发动能力。
余林柚忽然想起刚到樱雪时高速公路上的袭击事件，原来从那时候开始林亦飘就一直密切关注他们的行动了，现在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毫无私密性可言。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盟主大人，您答应他的事情是什么？”东方云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难道这些事情您一直都知道，都在您的计算中吗？”
“该不会，这场黄金狱之行，是您和鹤野小姐联合出演的一场大戏吧？”
东方云的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医生正在给小智子做检查的手都一顿，愣愣地看向身后，随后赶快转了回来——这种气氛并不是他一个医生能够插嘴的。
“我能理解东方小姐的担心。”炽火田井一郎说，“不过我现在并不打算解释，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将一切都告知你们。”
气氛僵持不下，最终还是余林柚开口打破沉默：“鹤野小姐，我之前问过您的元素标记反追踪技术有结果了吗？”
“有了。”鹤野沐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装置，“这是我们根据元素标记反追踪技术研发出来的微型装置，只要将它放在您被标记的位置，就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位置。”
“谢谢。”余林柚接过微型装置，并没有急着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突然看向炽火田井一郎，那眼神很复杂，就像是藏着一场巨大的海浪，而他下一秒开口，就是要把这场海浪卷起来。
“炽火田先生，我出生在帝都的一个小家族，名为弹射余家。我们家族世代修炼一种名为弹射的灵魂之力，那是一种能够反弹一切元素能量形式的秘术，当然，在群英荟萃的帝都之中，它并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原本，我们家族可以安安稳稳地发展下去，也许将来有一天会成为帝都的大势力也说不定。但是，一切都在我出生之后被改变了。”
说到这里，他认真地盯着炽火田井一郎，那双一直以来都显得呆板木讷的眼睛，此刻竟然炯炯有神。
“我是赤阳之魂，是万中无一的超神级灵魂，是世界上所有势力都梦寐以求的力量。也许您知道这件事，也许您不知道，但我已经说出来了，无所谓您知不知道。在进入太云之前，我的父亲母亲一直将我封闭在家里，他们打着我是特殊的幌子，将我的童年封闭起来，将一切真相都隐藏起来，一直到我十六岁那天，他们都不曾对我说过真相。”
“也许您会觉得他们很爱我，没错，我的母亲的确如此。可我的父亲，他借着觉醒的名义，将我的灵魂唤醒，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将我的灵魂从肉体之中抽出……成为他壮大家族的工具。”
余林柚絮絮叨叨，语言有些混乱。他本就不是擅长说话的人，也没有在人前说过自己的过去，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只是觉得自己内心的不平稳应该有个归处，必须要通过说点什么来发泄出来。
“在我灵魂觉醒的那天，各方势力都来到了家族之外，他们都对我的灵魂虎视眈眈。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凭借着生存本能逃出去，可最终我还是没有避免和父亲一战。我记得很清楚，和父亲的那一场战斗下了雨，灵魂刚刚觉醒，我的力量很强大，我用尽全力挥出每一拳，我将父亲打倒在地。那时候，我记得我哭了，我问父亲，在他的眼中我算什么？”
“父亲告诉我，我是他壮大家族的工具。”
余林柚的语言越来越混乱，语速也变得不均匀，叶静语听着他紊乱的呼吸声，感受到他无处安放的茫然，以及怒火。
“我告诉父亲，我想活下去，我以为这样子做会遭到他的怜悯，可是什么也没有，他还是把红色的雷霆降下来了。我以为我会死，可是林亦飘出现了，他把一切都解决了，然后把选择权交还给我。”
“父亲以父亲的名义背叛了我十几年，是林亦飘把我从那里解救了出来，让我开始明白寻找属于我人生的意义。”余林柚越说越混乱，“可是……可是曾经救过我的人现在站在我的对立面，一言不发地离开，一言不发地变成那样，他不肯把任何真相告诉我们，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曾经在学院大赛，我还狠狠地打过他一拳，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们可以一起背负，可是……”
余林柚忽然讲不下去了，所有人都没说话，静静地听着这个大男孩诉说他的满腔苦楚。他太习惯顺其自然循规蹈矩了，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好脾气的人，以为能够肆无忌惮地对他做任何事。
可是好脾气也有到头的那一天。
愤怒的尽头是沉默。
“炽火田先生，我讨厌背叛。”良久，余林柚再度抬起头，他的眼眶泛红，却没有流泪，“无论您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不能告诉我们，我都希望能在事件之后得到一个解答。”
“答应您的事情，我会做到。”炽火田井一郎说。
“我相信林亦飘做事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他那个人不喜欢和别人一起背负，总是喜欢一个人扛起所有事情。”余林柚说，“但他很天真很单纯，无论您和他达成过什么交易，还请您不要欺骗他，我不希望再看到自己的同伴身处险境了。”
“他的确是个单纯的孩子。”炽火田井一郎说，“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人是会变的，你没法预测一个空间元素类天赋者下一秒会去向哪里，就像你没办法预测一颗瞬息万变的心下一秒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
余林柚点点头：“或许正如您所说。”
他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余林柚先生，你要去哪？”鹤野沐问。
“我要找到答案。”
余林柚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