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过的班 第三站:深圳(5)

  2对话行政总监:
  “总监,多年后的今天,再说起我们,是否还会让您想起最初,那一面,一声,一应?客气,也就这么一下了哈。
  在NEo时,我确有因有你这样的一位总监而闪过一丝庆幸,庆幸我的‘热场计划’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你,让这琐碎又沉闷的日常里多了一处趣味横生的叫唤。我也借此热烈地回应着,不是大声回应一声‘到!’,就是紧接着回一句‘来了’。就这样,只要你喊我,我就会如此利落的回你。而这也成了几近无声的开放办公室里一道悦耳的风景线。
  这一声声,只要有人在场,只要被听见,而我也总是有回应,那么就会连带着欢笑声,这一点,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那时的你和我,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每次回应过后的我也总是要绕过自己的位置,再经过司机们的工位,才抵达你的办公室。这短短的几秒钟,总有人会因为我们之间的互动而乐开了怀。虽然这真的很短暂,可就是这样的一刻,让人感到了温暖,是那种我打从心底里想要带给这公司的温暖,而不是被同化成同一种只会一味工作的沉闷的氛围。
  我真的很喜欢这份默契,也许你并非有意,也也许就只是我有心而已。恰巧的是从2018年我们共事时起,这一声‘来了’就习惯性地在你需要我时出现,从未迟疑。只要我在,我听见,就不曾也不会让你的需要落空。也正因潜藏在默契里的这一分坚持,才使得我不管多么地忙多么地心累,也从未消减过我每每给予你这一回应的初衷和热情。
  直到2020年10月,我也还是对自己所坚持的带来的效果感到满意。明显地,总裁办公室里的工作氛围没有过去那么地沉闷不堪。当然,就我接触下来,整个公司上下也明显地更为地熟络了,大胆了,热情了,相互间也更融洽了。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我被毫无商量地平调到了本部综合管理部。被先斩后奏的一年里,我领略到了什么叫逐步被隔离,被遗忘,被架空。也正是被平调的这一年,时而也会因工作交接而不得不走动。往来间,明显能看得出总裁办公室里的人被调整了不少,而其中的氛围也的确今非昔比了。想来这里头的人情世故也实是不那么尽如人意吧。
  也不知那时候的你是否还会偶尔开下玩笑,还是说同样地选择了越发地沉默,越发地专注于这毫无人情可言的工作。
  平调后的一年里,工作上,我们相互间的联系总还是没真的断过。唯一变的应该就是我那只多不少的领导层和看上去多少有点子由奢入俭的工作环境。平调前的两年多,可任命我的领导可谓是集团里的每一位高层,而其中,则以总裁办公室的行政负责人和行政总监为主,辅以行政经理。而那近两年里,我的时间和精力都被悬在了A71的高处。
  而平调后,可任命我的领导除了总部的,还有本部的。也算是全方位地诠释了什么叫一加一大于二。我从未想过,一个主管会做得像我这般狼狈,狼狈得连抱怨的时间都省了个干净,狼狈得连委屈的时间都挤在了熬深的夜里。时不时,这委屈也会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里那正吃着午饭的我身上。而这一时不时的委屈也真的是有着你的一份功劳呢。
  那天,正午,忙完活的我才刚把自己的保温瓶拿出来,也才刚吃上一口半冷半热的粥。而你在我身后,传来响声,张口就问,问我什么时候搬离宿舍。你问的那一刻,我也正好奇到底我是什么时候答应的你。也立刻回了神,为什么这种毫无防备就来的杀鸡儆猴总是在这样放松的时刻爆发,且以一种强硬到我随口拒绝都成了不礼貌的违逆行为。
  说实话,我始终也想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拿我开刀,难道人畜无害就这么不值得被善待吗?我记得2019年年初,你找过我,谈过话,很短,就一问,而我的回答则是‘没有’。那一句‘没有’里藏着的是我的相信,我对你的相信,我相信你会看见我的努力,会看见我的付出,会看见我的实力,而这些也是我无悔说出‘没有’的底气。
  一句‘没有’不代表我没有野心,正如我当时所明示的那样,不管怎样,对工作我都会全力以赴,庆幸我是真的做到了。是的,没怎么升职加薪的我,那之后,也没有。而我也的确无时无刻不在努力,不在全力以赴。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世界有一种看见叫‘即使看见,也无法回应’或‘即使看见,也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且这样的‘看见’被运用得炉火纯青,且被不留余地地用到了我的身上,一次两次三次,很多次,经历着的我早已屡见不鲜了。
  也许就是当时的一句‘没有’让你或你们确信了我就是一个毫无野心且好拿捏的女孩子吧。可在我心里,那份说出‘没有’的底气里藏着的、唯一的、最大的野心就是我选择了始终相信自己,我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能让自己所做的被看见被理解,而不是一味地被逼迫,被逼迫着做出让步,被逼迫着毫无补偿地给予了没有底线的成全。
  我是真的不愿相信,不愿相信是毫无野心的我让自己走到了如今一无是处的境地,更不愿后悔,后悔那一开始只抱着学习的心态的我,一步一步深入这总是言不由衷的社会就只为了成长为更好的自己。过去里,我从未想过要在这趟成长里取得多大的成就,也从未专研过如何地升职加薪,又或从中获得哪般的认可,一贯地只在工作上全力以赴。
  而其中,被我自己一笔带过的沉默里有多少的失望与不公,又有多少不愿直视的冷漠与利用,早已无法屈指可数了。
  被劝过,不止一次,不止一人,都在劝我要懂得站队,要适时奉承。时不时,我也会怀疑,怀疑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也该跟跟风,真的去站个队找个靠山,然后,再时不时地在酒桌上阿谀奉承一番,敬酒间唱两句演几段。毕竟,这社会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类似的成功案例。而世界也总在因为这而改变,也真的对个人实力没想象中那么地高要求。
  可就因最不缺的这一种不正之风本就不该被如此放大,如此毫无节制地继续,也才使得我并未盲目顺从,否则,那就是另一种助纣为虐。烟酒本属不良,又如何相信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润育出健康的关系呢?难道说这过去里腐化已久的墨守成规就真的都是对的,也真的这般地值得一试吗?就因为一方愿捧一方愿受,一方愿妥协一方愿迷失?
