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公主只是和臣开玩笑

  翌日,不出所望,玖安公主被十余名群臣共参,整个早朝都在讨论玖安公主如何儿戏人命,羞辱功臣,调戏朝臣,情节一个比一个生动,甚至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一五一十地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朝臣啰里八嗦说了半个时辰,列出了公主十余项罪过之后才安静了下来。
  盛元帝全程黑着一张脸,中途好几次想要掀桌,是被一旁的禁军统领蒙挚安抚下来的。
  参奏的一众官员满脸期待地等候皇帝处罚玖安公主之时,不料上头却传来一声轻哼。
  “朕的玖安竟被你们贬的一文不值,玖安从小学习射箭,箭术可是蒙卿亲自教的,她就算闭着眼也不可能伤到容北书”
  “拿活人当靶有失人道,公主德行有亏,不仅当众撒鸡血羞辱臣弟,还言语威胁,甚至持刀架颈,试图杀害臣”
  “你可有证据?”皇帝沉着脸问。
  容长洲拱手回答:“持刀威胁暂无物证,可当众羞辱一事,臣弟容北书就是人证,在朝的各位大人也都是亲眼所见,左相也在”
  他说着,看向大殿另一侧第一排的白卓远。
  白卓远本垂眸而立,听到自己名字时一激灵,急忙抬头。
  盛元帝俯视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答复。
  白卓远清了清嗓,作揖道:“老臣昨日喝多了,不记得了”
  “你!”
  容长洲一噎,拂袖转身,心里痛骂了他几句不争气。
  “你弟弟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急上了”盛元帝转而睨向容长洲,冷冷道。
  “臣的弟弟腼腆内向,就算受委屈也只会自己吞,臣作为兄长,理应为他讨回公道!”
  “哼,腼腆能坐稳寺正之位?能审凶犯断凶案吗?”
  “皇上—”
  “你闭嘴”
  容长洲本想继续争辩,却被皇帝的一声呵斥愣了片刻。
  正此时,何烨上前跪拜,声泪俱下道:“皇上,臣在炎热之地,为我大鄿边关子民的安定时刻不敢松懈,苦守边关十载!臣出征时女儿才六岁啊!皇上赐臣府邸,臣感念万分,可臣也不能受此大辱。公主如此行径,着实寒了我边关将士的心啊!”
  这段话说完,台下又传出了此起彼伏的附和声,都是主张惩罚公主,替何烨和容北书讨回公道的。
  盛元帝闭目听着他们故作可怜义正严辞,心中越发恼火,终于是忍不住了。
  “何烨!大鄿与南骊历代交好,南疆本就一向安稳。你离京时骨瘦如柴,回来时却胖的跟个猪一样!朕看在你离家那么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为鼓舞边关战士,赏金银赐府邸,可你呢?得了便宜还卖乖!朕屡次让你归还兵符,你却迟迟不肯交出,如今连朕的女儿你也敢贬低,怎么,十万军权在手,你是不是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盛元帝气的拍案而起,“是朕赐的府邸,难道你也敢怪朕吗!?”
  盛元帝本就因虎符一事对其不满,如今竟敢联合众臣弹劾,盛元帝对他的怒火已然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这么多人替你出头,你才刚回来,人缘挺好的啊?”
  此言一出,方才还理直气壮的众官脚下顿感无力,“咚咚咚”,一个个刷白着脸跪了下去,颤巍巍地趴伏在地,不敢再吱声。
  不还兵符加上结党营私,往大了说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他们从未想过一个简单的弹劾竟会牵连出杀头之罪。
  容长洲也不是傻子,弹劾墨玖安是为了替弟弟讨回公道,一怒之下竟忘了这一层。
  他也迅速跪了下去,收敛目光静默。
  “容爱卿怎么也跪下了?”
