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子弹上膛在清醒之前
如果，你拥有了能够实现所有梦想的筹码，你会用它拿来做什么？
是选择一场从天而降的财富成为亿万富翁，还是获得这世界上最强大的超能力从而一跃成为主宰者，亦或是其他……种种梦想，任你选择。
“阿光。”
一身黑衣的少年手插在裤兜里，一脸冷漠地看向站在他身前那个背对着他的白衣少年。
“曾经有人不止一次问过我这个问题，他告诉我，这世界上的苦痛需要有人来背负，而有了这枚筹码，便可以让所有人都生活在安定和幸福的世界里。”白衣少年抬起双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只可惜这世上没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所有的幸福，都需要人力的牺牲。”
他俯视大地，战火轰鸣，一切都在炮声中重复湮灭。
白衣少年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后轻弹响指，空间的力量在他手中迸发，一瞬间那充斥着战争的大地上多了一道坑，无形的冲击将侵略者们全部杀死。眨眼之间，那叫嚣着要掠夺侵犯本不属于他们土地上的一切的人，就这样毫无尊严地死在了受害者眼前，而那些害怕到瑟瑟发抖的人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看啊阿暗，人类就是这样，他们脆弱，所以害怕失去什么。”白衣少年大笑起来，“他们脆弱，所以要掠夺，他们脆弱，所以要狂傲，他们脆弱，所以他们不像我们……我们不用害怕失去什么，只需要站在这片天地的顶端，轻轻动手，所有东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那就是你想要的吗？”黑衣少年撇撇嘴，“如果你真的享受那种纵横天下的快感的话，那么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带着那个东西？”
阳光照射下，白衣少年左耳上的银色吊坠耳环闪闪发亮。
“我……”
“这证明你忘不了。”黑衣少年打断他，“你忘不了过往的伤痛，忘不了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们，忘不了家人，忘不了朋友，你根本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阴暗，你想让这个世界幸福和平，可你相信博爱的力量做不到，所以你只能狠下心来，把这些人一个又一个杀掉。”
白衣少年冷笑：“你很了解我？”
“凑合。”黑衣少年说，“再怎么说我也是看着你弟弟死去的人。”
白衣少年沉默，然后又是一弹指，又一片土地上的侵略者们死于非命。
“所以你站在我身后一直是要干什么？如果把这些场景当成电影欣赏的话，也该看腻了吧？在你的价值观里不是拒绝牺牲的么？”
他冷着脸，像一幅画。
“毁灭的力量正在渗透你。”黑衣少年纹丝不动，“再怎么说我也不想动用诅咒逼你和我联手，毕竟这和我的观念不同，我尊重你的个人选择。”
“事到如今装什么好人？修复星球计划期间不是把该做的都做了么？”
“这不一样。”
白衣少年闻言缓缓放下手，转过身望向他，背着光的他身影透出无限凄凉。
“有什么不一样？”
“我曾经告诉过自己，既然天空选择了我们二人成为神，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因此我想在大局已定之后和你好好谈谈。”黑衣少年叹了口气，“可你躲了起来，并且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带来一场又一场屠杀。我知道诅咒的力量有限，在你恢复清醒之后，仍然会有人死在无情的空间之力下，所以我想在你还有意识的时候和你好好谈谈。”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白衣少年一脸抗拒。
“果然是这样啊……”
黑衣少年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握住刀柄将刀刃对准白衣少年。
刹那间，代表毁灭的黑紫色的能量涌入刀身，将原本银白色的刀刃浸染成黑金，而后一寸寸裂纹张开，血红色的裂纹遍布其上，如同从地狱中拔出来的淬火之刃！
“这么快就藏不住要对我兵刃相向了吗？看来你想和我好好谈谈的决心也没有那么强嘛……喂，等等，你在做什么！”
原本对准白衣少年的刀刃骤然调转，黑衣少年紧握小刀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白衣少年顿时慌了神，一个瞬移便到了他的身前，尽管掌中的空间之力已经竭尽所能地朝他压去，那把刀却还是准确无误地刺入了黑衣的心脏。
