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还聘礼

  秦家走后,俞家陷入了空前的安静。俞秀才坐在椅子上,呼吸沉重,眉头紧锁,那山羊胡子也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明显气得不轻。
  俞锦绣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一直流泪的娘亲。跪在母亲面前,把脑袋抵到母亲怀里。
  “娘,你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办,不嫁就不嫁吧!反正我也想在你们身边多侍奉几年。”
  “嗯,也是,锦绣今年才十六岁,以后再相看就是了,清荷,你也别想太多。秦颂不像晴柔,倒是像极了他那个满身铜臭的爹,配不上咱们锦绣。”
  “娘,没事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我一辈子不嫁又能如何,我就不信你和爹会赶我不成。”
  “娘,乖,哭了就不美了。你哭的爹也心疼,我也心疼,这哥哥还没回来呢,过两日哥哥回来,你肿了眼睛,岂不是让哥哥也心里难过?”
  清荷看着怀里温柔乖巧的女儿,心里酸酸的,怕是此刻最难过的就是她了,小小年纪好端端的遭受这灾祸。
  “好了,你也去休息吧,你爹还得去学堂呢。我去理一下嫁妆单子,早点把这个事了结了,多拖一天,我都觉得膈应人。”
  锦绣默默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这套白瓷还是秦颂送给家里的年礼,这少一个茶盏,这一套摆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了,索性收拾收拾一起扔了。
  日子就这么不疼不痒的过着。
  很快三日后,俞锦文从县学休沐回家,从妻子处得知了锦绣被退亲的消息。心中腾得燃起一阵愤怒的火焰,这火焰烧的他眼睛疼。
  他听闻妹妹断断续续已经烧了近十日。
  自妹妹十岁后,再也没有进过妹妹的闺房。他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两声闷闷的咳嗽声。
  这间房子是最小的一间,当时北房由母亲父亲住,东厢套间给了他,说是光线好,又大,正好一间读书一间睡觉。
  自己选择西边这间小屋子,还说女孩子用不到大房子,反正迟早嫁出去。
  俞锦文推开房门,原本清瘦的妹妹就只剩下巴掌大的小脸,靠在床头,就像往常一样笑着。
  那笑容刺得他心里更难受了。
  “哥,你回来啦,最近读书可还顺利?”
  “嗯,顺利。先生说我今年下场,没什么问题。还有,那个,你的事我知道了。”
  锦文倒了盏清水,递给妹妹。
  “你的事,你嫂子说了,你也不用担心,待我中了举人,我不信我的妹妹还会被看轻。”
  “嗯,我的哥哥不但会中举,还会得贡士,还会中进士,指不定还给我得个状元郎回来呢。”
  “我会努力的,你也别难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俞家以后会比秦家好千倍万倍。”
  “嗯,我相信哥哥,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自己的妹妹那是多么好的姑娘,一家子人像眼珠子一样宠爱着,竟然被秦颂这个王八羔子这么戏弄了。
  退聘礼得双方媒人在场,以示见证。
  俞锦文带着妻子先去了岳丈家借了驴车,又回家拉了聘礼,接了媒婆,直直地驶向秦颂家,早晨父亲出门前强调务必不要起冲突,保护好娘亲。
  秦家比俞家大了不少,开门的是秦家的老管家。见是俞家的人,便致歉一声去给杜四娘禀报。
  杜四娘是秦珺的良妾,长得肤白貌美,娇小可人,说话腔调细软,像极了戏文里的江南女子,在秦家这个并不大的后院盛宠不衰好些年。
  秦颂的生母赵晴柔离世了后,杜氏就一直掌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宜,从不曾苛刻秦颂,反而处处讨好他,不想读书那就不读,想去茶楼就给钱。
  前几年秦珺扶了她做了秦家妇后,她倒是一夜间贵气了,那做派,怕是县里的娘子也学不来。
  不一会,门里就闪出一个艳丽的身影,桃红色的儒裙,浅粉色的褙子。那梳的高耸的发髻上插了两朵艳丽的绢花,还有几个金灿灿的头饰。
  “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清荷姐姐么。”
  “杜夫人,这是聘礼,你点一点,对完了礼单,合适了这桩姻缘就做罢了。”
  媒婆拿着礼单递给杜四娘,杜四娘接过就递给了管家。
  “哎呀,不着急的,你们稍等片刻,秦管家,你来看看对一对。”
  说罢,拿个帕子继续擦拭着自己指头上的宝石戒指。
  “清荷姐姐,我记得你和我家晴柔姐姐是闺中密友吧。我们两家也没什么深仇大怨的,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这聘礼你们拿回去,等过些日子,我和老爷商量一下,让秦颂纳了锦绣做良妾,如何?”
  “我俞家的女儿到你们秦家做妾?你痴心妄想,也不看你们秦家配不配。”
  清荷攥紧手里的帕子,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妖娆的女子,眼睛红的像是要喷出火来。这个女人自打进了秦家,秦家就没得消停几日,晴柔姐姐早产生了女儿伤了身子,要说杜四娘是好人,那谁也不信。
  “哎呀呀,你说说你家怎么的也算读书人家,怎么能把女儿教育成这样呢,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秦家可是要当乌龟的呀!那不得被人从镇里笑到县里。”
  “你说光天化日,和外男私会,在河边的芒草地里搂搂抱抱。你说咱们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这传出来了多丢人啊!”
  “我家秦颂就是心软,看在这多年的情分上,不想揭穿罢了,还念旧情,愿意纳她做良妾,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姐姐你啊,还是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吧,一个女人家家的,坏了名声可是没有后半辈子了。”
  “杜四娘,你把话说清楚,什么私会,什么芒草地里,你说的像是你看着似的,你别光天化日里空口白牙污蔑人。”
  清荷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冲到杜四娘面前,饶是泥人一样的好脾性也被拱出火来。
  俞锦文怕那泼货伤到娘亲,赶忙站到娘亲前面,看着眼前的花蝴蝶。
  “杜姨娘,你乱说什么呢,你这样坏我妹妹的名声,与你有什么好处。”
  “呵呵,你回去问问就知道我是不是坏她名声,敢做敢当,你这冲着我撒什么野。再不济,来,你随便问问这路过的街坊邻居,哪个不知道这件事。”
  周围停下看戏的人,一听此话,便四下散开,走远了些,一边走一边回头。
  “我原本想着看着秦颂的面子上,给抬个良妾,也算替你们把这丑事遮掩过去,哟,你们还不乐意呢,那感情好,这破鞋谁爱捡谁捡。
  说罢,秦管家对了礼单,说了无误,便找了伙计来抬进去。
  杜四娘看着摇摇欲坠的清荷,压低声音说:“当年你看不起我,现如今,你的女儿终将走我的路。”
  说完,放声大笑,一边转身进了秦家,一边直呼:“苍天饶过谁啊,苍天饶过谁?”
  站在门口的俞锦文冲上前,哐哐砸门:“秦颂,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出来,我和你拼了。”
  来的媒人看着情况不对,心里回味着刚才听到的消息,不禁暗自咂舌,悄悄挤进了人群暗自离开。本来这秦家是清水镇首富,这俞家是清水镇上唯一一户一门双秀才的读书人家。这姻缘可真是百里挑一的,怎料落到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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