  久久学不会这酒桌伎俩的我让你多了些无力感吧。劝我的人里也有你,一个虽难以启齿却还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你。
  记得是在2019年12月31日前后,即高州项目开工结束后的一次庆功宴上。那晚,宴会的中途,你把我叫了出去。而后,我清醒地跟在你身后,想扶你却又觉得不适合,最后,我们各自坐在那走廊的沙发上,你坐在偏左侧的一头,而我坐在偏右侧的一头,你没多说什么,我也没多应什么,就全当你是在缓着你的酒劲儿,而我则是在缓我的不适。
  可就在那一段沉默里,我彻底看清了自己,绝对算是那当下里最‘烂泥扶不上墙’的一位,也把你的无奈看得那叫一个真切和明白。你说的话,我都明白,我明白你是想让我学会去表现,特别是在高层领导们面前,特别是在那个时间点,那个我确实是把工作做得不错的节点。而这你也真的都看在了眼里,可如果我不懂如何表现就会错失良机。
  当时的我也很想帮你消除那一刻的无奈,让自己放手去争这一口气,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毕竟阿谀奉承这一套并不难运用,只要愿意,就没那么多做不到。可我偏偏就是做不到,我做不到在那么累那么多活还都完成得那么到位的情况下去做那有悖本心的事,去说那上得台面的客套话,去说那无一不出于礼、无一不套路的违心话。
  明明就够忙了,就连那工作日里唯一能有所喘息的午饭时间都鲜少拿捏在自己的手里,哪来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工作之外的人事物。许是因为你也很忙,一直在忙,也才不会过多地留意我都在忙些什么。毕竟,多数的时候,我也都是更为主动的那个,能及时地更新那些你交代下来的工作的进度,也能实时地落地那些临时安排过来的任务。
  犹记那是2018年下半年的某一天,将近凌晨时分,你的电波信号下意识地连上了我的手机,那一头的你,似乎有些着急,说是让我跟进一下信息部机房渗水的问题。这信号连得我是一愣一愣的,忘了是不是因你找不到经理才回神把我给抡了出来协助信息部。只记得,我给信息部拨了个信号,问了情况,再三确认不需我现场协助,才又睡下。
  隔天,应该是周末吧,睡不安稳的我,放心不下的我,也跑了一趟公司,并联系了相关物业协助查找渗水的源头。也是大概确认好了机房的安全和渗水的源头,以及后续的维护计划,就直截了当地做了个小总结,给你回了个安心。
  这一事件让我意识到原来我有意逃避的24小时记者在线的工作生活,在这里也可以这般鲜活地有生命力地存在着。
  很多时,我都会自省,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我留下工作不饱和的印象。不然,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从入职以来我的工作内容就一直在只增不减的路上越走越没有尽头,甚至到了以一顶五的极限。一开始我就不该相信领导的话,说什么我入职的那一个月刚好碰上了年会,正是公司最忙的一段时间,过后就会好起来,恢复日常的工作秩序。
  我想过,会不会是因为我总是按时或提前上交周总结、季度总结和季度计划的原因。就因为我没有像大部分的其他同事、领导一样,不是在申请延迟上交的路上,就是在遗忘了上交的路上挣扎,又或不断地被反复提醒、催促,才落下了这被误会成工作远远不够饱和的印象,是这样吗?就这一点,不一样的一点,让我看上去就那么地闲得慌吗?
  又或是我那百忙之中偶尔抽空巡查楼层的转圈圈让谁给看见了,觉得我那就是工作不饱和导致的不良现象。可事实呢?事实是除了上洗手间和饭点时间,我真的几乎没有任何一次离开工位不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更好地服务集团。
  那些所谓的转圈圈,若非是有人投诉哪哪的谁正在吸烟,又若非有人反应室内的温度有所异常,又又若非有那需要对接的固定的相关业务或那有需要临时收集的信息、发放的资料等等,我也是不会轻易就离开工位的,毕竟,那工位之上从不缺等着我解决的问题和等着我处理和跟进的业务。而这,你也多少是知道些的,即便不是所有不是全部。
  过去,奉承对我来说并非只是一次毫无营养的拍马屁,也并非只是一堆毫无根据就乱夸一通的大白话,更不是为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而采取的手段和方式,而是在对具体的人事物有了一定的了解后产生的一种发至内心深处的欣赏,一种油然而生的赞美,一种值得。毕竟,所奉承的人事物多是自己所向往的、追求的,是近乎作为榜样一般的存在。
  也鉴于此,我实在也想不起,在深圳这一站,这些年,我有奉承过谁,我有对谁打从心底里佩服过,狠狠地欣赏过。
  按理说,我更追求自我,更喜欢什么选择自己都清楚的自我,那个会在寺庙里祈祷上天也能更加快乐顺遂的自己。
  我也的确越发地清晰,清晰地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天真,天真地认为真正有实力的人可以不屑于在酒桌上套路谁,附会谁,也坚信这实力终不会只是虚妄,不会无缘无故地被埋没,更不会无端端地就被忽视掉。我,是如此地坚信着。
  你还记得你咳嗽得特别频繁的那一天吗?就是那天,我问你为什么会咳得那么厉害。没记错,当时的你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出于关心,我特意给你推荐了一家有炖汤喝的烧鹅店。然后,我便走开了,赴约去了。我能看出来我走开的那一刻,你显然有点诧异,诧异为什么我不陪你找到那家店,又或诧异这午饭难道不是顺道就和你一起去吃吗。
  还真不是。我这人没有随意蹭饭的习惯,也没有无缘无故就请领导吃饭的习惯,更没有随便就和男领导一起吃饭的想法。那一天的我,就只是单纯地担心你,想要关心你一下。在这,我始终把握着一个相当适度的分寸。所以,我的走开很自然,也很随便,更是多了几分无所顾忌。毕竟,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就只是给你推荐一家有炖汤的饭店。
  我不是个喜欢爽约的人,所以,在关心你之前,我就想好了怎么说怎么做。先有约的是我,后关心你的也是我,但我不会为了成全自己这一份突发的关心而打破一个相互间默认了许久许久的约。只要饭点时间我能够从工作中脱身,我就不会让这个约失守。也自然,若非我忙至饭点错过了提前说明情况的时机,我也是愿意陪你去那家店喝炖汤的。
