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别这样25

  白阳宿不想动用自己的国库,装模作样的和裴遇在早朝的时候一唱一和,最后由不缺钱的几个大臣掏了大半的费用。
  这次一共筹到了七千万两白银。
  这些白银用于赈灾勉强够了,这其中只要没有人在中间贪墨,安置难民帮助百姓重建家园是绰绰有余的。
  但,想想也知道这些钱不可能完全到得了百姓的手中。
  裴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向皇上请旨赈灾。
  大皇子和三皇子自然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前段时间就听闻裴将军让部下大量购入粮食,裴将军,不知道你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购入粮食这个事情并不值得说。
  但裴遇是是将军,裴家军又如同裴遇私兵一般,白阳宿到现在都没有收回裴遇手中的兵符已经让他寝食难安了。
  这关口,但凡将白阳宿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裴遇都应该规规矩矩夹着尾巴缩在裴府不要有任何异动。
  可裴遇不但对盛京这些官员的动向了如指掌,还在前段时间大张旗鼓买入大量的粮食,仿佛一种示威,告诉白阳宿,他裴遇没将他这个九五之尊放在眼里。
  原本解决了赈灾银心情还不错的白阳宿听到大皇子对裴遇的质问,脸色一下子便阴沉了下去。
  饶有兴致地俯视站在下面一脸恭敬的裴遇,白阳宿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冰冷似铁。
  裴遇朝着大皇子恭敬回话:“大皇子有所不知,边疆战事虽说稍稍平息了一点,蛮夷宵小却依旧对我们大昌虎视眈眈。冬月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寒冷了,在盛京天气不好,边疆天气只会更加恶劣。”
  “蛮夷之地不如我们大昌富庶,臣观今年冬天天气怕是不会让蛮夷好过,他们一旦缺衣少食,很有可能会撕毁休战盟约突袭边关。臣不得不做打算。”
  金尊玉贵的大皇子想要兵权也关心战事,只是没有亲自上过战场,自然不明白边关紧张的局势,裴遇这么一解释,触及到了他不了解的区域,一时之间,让他找不到任何话来回应。
  大皇子沉默了,三皇子却找到了漏洞。
  “裴将军真不愧是我大昌的栋梁,只是裴将军好不容易回京述职,父皇心疼你以及裴家这些年为保护我大昌做的贡献,特许裴将军好好在京中休息。如今是我们做得不好,竟然让裴将军休息的时候还要操心边关。”
  裴遇说是述职,实际上是被软禁。
  一个被软禁的臣子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整天想着捣鼓自己的军队,说没有不轨之心,狗都不信。
  其他大臣都站在一边看戏。
  三皇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遇要是真的没有不轨之心,这个时候就应该懂事点将手中的事宜移交给圣上,让圣上去定夺。
  大出血的几个大人纷纷出言说三皇子说的是。
  “裴大人,你说你,既然都回京了,这些年在边境辛苦了,这个时候就好好休息呗,何必还要凸操那闲心。”
  “虽说裴大人是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我泱泱大昌又不是只有裴将军一个人,既然圣上有心让裴大人好好享受享受盛京的生活,裴大人还是趁早歇息歇息吧。”
  “哎~何大人,您是不知道,这大昌没了裴大人,就像我等失了孔圣人,大昌啊,没有一刻离得开裴大人啊。”
  这个时候,对手被拿住了短处,自然是怎么捅刀子痛就怎么往死里捅。
  几个大人七嘴八舌,裴遇全程面带微笑,等着他们说完,才道:“三皇子和几位大人所言极是。”
  此话一出,别说是和裴遇站在一起的大皇子三皇子和大臣们,就是坐在上面的白阳宿都变了脸色,身子坐正,带着几分期待紧紧盯着裴遇。
  “裴家军虽然叫做裴家军,却从来都不是裴家的。这一点臣心中十分清楚。”裴遇不紧不慢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这些年带着裴家军驻守边境,不过是替忙碌朝事脱不开身的圣上管理这些人罢了。”
  “若是圣上想要御驾亲征,臣自然是十分高兴的。相信边关的战士在圣上的激励下,一定更加骁勇,一举拿下那些蛮夷之地也不过弹指之间、轻而易举。”
  “裴大人这话说得。”柯大人听闻这话立刻反驳:“裴大人若是卸下重任,朝中也不是无人可用,何须陛下御驾亲征?”