“你疯了！”
“别害怕……阿光。”黑衣少年唇角溢出鲜血，“这是破除留在你身上那些侵蚀的手段……我不会死，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回到清醒的状态，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和我好好谈一谈了。”
白衣少年缓缓松开手，他清楚神在这种程度的力量下不会死，可那里是心脏，他们不是生来就成为了神，多少还保留着人的情感。因此即便他很明白那一刀下去黑衣少年其实不会有任何事，他的心脏还是狠狠地震颤了一番。
在他离开家走到如今这一步之后，已经没有人愿意为他做到这一步了。
弟弟，在另一个世界你还过得好吗？
悲悯的黑气从他身上散去，在黑衣少年口中代表着毁灭的侵蚀正一点点从他大脑中剥离，脑海中那片黑色地带，此刻正一点点消散，变作白色的清晰。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我遗忘了。
其实我们都是孩子，都伸出双手希望拾获这个世界的幸福。
突然他的眼睛清澈了不少，眨眨眼，眼眶红得像是快要哭出来，莫名其妙的酸意涌上鼻子，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几秒后，泪水顺着脸颊倏地流下，表情却迷茫，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这些是什么……？”白衣少年怔怔地擦去眼角的泪水。
“侵蚀。”黑衣少年面目狰狞地拔出胸口的那把刀，“诅咒与毁灭之力的侵蚀，那时候我在你身上种下的诅咒并没有完全散去，我的诅咒之力太过强大，只有让我的心脏彻底死掉一次，才能将那些被我种下诅咒的人身上的侵蚀给驱除——更何况你还与我数次交手，早就被我的毁灭之力渗透了，如果不及时消除那些东西的话，人会变的。”
“人本来就会变。”白衣少年说，“就算你抹除了在我身上的这些东西，我也没感觉你真正改变了什么。”
“应该是有的。”黑衣少年微微笑着，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至少刚才那一瞬间你流泪了不是么？”
“告诉我吧，你想改变什么？”
黑衣少年朝他伸出手，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
那时候他笑着，对白衣少年说：“你好，叫我阿暗就行。”
说起来自己与他认识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大大小小的架打了这么多次，可是最终站在对面的这个人姓甚名谁从何而来自己却一概不知，自己只是始终看着他微微笑着，明明肩负着这个世界上最深刻的诅咒，最可怕的毁灭，却还是能露出这样子的笑容。
真是豁达。
真是令人火大。
“其实我很想问你，为什么你永远能露出这样的笑容？”白衣少年怒上眉梢，“就因为你背负了整个世界的恶意？”
“就算对世界感到绝望，也只能微笑不是么？”黑衣少年摊手，“不然我还能做些什么？”
“对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微笑的必要？人们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就能够互相残杀，明明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却偏偏要兵刃相向！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偏偏要对弱小者施以暴力！这种世界就算毁灭了也无所谓！为什么你总是要摆出那副笑脸，告诉我为什么！”
面对他的愤怒，黑衣少年沉默不语。这副态度更加激起白衣少年的不满，他的嘶吼愈发大声，直至胸腔都被愤怒淹没。
“告诉我阿暗！在这种人们为了一点点利益就能够出卖亲朋好友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微笑的？为什么你总是能一直笑着笑着然后把事情全都解决了？明明你比我更擅长毁灭吧！”
“因为，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并不一定就是他最喜欢的事情。”
黑衣少年终于开口，而这句话，也让白衣少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愤恨，你不满这个世界的现状，你对那些虚伪的东西向来嗤之以鼻，你讨厌虚情假意，你厌恶人与人之间的虚与委蛇，你嫌弃满口谎言，你憎恨战火轰鸣。可一味的憎恨也无济于事，这颗星球不应如此，我们应该守望它变得更好，由黑夜走向白昼。”