  可有些事,就是这样,不会事事顺遂,也不会事事完美,更多的是在于人,在于我们如何去成全自己,去珍惜当下。有时候,所谓的奉承,所消耗的时间和精力,本就是无价的,也该是真诚的,也更应该多些顺遂、自然和漫无目的。我相信,那样的奉承里一定有着不可否认的值得,也一定有着这社会所需的炙热,更是有着这世界正渴望着的温暖。
  所以,那些年,学不会放弃的我一直在努力,努力地想用实力去证明我所做的一点一滴是值得被升职加薪的,是配得起那当下拥有着的。然而,‘事与愿违’就像个小跟班似的,总是时不时地给予我破防的充足理由,也总是不定期地突袭我的日常,就像那一个正午,委屈的我,连反抗都显得可笑至极,还顺带给一整个办公室的人添了个笑话。
  总监,我的为人你最是清楚的,哪怕只有一二。我并非不讲理之人,也并非执意不配合,只是当时的我被不公平对待了。而你给我这先行后闻的当场一击,断了我任何可能的退路和可供商量的余地。不敢相信,这就是我跟你打配合到第三个年头的默契。想想就后怕,就好像一个对我而言招招致命的人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身后。而你,就在那。
  那时,我含着几口咽不下的粥,而那其中卡着的是我那明知无用却倔强的反抗和已哭花眼却极其不想被发现的自己。
  2020年3月30日过得是有些哽咽的。可不日就是愚人节了呀。再怎么说,都退了那么多步,再退一步又能怎样呢,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拿捏除我以外的人。拿我开刀,问题总是会更容易解决的。毕竟,于集团而言,我这也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个职位,搞定后再来跟进行政助理、前台和清洁工就容易了许多,她们也便没有不配合的理由了。
  即便这一搬,这一撤,就不再是后来那一百多或一千多可以解决的问题,而是在此基础上面临着再多出两三倍以上的支出或适应更长的通勤时间的抉择。而这些个时候,对某些看得更明白的人而言,也事关着其去留的另一种可能,那便是主动离职。人生中,碰到难题,总也还是会多想些。有些遇着是顺或不顺,多的选择或可能也都在那一瞬。
  被为难着实是不好受的,如果撤离得再慢一些,估摸我也不过是另一个为难别人的人,所以我当即缓好了情绪便问了你要一个撤离的时间,你说尽快。我也当机立断,回头就请好了假,连夜收拾了行李,隔天就完成了撤离。我想,这结果是你想要的。事关公事,我也便不会因私而有所懈怠。而这事,站在我的立场上,更多的是事关于我的生活。
  一开始,我入职公司的条件就是包吃住行的,而我本也可以申请更好的住宿条件,可我最终选择的是那栋只需交水费的附楼中的一个有漏水问题的单间。申请之际,也就是在去看房以前,我都从未想到过这一单间这一拎包入住的条件最后会交由我来一手包办,更没想到的是这后来会是血本无归,会是不断地倒贴,会是给公司给他人做‘嫁衣’。
  2018年的上半年,我都还在用尽心力地适应着不断新增内容的工作日常,也还有幸和家人一起暂住在竹子林的出租屋里。时不时,爸爸会在,妈妈会在,哥哥也会在,会给我做好饭,又或者给我买一碗虾蟹粥,别提这点滴有多动人了。虽然深圳这一站,很多的这种时候也还是短暂得就像几秒钟,可那会儿没有一个当下是我没有在好好珍惜的。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那一年的一场台风,一场以我妈妈最爱吃的山竹命名的台风,也就是2018年第22号超强台风。
  这一场台风差点就把我从18楼给刮走。虽说这早已不是我距离死亡最近的一刻,可却是我最害怕被风刮走的一刻。为了尽可能地守护好这所租赁房屋的那半扇怎么都锁不牢的窗,我可谓是拼了老命,魂都给飘得那叫一个七零八落。
  不得不说,足不出户就能有幸与这天地交手一番也是奇妙的。那窗户的突然崩开,让我见识了什么叫‘打你个措手不及’,不觉间就多了几分对大自然的敬畏,也让我深切地体会到了过硬的体重实力是多么地重要。但凡,我轻点,但凡,我再弱一点,恐怕这后来,这今天,继续书写故事的人群里,就不会有这样的一个我了吧。那多遗憾呀,毕竟我这么地可爱,真诚,有意思,连一刻多余的担心都没给家人留下过。
  一说起这段经历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人与自然的一番博弈过后,天地与我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这还挺可爱的。
  一转眼就2018年下半年,集团正处高层新旧频繁更替的敏感时期。而我住宿申请的具体落实也刚好赶在了这颇为尴尬的节骨眼上。既是我选的,也是我个人想住得离公司更近,那就算其中有落差也是我该承受住的。只是我没想到这被闲置的单间会堆满杂物,比想象的更脏更难收拾,而那尽是尘螨的环境也让我进一步滋生了被欺瞒的失落感。
  前前后后,我投入了不少的精力和时间。先是拿到了单间的钥匙,请来了人,清空了堆放的杂物,再请来人把里头的卫生给搞了。同时,将坏了的门锁重新修整了一番。这之后,又是给霉化的墙翻了新,又是给翻了新的墙上了我调的天蓝色。关于用电的安全,听了装修师傅的话,给重新拉了适配的电线,也顺便给这焕新的线配了相应的槽条。
  陆陆续续地,再又是请来了师傅给厨房那锈满了的窗台翻了个新。整个单间,最实用的就数那一个陈年的热水器了。此外,空空如也。我给自己新购了橱柜、书桌和床,换上了两个大小不一的三色吸顶灯,自装了鞋柜和衣柜。此后,还请人拆了外墙上坏掉的电器,并将该缺口给封好,否则,雨天又该进水了。再者,就是找物管,商量用水的问题。
  在最后,就是倒腾晾晒衣物的地方了。这地方统一得倒是挺原始的,就在走廊上,得自己想办法拉一根线,得想什么样材质的线才能更好地承接住多件衣服和多个衣架的重量。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想着直接找来一根不锈钢管,可这样的话就又得花钱找来师傅安装了。为了省点事儿,也为了省点钱,慢慢地就学会了将就,将就将就也就习惯了。
  还记得,那条挂在厕所小窗旁的毛巾,时不时就会沾上烟酒味。也还都记得,那天花板总会在大雨到来时渗到发霉。
  我本就是包住的,免房租的。可后来,你们的到来,一步步地将这一我本该有的福利条件给整成了变相的工资扣减。
  从2018年的8月起,我不仅要默认接受工资的20%作为绩效考核之用,还得每月为这海沙做的不到21平的单间支付144元的租金。而2018年的12月,我还得根据新制定的宿管制度,去与他人一起争取一个符合住宿申请的资格。这其中,我那刚建好不久的窝差点就被垂涎它的人给搞自己手上了。真的不堪回首,那么一段折腾又折磨人的时光。