  “哦?”裴遇十分苦恼,皱起了眉头:“可是先皇有过遗诏,若非帝王御驾亲征,裴家军永不易主。”
  他抬起头,笑容淡而冷:“这可如何是好啊皇上。”
  白阳宿的笑凝固在唇角,脸色一瞬间十分难看,眼神更是阴鸷非常,阴冷无比,落在裴遇身上。
  若是他的眼神能杀人,裴遇毫不怀疑,此时自己已经惨死朝堂。
  可惜。
  无论多凶恶的眼神,都不会对裴遇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他回视过去,目光十分坦荡。
  坦荡到白阳宿胸口剧烈起伏。
  在他眼里,这是裴遇在释放信号——他在明晃晃告诉他,他不装了,他摊牌了。
  偏偏这个节点,白阳宿还不敢将裴遇怎么样。
  正如裴遇所说,今年雪灾严重,蛮夷那边向来苦寒,大昌这么大的雪,蛮夷那边的受灾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这个时候,边关那边随时都会有异变。
  蛮夷向来不是什么守信用的人,若是年景好,他们也要休养生息,还能有片刻和平,如今他们遇上粮食短缺,只怕才和平几个月的边关随时都会重新陷入战火之中。
  那个时候,只有裴遇能够抵挡一二。
  思索间,白阳宿不得不将这口难以下咽的气吞下。
  他不但这个时候要吞下这口气,还要告诉白寄离暂时停止刺杀裴遇的计划。
  不然边关出了变故,整个盛京都很有可能会沦陷。
  拳头在思考间一点点攥紧,白阳宿面寒如冰,如同外面瓢泼的大雪。
  酝酿了一下,才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朕知道裴家一门忠烈,边疆交由裴爱卿朕最是放心,裴爱卿放手去做便是,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说来,朕都替你解决!”
  “谢皇上。”
  众人傻眼,围观剑拔弩张的削军权就这样变成了过家家,一时之间脸色变换如同变戏法一般,好看的很。
  裴遇不是什么会收敛的人,更何况刚刚还被人欺负到了跟前,白阳宿说要给他解决困难,此时正为军饷犯愁的他自然不会放过。
  “臣倒是有一个小事,本来不欲用来打扰皇上,却没想到皇上如此体恤那些在边关的将士们,臣为他们能遇到皇上这样的圣明之主高兴。”
  “皇上这样关心我们臣下,做臣子的怎么能不和圣上心连心呢?年关户部的大人们太忙了,导致这军饷脱了将近两月有余。边关的战士们都是吃惯了苦的,这军饷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他们也能坚持。”
  “可如今逢上大雪,战士们缺衣少食,棉衣也急需更换加厚,这军饷载拖着,臣怕军心动摇啊皇上。”
  手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白阳宿的隐忍在这一刻完全维持不住。
  对着裴遇不能发火,对着户部尚书郑大人还不能吗?
  阴冷的眼神刚一落在郑大人身上,郑大人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落地声在木地板上响起一声格外厚重的闷响,炸在众人的耳边,将原本就寂静的朝堂变得针落可闻。
  拖军饷这个事情是白阳宿明示郑大人做的。
  此时裴遇要清算这个事情,白阳宿要稳住裴遇,这个锅自然要扣在郑大人的身上。
  白阳宿怒道:“郑爱卿,可有此事?”
  郑大人能说没有?
  他只能“梆梆”磕头十分惶恐地表示:“确,确如裴大人所言,户部将近年关,很多事情堆积,臣将这件事情吩咐了下去,却不知道卡在了哪个环节,竟让军饷拖了这么久。是臣办事不利,请皇上惩罚!”