  盛元帝浑厚的声音带着讽刺的意味,不耐烦地白了容长洲一眼。
  何烨也跪在原地懵了片晌。
  虎符本就一分为二,当年出征之时,盛元帝亲手将左符交付给他。
  右符本就在皇帝手里,按道理左符就该由他何烨保管。
  他作为十万兵统领,堂堂二品镇南将军,在边关带兵守疆,兢兢业业,十万士兵跟了他十年,哪能那么容易交上去。
  更何况如果有兵符在手,他在朝中亦可如鱼得水,刚好弥补了这十年的空缺。
  可没想到,盛元帝竟忌惮他到如此地步,想把另一半虎符也收回去,虎符一旦上交,往后若有调动兵马出征打仗的机会,他就会陷入被动。
  何烨垂眸沉思,快速思考昨日到现在的一切细节。
  先是赐府邸赏金银,后又公主上门挑衅,今早再有许多官员为他出头,现在想想,这一切似乎太巧了些。
  皇帝用弹劾一事牵连出兵权一事,再加上一众官员极力替他抱不平,皇帝再趁机给他按上结党营私的嫌疑,若他还不交出兵符,那么“暗藏异心”这四个字就得烙在他身上了。
  往后也不免被有心人设计嫁祸,平添许多麻烦,甚至有可能牵连出军饷一事。
  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方成大事。
  如今这虎符是烫手的山芋,握在手里便要时刻警惕,以免被人算计,那还不如先交出去。
  更何况,太子与谢氏有意拉拢他,用鄿国第一门阀作靠山,出征人选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如此想着,何烨广袖下的手紧握拳头,虽还是会心有不甘,眼下却也只好磕头认错。
  皇帝却并不想理他,唤了声“容北书”。
  醇厚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容北书出列回复:“臣在”
  “上前来”
  “再近一些”
  “抬头”
  容北书绕过趴在地上的十几位官员,走到最前头停了下来。
  盛元帝仔细端详他的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藏的也太好了些,朕竟从未注意过你,方才他们弹劾玖安,你为何不说话?”
  容北书低眉垂眸,颔首作揖道:“回陛下,兄长为臣出头,本就冒着惹怒陛下的风险,臣并不想添油加醋。更何况臣并无大碍,昨日在何府,臣并未觉得被羞辱,公主只是给臣开个玩笑罢了”
  容北书顿了顿,语气更显谦恭驯顺:“兄长只是心直口快,关心则乱,并非有意损害公主名声,此事皆因我而起,求陛下莫要怪罪兄长”
  在盛元帝提到兵符的那一刻,容北书瞬间明白了过来,昨日公主的一系列异常行为便都有了出处。
  不过,若她是为了兵符惹出那些事,那她昨日和他说的那些,又是为何?
  她又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真的看上他了?
  还是另有企图。
  “既然只是玩笑,那便算了,你兄长也只是关心你,朕不会怪他的”
  在容北书凝眉思量之际,上头传来雄厚有力的声音,打破了它沉重的思绪。
  今日的早朝以弹劾的众官员不断解释求饶,何烨交还兵符结束。
  皇帝似乎将公主的叛逆行径全然忘了,压根儿没提如何惩罚。
  散朝后,容长洲一把揽过容北书,边走边说了声“谢了”。
  容北书瞥了眼兄长,淡淡一笑,转而语气沉重道:“兄长,以后关于公主之事,万不能再莽撞了”
  “我知道,我也是开了眼了,没想到陛下这么溺爱她,更没想到何将军还没归还兵符,拥兵自重可是大忌,唉,何将军今日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好在圣上只是训斥,没有处罚”
  容北书听着,目光平落远方,沉了脸色。
  他没有猜错,皇帝果然是会毫无顾忌地偏袒墨玖安。
  昨日容北书便已猜到,她那般明目张胆,必然是因为她足够强。
  而这强大的力量,就是来自于她背后的天子。
  玖安公主极少在世人面前露面,皇帝宠爱玖安公主虽众所周知,可因她从未做过出格的事,皇帝的偏爱也就没有真正体现出来。
  然而今早皇帝的反应充分说明,墨玖安便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
  昨日在何府,就算他真的被一箭射死了,皇帝也许还是不会重罚于她。
  容北书想到此,骨节分明的手顿缩,掌心一紧。
  这一次,他碰上硬茬了。
  容长洲手臂搭在容北书肩膀上,侧脸明媚,昂头挺胸,妥妥是一名春风得意的少年郎。
  容北书转头望着他,陷入了沉思。
  过去六年来,容北书从未如此忧心过。
  自担任大理寺寺正之职,他见过多少人心险恶,又有多少次救兄长于水火。
  这一次,他还能保他平安顺遂吗?
  还未等他们走出宫门,身后就传来女子的呼唤声,兄弟二人纷纷转身看去,见到了昨日在公主身后的那位宫女。
  沐辞简单行礼之后看向容北书:“容寺正,公主有请”
  还未等他回复,容长洲一个跨步挡在了弟弟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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