  更意想不到的是在再次获得申请资格的同时,得按一年一签的新规定来签订为期一年的租赁合同,得接受月租从144元调整为1284.4元的条件,即首月就得交付押一付一2568.8元,也就是即将在我18年12月的工资里扣减这部分。最后,我能拿到手的工资也就4.5K不到,而所付出的早已不止这个数,所从事着的工作范畴也早已不止自己那一份。
  到这,你是否会更加地明白我所反抗的到底是什么,明白我那当下感受到的那份委屈有多么地厚实,又是否能理解那么一点我那跟谁都说不好讲不通谈不透的无奈和最后从我口中爆发出的两个看似忤逆不尊的字‘不搬’有多么沉重。
  你说,我这其中的事实与原委是不是需要一个能说得上话且愿意为公平公正代言的人来倾听。然而那一刻,除了我,身后的你、在任的行政高层和在场的高级员工关系经理等等,你们中,没一个人愿意尝试着去了解我的难处,愿意花几分钟时间来看清那反抗的背后到底是为什么。反而,都在责怪我,都在以沉默这样默认是对的方式来威逼于我。
  最后的最后,也都在不清不楚地靠主观来臆断,来将那份本不属于我的责任落实在了我个人的不成熟上。也就是由这样‘不成熟’的我在这最后关头成全了你那充满不公的要求。许是我误会了,理解错了。这员工关系给维护的是高层,仅服务于高层。而我还不够格,还不配享受这等待遇。也就更好地理解为什么我的反抗会如此地不受人待见。
  也不知道那当下里,如此不自量力的我,是不是让你感受到了一丝陌生,一丝异变得太突然的错觉。毕竟,工作上,我明明就一直都很听话,几乎每一应都会贯彻执行,也从未有过任何类似的不答应,或者开过如此决绝似的玩笑话。
  可就在你还没被授权接管宿舍以前,原来的领导就已答应过我,这装修的费用是可以给我报销的。可就因这后来,你的接替,改变了这一决定,让那本不该由我来承担的部分全然落回到了我的头上。就算我找的装修师傅多么的划算也于事无补了。而这报销,也随时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个彻底。我也尝试过不止一次,去争取,可都以失败告终。
  而后,我越发地不抱希望,也越发地忙碌,也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将我这笔装修费完完全全、堂堂正正填实的机会。
  更加想不到在按规定签订租赁合同的第二年,也就是2020年3月底,我会被要求强制执行自愿退出所租赁的房屋。
  也才那般无所顾忌地反抗了一回,也是为数不多的一回,还就两字。我知道沉默是金并不是什么万能钥匙,也知道这样的积极主动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我的委屈也真的在那一刻没有了忍耐的必要。至少,反抗那一刻的我是在自己的时间里做自己。即使是在办公室,有很多的同事和领导在,也更容易地被再次误会和被不知内情的人放肆解读。可我不后悔,因为那一刻的我已做好了‘垂死挣扎’的准备,也已无所谓被你们怎么安排了。
  所以,才像个孩子一样说‘不搬’,两字的意思表达得多么简短又是多么地明确有力。可我知道,那不过是我生性里的一时不快,一时孩子气。当粥咽完,我依旧得面对现实和这本就不公的待遇,否则,坐在我前面的那位也会跟手反抗起来。
  是何等的公私分明,又是何等的自知之明,才会在最初里选择了这本就最不算得上是占用了公司好资源的一个选择。
  临时撤离,让我不得不舍弃了一些原本就很喜欢的家装,而那些也都是我投入过的资本。听人事的建议,我被动地收取了即将入住于此的人500元。正值公司急需用人之际,为给公司留住人才,我也并未故意为难。就单单在对方想表达一下诚意或歉意之时,我成全了他,也成全了公司,也是在更好地成全自己,浇灭那不该再有的心思。
  如果是你,遇到同样的情况,会不会也像我,如此地这般,最后都只剩成全。你也许会好奇我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吧。没错,就还是因为那一个承诺,一个2015年毕业季前后许下的承诺,一个让我无论如何都选择向前不放弃的承诺。深圳这一站是我履行承诺的最后一站,也是最后的机会。这一站后,我定然是要找到自己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也是这又一次的先斩后奏让我彻底地明白了过来,明白了这家上市公司里有这样的一种‘包住’叫‘可供有偿租赁’。
  歇斯底里的低吟跟沉默没什么两样,对我而言都是不成气候的默认罢了,可对某些人来说则是理所应当的一番配合。
  为什么前面我用的是‘几乎’,难道说在工作上我曾给过你的回应里有过明确的拒绝。还真是,就有那么一回。我记得那是你刚接管集团上下公司印章的时候,而我则是早已接管着集团上下的营业执照。你说想让我申请一个新的保险柜,而你则来用我现下正用着的这一个旧款。可我却想都不多想就明确地拒绝了你的这一请求,你的这一提议。
  因为那时下我正用着的保险柜是上了一定年纪的,除了要输入密码,还得根据情况辅以钥匙才可以打开,而上下两处锁口也多少有些松动了,不利索了,且内部装置的破损也较为地明显,一不小心还会出现磕着碰着或破皮的情况。你就说这货都已经这般伺候我了,我又怎好意思再将这么捣蛋的家伙交你手上,倒不如让出这更好的机会来得干脆。
  再者,就我所知,印章的使用每每总是更为地紧急,也更为地频繁,而其中的效力也更为地多变与复杂。按理说,你确实也比我更为地需要一台新的且更为灵活的和有所保证的保险柜,而不是一台早就过了保修期且连我都还摸不清其阴晴不定的性子和其功能又退化到了个什么程度的老旧款,还随时都有可能因电量过低或接触不良而突发故障。
  单是一时打不开还好说,万一它闹脾气拉响警报,那就不单单是影响到个人业务了。若不能及时地找来懂行的维修师傅,那跟着头大的同事和领导也会因此而变得越来越多。关于这,想必你也略懂一二。
  2018年年中前后,也就是最开始,我们就对接过与保险箱相关的业务,而其中,接二连三地由我负责处理。也正因有这前车之鉴,我断然就不会让那样尴尬的情况出现在你身上。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拒了你的好意,规避掉我们都不愿遇到的情况。
  再说了,事因工作,谁又会拒绝公司给予这样好的待遇,想争取到一台双门保险柜这样的机会并不容易。什么都讲预算,也允许例外。可我很清楚,我并不适合拥有这例外。相比之下,你倒是更为地迫切和需要,不是吗?算了算,单就2019-2020年,我便处理了405单档案借用申请,而其中,营业执照复印件需加盖公章以示效力的就不在少数。
