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变故(1)

  经昨夜雨,山间风过,染上露珠,亦带着几分湿润与凉意。
  依稀见几重人影,撞开浓雾,踏霜而归。
  “斯越公子!”
  斯越点了点头,将腰牌递去,守门弟子接过看了看,便放他们进去了。
  何晏注意到他衣袖那儿露出的一角纱布,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踏入白及院时,斯越也觉察到明显与之前不同的气氛,回头瞥了一眼何晏,想也没想就往后山的方向跑去。
  “如果哪天你感觉到白及院的气氛不对,记得来后山种着山茶花的地方,拦着我。”
  不知多久以前,白泽这么对他说过,他一直觉得,白泽只是随口一说,因为他从不觉得白泽会冲动。
  踏过石径,白玉兰这会儿开得正盛,如玉的花瓣偶尔有几朵随风落下,裹着馥郁花香的风撩过几人衣摆。
  树下人白袍依旧,银丝散在背上,随着他低头,有一部分垂落在脸侧,掩盖了神色。
  “大人。”斯越冷静下来,步子放慢了些。
  他身后的少年们也跟着放慢了步伐。
  树下人悠悠抬头,发间花瓣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一地,铺成一幅春日落花图。
  “言舟呢?”
  白泽看了一圈,开口第一句便是询问言舟。
  斯越攒眉沉默片刻,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话落,风又起,惹得又一阵花飞。看着树下人低眉敛睫,斯越感觉有些难熬。
  “白及院,发生了什么?”斯越犹豫着开口询问白泽。
  他还以为白泽真要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了,若是真的,将很难收场。
  “院长昨日下葬的,后山重新封印回去了,解祈安受了不小的伤。”
  白泽淡声应道,一句一顿,听不出喜怒。
  斯越没接话,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过去的那么多时日里,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白泽总会低落一段时日。
  神界对神只的规矩限制了太多,他明白他应当是想出手的,可他的过分干涉,不仅仅他自身会受到反噬,严重起来,白及院可能会被天君勒令封锁。
  “都先回去收拾一下自己,”白泽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眼傅初霁,停了好一会儿才续道,“这次过后,白及院,就先不和醉月楼来往了。”
  话音落下,白泽也扭过头去,没了后话。
  “走吧,傅楼主,我送您。”斯越自觉开口对傅初霁说道,末了略带歉意弯了弯眉,“特殊情况,还请见谅。”
  “理解。”傅初霁点点头,跟着斯越往外走去。
  “你们先回去看看长老们吧,不用这么多人走来走去的。”
  走到半路,斯越无奈又开口送走何晏他们,到院门口时,斯越停下步子。
  “下面的路就要傅楼主自己走了,大人他现在的状况,我实在不好离开。”
  傅初霁笑意不减,将银票递到斯越手里,而后转身往山下走去。
  看着傅初霁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之后,斯越回身往回走。
  走到一半,斯越停下步子,看着树下连姿势都没换一下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开口跟他说安排人手找言舟。
  良久,他咬咬牙,走到白泽面前,还是与他说了何晏他们如何努力找了三天、最后实在不好意思麻烦醉月楼了,才回来的。
  “事情便是如此,银票在这里,别撕了,那可是你徒弟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斯越说着将银票放在一边的石桌上,“你也……算了,我知道大人你向来有自己的思量,白及院…我会叫长老们共同管着。”
  见白泽没有动作,斯越自觉转身离开。
  他明白,他都明白,即便白泽从未承认过自己是他的器灵,他也能明白自己这位大人的心思。
  “等等。”
  刚走出没几步,白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斯越依言停下步子。
  “送信给阙大人,叫他留意一下言舟,若见到了,叫他……”白泽说到这里又停住了,思忖半晌方找到词措,“叫他,早些回来。”
  斯越点点头,临走前不忘关心白泽:“注意身体,你的伤还没好吧,按时上药,我想,他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如斯越所想,白泽只是消沉了几日,便又回到了原先那从容不迫的模样。
  “副院大人。”书铭拿着信笺推开书房的门,站在门口。
  “进来吧。”
  “这是阙大人的信。”书铭将信笺放到桌角。
  “……”白泽手中动作停了停,看看手头事务,又看看信笺,半晌他才挥手让书铭离开。
  “……我只是看一眼阙大人的信,不算消沉的。”白泽一边呢喃着,一边伸手将信拿起。
  展开大致看过后,攥着信扶额叹了口气。
  目光落在“见信安”三字上,这两个月,算安吗?终究因为他的失误,害死了一个人;连带着他牵挂的人,也因为他的纵容失了踪影。
  他现在倒想来一口断情水,断了这扰人的情感。念此,白泽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愈发苦涩。
  清泪落在信笺上,字迹晕作墨团,沿颊滑落渐连成线。
  白泽低下头,薄唇紧抿,指尖因用力微微泛白,微乱的呼吸被静谧的书房衬托得格外刺耳。
  他想同往常一般,以温和的笑容示人,叫他们放心,而这时,心绪却失了控。
  过了许久,白泽指尖微颤着将信笺重新展开,上面的字迹如他刚才的心绪一般,乱作一团。
  白泽叹了口气,将信笺放在桌角的烛火上,看着火舌舔舐信笺一角,瞬息间,沿纸而上的余焰调皮的蹭了一下那淡粉的指尖,然后消失,只留灰烬。
  “大人。”
  斯越一推开门就看见白泽盯着某处,已见怪不怪。
  “我……准备进宫一趟,你们。”白泽按了按生疼的指尖,话到一半又停住。
  “放心吧,我在,何况三位长老也都在。”斯越点点头,起身去拿烫伤药膏,顺手将药膏推到白泽面前,“你也不想他一见到你就看见你手上的烫伤吧。”
  白泽无奈摇摇头,依言打开瓷罐,晶莹的膏体涂在指尖,确实缓解了一些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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