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走水(1)

  言舟理了理身上的襦裙,余光一直在留意周围的环境,试着寻到第二条出路。
  没多久,孟家主从书房里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目光落在言舟脸上时,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她的嗓子被烟呛到了,如今说不了话。”注意到孟家主的目光,何晏主动解释道。
  本不至于如此,奈何易容时无法将声音一道易容了,只好扯谎装哑,想着应不至于碰上孟家主,原说的“过段时日便好”现下也只能模糊其词。
  “原先说的是过些日子便好,这半个月也过了,不知……”
  仿佛与何晏对着干,总管这个时候偏多嘴了这么一句,何晏抿了抿唇,斟酌着词措。
  “这个……前些日子……”他突然想起昨晚言舟的话,何晏借势提道,“昨日她与小姐出门时遇了贼人,因小姐受了惊,她也被罚了跪,受了些风,恐怕这喉咙要再多些日子才能好了。”
  “嗯?”孟家主闻言皱眉看向总管。
  后者明显比何晏他们还慌张,看看言舟他们,随即腿抖着跪下。
  “这、小姐昨日出门是有四公子陪着的,也确实听四公子说侍者保护不周,已经惩罚。”总管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明日午膳后来书房,我叫人给你看看,”孟家主沉吟片刻,说着指了指言舟,而后又看向何晏,“你今日起负责保护罗衿在外面的安全,出了什么意外,唯你是问。”
  说完孟家主就停住了,看着言舟顺从俯身以应,何晏咬咬牙,跟着俯下身,等他们起来,那个家主才说新的安排,基本只是换了个人服侍,有几个也跟言舟一起被安排到书房了。
  “去吧,这个时候罗衿该醒了,叫她过来见我。”
  何晏听到这里,自觉跟着言舟行退礼,而后向孟罗衿的房间走去。
  路上,何晏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言舟身上,从准备伪装成奴仆那会儿开始,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其中有八成是言舟说的,而进孟府开始,他整个人就平静到反常。
  所有的事他都熟练,面对怒火,他也忍让着,就好像是…做了很久的奴仆……
  何晏合了合眼,不让自己的想法往不可控的方向去。
  怎么可能,他这么瘦弱的人,怎么可能是奴仆,他能搬得动什么东西。
  “嗯?”觉察到何晏的目光,言舟不解回过头,却见他已皱着眉移开目光,而后吐息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何晏回过神,些许慌张。
  言舟摇摇头,先他一步迈进了孟罗衿的院子,临进门何晏就犹豫了。
  到底是个姑娘的房间,他实在不好意思。
  见何晏在门口站住,言舟摇摇头,自己敲了敲门,好一会儿孟罗衿都没回应,就在何晏以为言舟要再敲一次门时,却见他推门走了进去。
  何晏愣在原地,看看地,又看看虚掩的房门,还是没勇气迈出那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孟罗衿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脸颊还微微泛红,整个人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
  “小姐,老爷找你。”何晏垂下头,别扭道。
  “我知道,她刚刚和我说了。”孟罗衿点点头,说着回头看了看言舟,“你会与我一起去吗?”
  何晏听了,也看向言舟,后者摇摇头,孟罗衿也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往书房走去。
  “你也没说这小姐这么好看啊,你说日后,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何晏看着孟罗衿的背影,几乎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
  “……”言舟瞥了一眼何晏,而后别过头去。
  就在何晏以为言舟生气了时,他听见言舟的声音自他脑海响起:
  “你觉得她漂亮,可你是否知晓她的情绪崩溃,她就像摔碎后重新粘好的花瓶,远观美丽,细看却能发现一道道裂痕。”
  何晏一时没反应过来,僵在原地好一会儿,低头去看言舟时,却见他始终低着头,不像是开过口说话的样子。
  “你……你会传音?”
  言舟:?
  他想过所有何晏可能会问的问题,却没想到何晏张口问的就是这种小问题。
  “好歹在白及院呆了三年了,你别说大长老没教你。”言舟白了一眼何晏。
  “我…我忘记了……”何晏心虚低下头。
  言舟轻哼两声,意思意思点点头附和一下,抬头看一眼何晏,又低下头去。
  “你…你笑什么?”隐约看见微扬起的嘴角,何晏气恼又问。
  “没笑什么。”言舟就是不说。
  临近午膳时,忽然下起了雨,偏这时又被喊去买糖糕,言舟撑着伞,率先往外走去。
  “这下雨的,还要我们出门,这么为难人。”
  “……小心。”
  冒着雨出门,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些不满,听着同行的同砚抱怨,何晏下意识想接话,却见言舟心情似乎不大好的样子,生生将话咽下,伸臂拦住他,偏头示意刚过去的马车。
  “多谢。”言舟点点头,注意到对街的傅初霁,没多说什么,径直往傅初霁那边走去。
  “一切可还顺利?”傅初霁看了看三人,关切问道。
  “尚可。”言舟点点头。
  “这是府内舆图,下月初一会有一场宴会,他们一家都要离开,大概是酉时出发,亥时后回来。”何晏将袖中卷轴递去,简略说明孟府的状况。
  “你们应该找到出府的路了吧,千万保护好自己。”傅初霁看看三人,郑重说道。
  三人点点头,与傅初霁告别后寻了好几处铺子才找到开着门的,一人拎着一袋糖糕又往回走。
  接下来小半个月,事情如他们预料的越来越多,几乎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夜里甚至来不及说多少各自的情况就睡下了。
  日子到临,送他们离开后,几人按着计划将符纸贴上,为了方便行动,其中八人或随孟府的马车离开了,或借口离府。
  孟府也不小,又要伪装好,在孟家主他们回来前还是勉强完成了布置。
  意料之内,原本同去的几人已经离开了,而意料之外的,他们刚下马车就将言舟单独叫去了。
  踏入书房时,孟家主正支着头坐在桌边,言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默默攥紧袖中短剑。
  他刚刚一进来就看见了,书房里贴了不少镇妖符,如果不是害怕妖物,那就极有可能是在等着他。
  但一个除妖师又怎么会怕妖物呢。
  不论各种原因,他现在只要稳住孟家主,等着何晏他们放火,他就可以借势逃走了。
  而孟府上下的死因,只能归于一句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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