  总之,我相信,只要你好好看说明书,一步一步跟着操作,那么一台新的保险柜就能更好地配合你之后的印章管理。
  从陌生到逐渐熟悉的最开始是关于什么,你还有印象吗?是该说有关于宿舍、固定资产、档案,还是该说关于工商,又再或是那一段配合刑侦进行现场拍摄留底确认的时光。或许,这都在之后。你的到来就像一个无限递进的开关。一旦开启,我的工作内容便如那突遇的潮水,不仅异常湍急,还只涨不退,外加那毫无节制和规律可言的加班时长。
  那是2018年7月25日,单就因为被安排跟进总裁室办公桌的安置,便一直忙到次日凌晨,待到下班打卡早已晚了。也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上下班打卡还有时限,过晚或过早打卡都无法生效,才导致后来不断加班的我不得不通过不断地补卡来维持我的考勤处于正常的状态。故而,追溯到的一开始,也正是这毫无节制和规律可言的加班时长。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我补卡的次数与日俱增。截至2020年的12月,仅在集团,我就因工作而补了178次卡。这其中,有的省略原因,却也无可避免地与工作相关,而有的说明则补充得很详细。而这些补卡无一不在消耗我的时间和精力,也无一不在记录着我的工作时间有多么地不规律和无章可循。单2019年9月就因外出公干补卡补了23次。
  这,像不像是被热爱给驱使的,23次的补卡挤在了20个工作日里。早已记不得那一个月里的我,为了赶上一个正常的考勤记录和时间赛了多少次,又在地铁或人行道上小跑了多少回,又又在赶业务的路上拖欠了多少顿早午晚餐。那些欠下的,至今也都还不上了,或失去了待还的资格。唯有从那些过去里,错过了的生活中,去汲取有用的经验。
  被工作吸了元气的生活总还是少了些安全感的。我独自地徘徊在这失了衡的世界里,久而久之,生活变空洞了,就好像除了工作,再无它。刚抵深的我,憧憬过,只要一有时间,就把自己耗在厨房里,任由自己乱烹乱炖,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在生活的烟火气越飘越远的同时,那股热爱也偏了航,偏向了工作,偏向了加不完的班。
  回顾那最初,2018年4月7日,我还曾满怀热忱地随性挑战过一次室内攀岩。印象中,我登了顶,敲响了终点的铃铛。而这一次的体验,也让我有了再来一次的冲动。否则,我就不会一直完好无损地保留着它的副券。只是这券早在同年的6月20日失去了效力。许是那前后,我的工作量激增,才使得这藏匿着的小小心思时至今日才重见光明。
  如果没记错,那年当职的唯一一位女副总裁还叮嘱过我要惜命,少参与这种高风险的运动项目。只是没想到,最初到最后,运动都是给我续命的良药,而真正要我命玩我命的也从来都只是那一份无法定时定量的工作。卖命式工作,不仅迫使我被动地放弃了很多体验生活的机会,还让年纪轻轻的我摊上了因身体长期透支过度而白了头发的事儿。
  就是这,好像是2019-2020年发现的头发早白。看看这反转,直接将攀岩的风险给更新成了‘拔一生十’的未知风险。不得不说,头顶这星罗棋布的白发确实是自己后天的过度损耗和精神压力给招惹来的。自此,我生活中唯一固定不变的自娱项目便就是拔白头发,就这一个费手力费眼神还没啥效果的活。这补救给找得就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故后来,我选择了将头发剪短。一剪,就是一大半。天知道,那半陪了我多久,又看着我成长了多少,补了多少卡。
  几乎每一次的补卡都被我标注了那当下的具体工作内容,至于某些仅以‘忘记打卡’一笔代过的不是因为业务赶不回公司,就是我觉得原因写出来实在太工作日常了,觉得没啥好计较的,也就懒得写了。就比如说,大清早收到消息,得先跑一趟物业管理处,采购些停车券回公司补充库存,又或临时跑会儿腿给某某领导充值一下个人的停车卡。
  有些事儿太小了,帮了一回算作外出公干还能说得过去,再来一回就显得太儿戏了,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倒不如干脆整个‘忘记打卡’来得爽快。再说,给高层下楼拿个快递或到体检医院拿份报告,又或帮忙收拾下生活日常,不是挺零碎的吗?可就是这些往往动身得快处理得早,收到就得干。补卡总是补这么些事儿,难道真的不觉儿戏吗?
  要是我真把那些‘忘记补卡’给一一说明了,那我真就被自己给亲手打造成了一位集团里唯二一对多的专业保姆了。
  嗯,唯二。毕竟,清洁工阿姨在我心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日常,除了完成所租赁楼层的清洁和打扫,还需实时维护办公楼层公共区域的卫生,确保地面无积水无杂物,特别是大会议室这等接待常用之所和大堂走廊这些必经之地。必要时,也无时不在待命,不仅得协助各大会议准备茶水,还得坐等收拾,时不时还要帮忙清洗个人使用的茶具。
  再平凡的人,如她,也会有想要为自己争取的时候。明知,找的我,除了值得信赖,根本没有多少话语权,仅限于传达。的确,我也把话带到了,只是最后了无音讯了。记得那也是我刚平调到本部,清洁工阿姨也接到了临时通知,说是除了负责集团的卫生,还得兼顾本部。两栋楼间,跑了不知多少时日,她终是忍不住,向我开了口,想搏一把。
  毕竟,比起不争取就放弃,还是争取过后来得更痛快些。有些希望就是如此奇妙,会被寄托在那未知的‘万一’里。
  而作为这一丝‘万一’的我自当全力以赴。本就自顾不暇的我更看不得别人受苦受累而无处可诉。也许,是因为我太懂这种感觉了吧。所以,我想为她争取一个确切的答案,哪怕对谁来说都不见得是好消息。可只要她确定她真的想要去争取,那我也将尽我所能去传达,哪怕会危及自身。可无视不公的肆虐和做那剥削的帮凶,我是真的做不到。
  也便到最后,这有关于给清洁工阿姨调薪的事儿就由我亲自将话带到了你的面前。毕竟,当时所属的本部领导对此相关反馈丝毫不感冒,也就是说知悉且无意参与。那只好我继续上了,上报到了集团你这。至于结果如何,涨没涨,涨多少,我也没再向你作进一步的确认。我知道,有些事本就该点到即止,若再追问,不是为难,便就是不礼貌了。
  谈薪从来就不是那么随意就能摊开来说的事。我也清楚我本就没什么资格替谁发话替谁争取,左右不过是看不得清洁工阿姨吃了闭门羹后,在再次寄希望于我时又落空,便代为转达一下,小试一把。万一真的争取到了呢,万一真的能再涨点呢,不也就能平复一下她每天多工作一两小时的委屈吗?不也就能减轻一些物价上调带给她的压力吗?