“对不起，我做不到。”
白衣少年抬手，空间之力在他掌心涌动。透明的能量连接着这片天空，仿佛在他翻手的下一秒，就要将整片天空摧毁。
“阿暗，命运很讽刺，或许你比我更适合拥有创造之力。”白衣少年说，“我也比你更适合毁灭。”
透明的力量逐渐成型，现出银色的巨大方块，黑衣少年面色淡如水，他知道，那是白衣少年最得意的招式。
大空间·灾祸序始。
他知道这一击落下之后足足一百平方千米的大地都会在瞬间被夷为平地，而这不过是眼前这位被称为“空间与创造之主”的人庞大力量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于他而言甚至都不值得刻意提起。
可对常人来说却是奢求，是遥不可及。
“只要这一击落下，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东西都会归于平静。”白衣少年说，“明白么阿暗？神就是这样的存在，只要我们动动手指，凡人便动弹不得，不敢胡思乱想，有所僭越。”
“只要有这样的人存在，世界就会永远幸福，永远和平，强者不敢反抗，弱者会在我们的庇护之下过得安逸快乐。”
“那样就是你期待的世界吗？”黑衣少年面色仍旧平静。
“没错。”
“可人人平等的世界不需要神的存在，人类如何变迁，最终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不应去干涉。”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要我看着那样的人渣什么也不做？阿暗，你的心可真狠。”
“不，你误会了。”黑衣少年摆摆手，“就算你说的一切真能够成立，人们的安稳也不应建立在恐惧之上，我不喜欢那种世界。”
他抬手，黑紫色的力量从指尖涌出，如同电光，掠过半空，在触碰到巨大方块时化作无数分支遍布其上，眨眼间便覆灭了那在常人眼中遥不可及的东西。
“看来没得谈了。”白衣少年瞬移后退，身后便是深不见底的云层，“果然还是会走到这一步。”
“你想走的话我不会拦你，但我一定会追你到天涯海角。”
“形势已经很明了了，就别说些漂亮话了。”白衣少年抬手，白色的能量在指尖汇聚，“要么在这里彻底杀了我，要么就等着我将人类赶尽杀绝吧。”
黑衣少年握住短刀，像炮弹一般发射了出去。他速度极快，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黑紫色的裂痕，如同割开了空间与时间，在白衣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那柄灌注了全部毁灭之力的短刀毫不犹豫地插入他的胸口——
“别怪我。”
“看得出来你是真想杀我。”白衣少年没有反抗，他难得露出了笑容，“还挺果断的嘛。”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天真烂漫的阿光和阿暗，而是作为空间与创造之主和诅咒与毁灭之主而对立。然而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甚至没有反应的余地，白衣少年的胸口泛着白光，那是神明消逝的证明。
“感谢你曾经为这颗星球做出的贡献。”黑衣少年的声音中透露着悲凉，“安心逝去吧。”
“呵呵。”
白衣少年冷笑一声，这声冷笑骤然让黑衣少年的心凉了下来。
“阿暗，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除了我最得意的空间之力，还有一项能力也是我擅长的，只是我不常用。”
黑衣少年的瞳孔骤然一缩。
创造之力。
他的躯体在刹那化作了羽毛，消散于毁灭的刀刃中，而黑衣少年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挚友，宿敌，用这种小小的手段骗过了他，在他眼皮底下逃脱了他的追踪。
“我很清楚诅咒的追踪能力，不过只要让你亲手杀死我一次，诅咒的追踪能力便会被切断吧？”白衣少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阿暗，你很聪明，你知道和我谈不拢，就故意在我眼前演了一出戏，你将毁灭插入心脏，确确实实洗去了我身上的毁灭侵蚀和诅咒，却没洗去我身上的追踪印记。”
“你唯一没算在计划内的，就是我对你的了解。”
现在，说再见吧。
和我，以及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
我是一枚子弹，阿暗。
而我早就上膛在你清醒之前。
等你反应过来之时，我已经扣下扳机，摧毁你想要守护的一切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