  “放肆!”白阳宿怒拍龙椅:“朕养你们这帮酒囊饭袋是干什么吃的!军饷有多重要要朕和你们说吗?朕只是一刻没有注意,你们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真是该死!”
  他到底是说谁该死也不知道,郑大人却实实在在惶恐就是了。
  郑大人不住磕头:“是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息怒。”
  裴遇道:“皇上,户部年关忙碌可以理解,边关此时有臣的部下前段时间购置的粮草,坚持十几日不成问题,只要在这最后期限将军饷补足发放出去便可。”
  他出头说和,顺便将自己前段时间大量屯粮干什么过了明路,一时之间将所有人都堵住了。
  白阳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玛德!
  裴遇这个狗东西!
  他原本还想让裴遇将他购置的那批粮食用来赈灾的,现在他是不能开这个口了。
  视线转到大皇子和三皇子身上,白阳宿怒视这两个草包。
  想要对付裴遇,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在龙椅上坐了这么多年,也只是将裴遇拿到眼皮子底下暗地里做小动作,这两人非要正面和裴遇对着干,让他一下子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皇子和三皇子瞧见自家父皇的眼神,纷纷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顿时往后退不敢吭声。
  白阳宿狠狠道:“郑爱卿还跪在地上干什么?地上凉,别跪出什么毛病来。下朝后按照裴爱卿说的,抓紧时间将军饷发放到位,千万不能让边疆的战士们过不好冬天。”
  毕竟,距离他们卖命的时候不会太远!
  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军心动摇得不偿失。
  “至于赈灾一事。”他眯着眼睛,烦不胜烦:“户部郑大人忙军饷的事情,主理便由……”眼神扫过下首,停留在从始至终一直安安静静站在最前面的辅国公身上:“便由辅国公主理赈灾事宜,户部张爱卿与罗爱卿从旁协助。”
  “……京城郊外赈灾及城内受灾区,裴爱卿主理,五城兵马司王爱卿全力配合治安管理。”
  被点到名的赶紧上前跪下谢恩。
  原本应该主理这件事情的郑大人失去了主理人的地位也不敢吭声。
  本来觉得这肥差一定是自己囊中之物的大皇子和三皇子直接傻眼了,欲言,见白阳宿山雨欲来风满楼,只好止住。
  散朝后,众人往外走,大雪之中,仍然抵挡不住大臣们挤眉弄眼。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朝会。
  原本以为没他们什么事情,结果好几个大臣大出血,其他大臣也都七七八八捐了银子衣物粮食。
  原本以为裴遇受到皇子大臣两面夹击,又有个不大不小的把柄在手,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没想到他不但啥事没有,还催到了军饷。不但催到了军饷,还成了盛京赈灾的主理人。
  好家伙啊。
  他们直呼好家伙。
  这莽夫脑袋不简单啊,原来之前窝囊的样子都是伪装的啊。
  当然,在这场朝会当中,一些机灵的,还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纵使因为蛮夷虎视眈眈,圣上一时半会儿不敢再动裴遇,可雪灾终会过去,边关战事总有结束的时候。裴遇就不怕圣上秋后算账?”
  刘府里,刑部尚书刘不问和万珍举棋对弈,万珍落下一子:“刘大人,我不过一个小小编修,只想写写我的书,连朝会都去不了,朝中许多大事,我实在是知之甚少,怕是给不了什么真知灼见。”
  刘不问摸着自己的美髯,眼神流转间落在黑白相间的棋盘上:“允济啊允济,你我同窗多年,我还不知道你?”
  “从前你说这官场你不适应,要在翰林苑修一辈子书。晃眼间,半辈子已经过去了,你难道真的甘心?”
  执黑子的万珍将棋子落在棋盘上,堵住一处缺口:“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我对如今吃吃好吃的美食、写写好玩的文章的生活很满意。”
  “这次雪灾,听说你捐了一百万两白银。”
  刘不问哼笑了声:“你就算再有钱,这一百万两也不是说能拿就拿的出来的。”
  “一百万两而已,若是能救几条人命,多少钱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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