  于我而言,不过是业务往来间就人文关怀多句嘴的事。既然上了心,就没有不办的道理,对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刚好这人我出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吧,全力以赴过后,我也挺顺其自然的。其实,后来的某一天,我也问过她,是否有人找她谈过,又是否工资见长,当时的她好像也只剩个‘随他便吧’的态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着。
  干着干着,也便成了又一个与我类似的存在。有时候,我也觉得奇怪,到底是得多麻木才能使人把每个工作日都加班一两个小时看成是不需一丝一毫的时间和精力就能顺便办好的事,又该失去多少良心才能如此习惯性地觉得在没有任何升职加薪的承诺下不断给予他人新增工作量是件可取的事,而因此所加的班越多便越会被误以为都是自愿的。
  而这份自愿,不管在谁的眼里看多了,也都自然地多了几分无偿的气息,可其中,藏了当时人多少无法放下的责任,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晓得了。说巧不巧,我正是这样走过来的人,之一。再高压的环境也无法让我主动地放弃那些被额外嫁接在我身上的责任,因为我相信任何我选择的不放弃里都有我需要成长的空间,也只有走下去才能更强韧。
  有些不可说,是真的不适合说,一说就像个笑话,像在照顾些生活上多少有些无法独立又难以成熟的人。时而,我也会产生错觉,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哪里需要哪里搬的行走大管家,且领导大多都会默许,都会建议我配合。到最后,又看不过眼,啥都忙,还啥都完成得不错。反而,让鲜少出错的我在无形中成了某种威胁,某种让人有压力的存在。
  殊不知我早已被这些有加无已的补卡搞得身心俱疲,根本顾不上哪个同事又或哪个领导对我的存在有什么想法。直到有人看了出来,直到有人提起,告诉了我。不然,我也不知道原来这样一个默默专注于做事的我在别人眼里还有这等本事,竟生出莫须有的威胁和压力。即便如此,我也还是选择继续安守本分,做好自己该做的,无暇顾及其他。
  我当然明白‘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也自然晓得对道听途说来的话不可全然信之,更不必通过臆想来将此等未经本人认证过的言语合理化到日常工作交流的言行举止中。否则,那莫名滋生的嫌隙被过度放大,反而得不偿失。有些想法一旦生成,再经心理作用一番捣鼓,指不定下一秒就影响到了自身的行为举止,而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当要好的同事们和领导们在为我着想时,我会选择先认真地倾听,在无法避免的情况下听见了什么与自己相关的风言风语,我就会下意识地从这些听说里、不同的看法里找到自己可成长的空间,找到自己急需改进的地方。然后,在接受这些个不同的看法的同时,也更为沉着地选择用具体行动来将自己捕捉到的成长空间给一点一点填实。
  至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是别人的事。很多的想法,之所以不一样,是因每个人的认知都不尽相同。也便,多了许多的角度,多了许多的可能。多数时候,别人口中的自己也并非是真的自己,全部的自己,不过是别人认知里能解读到的一种可能。只是恰好这种可能的影子落在我的身上,还被亵渎了个一二,若连这都要管,那可真的就是太闲了。
  我得那计较的劲儿和空,早把2018年买的总第四百九十六期的时尚coSmo杂志给看了,何至拖到六年后的这些天。再说,‘忠言逆耳利于行’,有的不妥,焉知不是一种能够认清自己的方法,又焉知不是一个看清他人的机会。多时,我们所缺的也都不是八卦,而是那颗愿意在任何情况下都一直保持着给予自己正视不足的决心和直面现实的平常心。
  有些好,只会存在于懂得欣赏的人的眼中,也只会出现在那些值得的人身上,而非那些个一味玩弄心机还只会在人后乱嚼舌根的人。比起人的阴暗面,我也更偏爱去挖掘那些值得不断被欣赏和被重视且独自发光发热的灵魂和美好。有些瘸了的视角,总也还是不失可爱的,在其中,我们可以看见不一样的人性,也可以看见这世界拥有着的另一面。
  说到这,我还得感谢慌乱过我的那些补卡,是它们使我少了在不值当的事上内耗的时间,是它们无意间帮了我一把。
  日复一日的忙碌,年复一年的补卡,我也还是无法适应,适应这种不按规章制度的行事风格,适应这种先忙后补的打卡方式。总觉得自己是在犯错,犯一种别人都不会可就我怎么都避免不了的错。即使我次日下的班,六七八点起,也还是无济于事。补卡补得越多,我就觉得我犯的错越多,便也越发不安,给我硬生生焦虑出了一朵耿耿于怀的花。
  记2018年8月起,补卡便像雨后春笋般疯长,从一个月一两次或两三次到一个月十七、十九次。那种迎面袭来的不适总能让我难以释怀。那数不过来的清早,五六点便会收到业务短信,精神紧绷的状态下,七八点的我就会完成业务预约,然后就赶在业务部门最早的营业时间到,并取号,办完业务,第一时间回到公司,然后继续,跑下一趟。
  跑来跑去的,多了,也便习惯了。可就是有那么一些场面让我偶感无奈。每每过了上班打卡的时间,我才背着包,从电梯间走来,见着领导,打了招呼,闻声而来,第一问便就是‘去哪潇洒啦’,那语气一整个酸得就仿佛是在妒忌,又像是在质疑。回了句‘公干’后的我便带着那丝落寞返工位去了,毕竟顺势打卡只会落下我迟大到的假证。
  若非阴差阳错间,在2018年的5月顶上了前台的业务,开始负责月度考勤的整理,我也定然不会对补卡抱有这么大的负罪感。代理的一年多里,我挺向往那些个财务部和信息部的同事,考勤记录几乎每个月都整整齐齐的,一次缺勤或一个补卡都没有。相较之下,我就更觉得我的那些补卡怎么看都混乱得像是一种‘错’,一种逃不脱的‘错’。
  可若又非如此,我也就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可贵。可贵在我没有一味地将自己困在因非常规的考勤记录而带来的愧疚里,而是尝试着将这种自以为的‘错’建立在了更为在意的出发点上,力求不违背本心。并,在给予自己更多的试错资本的同时,也允许自己是独立开外的另一种可能,勇于在不寻常的逆境里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哪怕很不舒服。
  深漂的第一年,缺过的觉就已屈指不可数。而周不周末,假不假期,也好像都不怎么存在。这一站的我,眼里心里除了如何更早更快更好地完成工作任务,便也就没什么别的志向了。单凭专一这一点,就决定了自己不会选择辜负。就工作,无论何时,也无论何地,都一举全力以赴。就算有出不完的外勤,补不完的卡,加不完的班,都一定要犟。
  见怪不怪多了,脸皮也就厚了,也就更加无所谓了。不常,也会跟着物业管家一起去吃顿早餐,看似与工作无关,可过程却少不了我对工作的追问和跟进。这些恐怕只有物业管家们知道了。很多时候,她们也会置气,说我总在这些时间谈工作。不然呢。只要在工作时间范围内,便谁也拦不住我,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跟进业务进度的机会。
  为了尽可能地提高工作效率,我尝试过很多种方式。比如说,下班前将第二天要跟进的事项列好清单、比正常上班时间早到一个半到两个小时、减少喝水和上洗手间的次数、不在上班时间内点外卖、利用午休时间整理零碎的业务、为减少通勤时间而就近租赁房屋等等。没想到多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等待我的不是挑战,就是在继续作战的路上。
  2019年1月前后,补卡补得直线飙升之际,我有问过你,这样经常性地外勤真的好吗,你说总比留在公司吸甲醛来得强,一时间,你这,我竟无言以对。单就从你所补充的这一于我而言属于利好的出发点来说,我就没法反驳。毕竟,集团上下在乔迁初期的确有不少的人因在新办公室呆久了而出现不同程度的不适症状。那我也算‘错有错着’?
  忙不到头的活让我越发地懂得了什么叫一时的将就,一时的隐忍。只是谁也不知,这一忍就三年。只多不少的三年。
  好不容易,我等到了连续三个月几乎都不需要通过‘忘记打卡’来维持考勤正常的时机,却临时被通知解除劳动关系。很可笑对吧?我觉得,被解雇那一刻的我就长在了不可否认的笑点上,既滑稽,又滑稽。有些事,别人做起来毫不费劲,而我却要如此用力,还是不断地自我用力,还都是用在反作用上。可那又怎样,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一些领导来说,上下班是不需要打卡的。而对一些同事来说,上下班打卡就跟呼吸一样简单。而我,时不时就得接受考验。动不动电梯就停运,等半小时都等不来的日常那是没少见,所以,偶尔我也会从住的18楼往下跑,特别是在疫情期间。平调到本部的那段日子里,中午若点好了外卖,也时常会从16层或20层的消防通道爬楼下去拿。
  最好玩的是什么呢,是雨天忘了带伞,是到家后发现家钥匙忘公司了,然后,就得从1楼跑上18楼,或从18楼跑下1楼。掐指一算,有那么些天,我就是大清早地跑了54层,又或是在深夜这么干了。也是这时,才意识到比起害怕楼梯间的阴暗,我更害怕上班迟到。所以,有些个‘请休一小时’不过是为了合理化地解决这些不可抗力的情况。
  天了噜,就上个班,看我那熊样,真的就是特别地滑稽,有没有?初初抵深的那半年,迟到多是因在地铁站迷了路,而后则是因疫情期间所住之地的电梯老故障,断断续续停运了一年多两年,唯一不变的是我那雷打不动的上班魂。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若突遇暴雨,成了落汤鸡,也会因为回头拿伞跑急了而把自己给创晕。瞧瞧,熊都狗成什么样了,还总死撑着要在一小时缓过来。也是回过神才看清,别人多是得过就且过,我倒好,为责任而常常损己。
  记一次,我又又又请休了一小时。的确,又是因为不舒服。而这一小时里,你又给我来电了,接通的瞬间,我就请休作了说明,并承诺绝不会因为这一小时而耽误了现下的工作安排,还就着当天的业务按轻重缓急给更新了一小结。在我的一通输出完后,你也才得空插上那从未出现过的问候,而我也礼貌性地回了句‘没事,快好了,一会儿就到’。
  也许是习惯使然吧,我并不觉得工作日常里的你会就单纯的问候给我来电,而该是一个接一个事关业务进度的提问。毕竟,共事那些年里,只要部门聚餐,我们有所交流,难保下一句不就是与工作相关,而我也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比如,非工作时间,手机来电,微信语音,消息弹窗,一旦接通,来自于你,所涉之事必是公事,无一例外。
  也难怪,毕竟2018-2020年间,我经手起草的oA事项就745单,而大半也都得经过你的核阅再提报,提报后还要审批至你的节点。此外,还有各类行政采购约350项,EAS报销180单,而这些也都需要你一一过目和全然地知悉。
  故然,不管我怎么不舒服,又有多么地不舒服,或者我所处之地又是否是在电梯里,或楼梯间,或马路边,我都能很自然地在看见你的来电的那一瞬间明白你最先想要咨询的是什么,想要得到的信息又是什么,需要我下一步跟进的又是什么,而这我也几乎没有错过,除了刚提的那一次问候。有些例外也挺意外的,意外的惊吓和意外的不适应。
  倒不是我变得过于机器化,而是被暴力魔改后的自己已经适应得不能再好了,巅峰状态就是这么个实事求是的态度。在脑子清醒的状态下,管它是不是在工作时间里,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就绝不允许自己因个人的原因而耽误到工作。
  说实在的,就职的那些时日里,每个‘请休一小时’跟那些不知不觉间就被工作霸占了的午休时间一个样,大部分与纯休息根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而这些个一小时请休与否,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在难受与更难受之间做的一个抉择。难受在不该工作的时间又把家给经营成了第二个工作间,更难受在明知是非工作时间却还是会任由工作打扰个彻底。
  就像那些年请过休过的假一样,总有那么些突发的情况使我不得不屈服于现状。许是因为那一份身兼多职的责任在作怪,又或许是那怎么都做不到主动放下的自己无意识地在强求,强求自己将服务落地,将任务执行,将工作完成,哪怕几乎所有的请休假也都曾被充公过。没错,我这假休得从来就不缺水分,至少深圳这一站狠狠地实证过这一点。
  没有任何一次‘请休一小时’是原原本本属于我自己的,与工作无关的,也没有一次法定节假日免得了来自公司的打扰。唯一能让我记得没被打扰过的一次休假是丧假,2021年4月1日,这天前后,很安静,可醒着的时候却很难受。我自责,自责外婆去世的那天,我不在妈妈身边,自责她需要我时,给我来电了三次,却因工作没能及时给予回应。
  我明明就很清楚当一个人需要求助的时候却无计可施无人可依的那种绝望,却没有在那个关键的时刻陪伴在她身边。想想,再想想,就觉得我真算不上是个合格的女儿。而这三通我没来得及接的电话成了我不可磨灭的阴影。那被懊悔浸润的几天里,我多么希望我能飞回去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可事实是飞不回去,而一切也还是那么地事与愿违。
  外公才走不到一年,2020年7月14日,那天我也是没在妈妈身边。这一来回,我算是从中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什么叫身不由已,什么叫懊悔不已,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正因人心肉做,实感难受了便就疼痛得只剩梨花带雨。一位是在绝望之境拯救过我的外公,一位是一见我来就笑得很甜的外婆,这两,是将唯爱带到这世界最美好的存在。
  可我对唯爱,我的妈妈,没珍惜得足够彻底,这也算是我认真过后的一种执念吧。可怎么是好呢,血脉里流淌的这份爱意真的太沉重了。就像很多的我们在确定向爱奔赴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要退。早已无法置身事外的我也无法再任由自己撒手不管,就算是错过,是懊悔,是难受,也一并选择了承接,只愿未来的自己能将她守护得更好更加到位。
  那些请休过的长假,不是为了圆与闺蜜十年一旅的约定,就是为了给妈妈一次难忘的生日之旅,再有就是为了参加相识十多年的闺蜜的婚礼,做她的伴娘。而这些调休里与工作相关的消息就没断过,能及时解决的我也都没懈怠过。在经上海过杭州的那一期,2020年9月底,你突然联系我,让我协助法务,整理一份与集团上下关联的工商信息表。
  哈,休假期间,上海大街,协助法务,梳理信息,这突击出现在了我没有电脑、信号不好、手机快没电的情况下。多么戏剧又无奈的一刻,我的师妹就在身旁看着,跟着急了一路,想帮又帮不上忙,看我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找网吧、找充电宝、找可用的联着网的手提电脑,看我就为了这事大街上急得飙眼泪。最后,只好陪我折回了民宿进行求救。
  毕竟,单是会背下一个集团的统一社会信用代码,并不代表着我就能凭空地去输出集团及各子公司的所有工商信息。
  这种不分境况就突袭的事情,我没少在深圳这一站遇上。平调本部后的某一个周末,我正和好朋友约会在外,饭还没吃完,却因领导的一个说完就挂断的来电而给中断了,被迫改道回司处理业务,盖上印章,拍照确认,叫来快递,完成一个与自己工作内容完全无关的事。现在回头想想,当时的我脑子一定是瓦特了,本就没答应,为什么却依了。
  到底是我,在被为难与反为难间总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成全。于公于私,也就那样的选择对我来说更为纯粹些。
  你也许还会好奇除了我对自己的承诺是否还有其它原因来让我继续承受着这集团上下越发没有底线和原则的不公,是有的,是我对自己的好奇,我好奇自己能做到的极限在哪,我好奇自己是否真的能撑到自己找到值得奋斗一整个余生的事业。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关键时会是公司先放弃的我。而我所好奇着的关于极限在哪的答案也便失了准头。
  真好,真的是好。
  庆幸,我不是最后主动放弃的人,而是被放弃的人。也庆幸,我的极限最终被我惯成了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存在。
  在我看来,有些事太过计较未必就真的能做到自保,反而是走上了另一条更加无法自保的路,又或者是另一条更快地失去自保资格的路。心机这种东西,我消化不了,所以也从未想过要拥有它,哪怕只是为了自保,为了一份活计。所以,我被花式炒鱿鱼后才慢慢地悟得过去里谁在毫无底线耍无赖,谁又在毫无原则地装聋作哑就只为了助纣为虐。
  那个时候,我也总觉得奇怪,为什么大家总是对我说‘能者多劳’,却没有一个人对我说‘多劳多得’。莫非,大家都知道再多的劳动也都一个价,还都是同一个价。不是在那个价的基础上不断增加工作量,就是在那个价的基础上合理化地扣减绩效。又或者都预判到了这种‘多劳多得’的可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也才所以免了这不必要的口舌。
  不然,我为何从2018年年会开始便就被这般地引领着。2017年12月21日前后,从年会选址的参与到年会节目的落定,再到被指定为日常合唱排练的主导员,最后临危受命,成了合唱指挥和年会女主持,一气呵成间,几乎没有丝毫能被我拒绝的空间和能与我商量着来的余地,也渐渐地粉碎了我在工作中该有的话语权和对自我意愿的主导权。
  除了一味地执行,就是一味地应承。后勤与台前,桩桩与件件,听命行事间是一年又一年,要么解决要么撒手不管,可我,从未选择过后者。或因我本性如此,又或是我根本没想过在未全力以赴过前就拒绝或放弃,并无关所遇为何。
  压力山大的那些年里,事关年会的操办,后勤里就不会少了一味我,台前也亦然如此,就连坐席时间都得拼了命地挤,挤没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集团的年会节目年年不同,同的是总有一个我。兼顾台前幕后的同时,还得配合各部门进行各种临时沟通与协调,主打的不是一个无孔不入的后勤,就是一个忙得最不可开交又无足轻重的小罗罗。
  总之,够我忙的,是忙不过来的我。
  2019年,集团办公室乔迁的前后,我又被推到了台前,无疑是鉴于我有过经验,又无疑是我这年龄自带了优势,就好像这一类的活唯独看我最顺眼。如果你问我有多顺,我会答就一个接待舞蹈老师从电梯走到练舞室的间隙就被坚定地选为主舞兼主唱。我真的就只是打了声招呼,一声的那种。颇有自知之明的我当场就婉拒过,可老师甚是决绝。
  那便顺其自然好了,去相信舞蹈老师的决定,去相信她选择我的眼光,更是去相信会全力以赴的自己。天知道我花了多少个早起和加班后的晚睡来练习,又练了多久多少遍才使得自己达到熟能生巧的地步。所幸,最终这一出近6分钟的舞台剧表演圆满结束。不仅获得了舞蹈老师和节目组领导的认可,还收悉了当时外聘的年会策划公司对这节目的欣赏,听闻其不禁发出了‘不愧是集团’的赞叹。藉此,我也才彻底放下了这档任务给带来的精神压力和后劲。
  忙并收获着的那些年里,连年会带给我的遗憾也都是令人难忘的。记又一年年会,新设了很多与业务关联的主题展位。还有两迷你小猪,你最先问我要不要带回家养,我说不了。至于说不的理由,想必不难猜,就是忙不过来。那次年会,我是真想约养猪群的小伙伴一起合影留念。可事实证明我就只有错过的分,最终因为忙东忙西而一张没得。
  也是不难猜为什么,不过是又又被推了。若非工作繁忙,还出了趟外勤,赶不上老师临时编舞的速度,我可能又得被拉去充当主舞的位置了。就我这四肢不协调,纯靠乱舞一通的全力以赴,可不兴细嚼慢咽,只能是加加倍速,再给过滤掉,再来怕是难堪大任。好在我临时被安排了前往高州,协助项目开工,因而沾上了缺课少练,才侥幸落选。
  推的推,堆的堆,少不了的节目和干不完的活就没停过。
  看那些年里,被我兼过的职,前台业务一兼就15个月;固定资产一管就两年多,而其中也梳理了业务单据394单。
  不是临时通知,就是临时安排,可这兼顾的时长却一点都不临时。
  单说集团固定资产的实物盘点,就一次都没盘清过,就已换了三波财务,就是不见替了我。经过一年多的梳理,在你的催紧下,也终是在实物不全的情况下,于2020年携财务部一同拟了集团总部固定资产盘点报告,也才将这档子兼职给真的落实到了点上,一个对上有所交代的点。
  再有,档案资料一接就又一个两年多,三百多箱未经核对就过手的资料,还得即时配合集团各单位各部门找出指定业务材料。除营业执照,这每一次的找都是根据仅有的提示来进行现场盲猜式搜索,苦闷得我只剩一口继续找的气。
  尚有,协助集团上下进行工商信息变更,共办结了15单市场主体内资公司变更申请和1单内资公司设立登记申请。
  以及疫情期间外请清洁工,早七点就得值班,无意中,我也算给这集团当过保安了。回想这段经历就觉得挺稀奇的。
  不得不说,在与你合作的这段时间里,我见识到了什么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的一令之下是我的一应包办。在相互协作的过程中,越往后便越是明显,我能感觉到你在逐步地放手,就一贯地选择了授权于我,并且坚信着我。
  对此,我甚是感激。
  记一次外勤,你带我到了个地方,前后来人给张罗了两盘微辣小龙虾和一顿家常便饭。不瞒你说,这是我在深圳吃过最有家的味道的一次。虽然这一趟张罗让我有些不知所以,却也真的很特别。
  相与的这一路,辛苦你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