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变故

  正月初七,京都市中人烟凑集,十分热闹。
  忽的,一酒楼的二楼慌慌张张跑出一男子,后面追着一女子云髻蓬松,头钗半卸,眼睛红肿,嘴里念叨着:“我要杀了你这畜生!”
  女子手里还举着一把匕首,明晃晃地吓人,那男子吓得逢人就躲,由于看热闹的人太多,一时冲不出去,被困在了酒楼的一楼,那女子也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男子的头发,拿起匕首就割了一大半。
  那男子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主,长得倒是高高大大,被人割了头发后鼻涕四流。
  新春之际,有一场热闹可看,正合京都人的心意,于是,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酒楼外的路上见酒楼里聚了这么多人,好奇心上来,连带的酒楼的门都被堵得严严实实,这下,那男子更加逃不出去了。
  与这酒楼隔了一条街的天香楼二楼雅间,涂白苹正悠哉悠哉喝着茶。
  突然,崔八神情紧张地进来。
  “小姐,不好了!我们的计划有变故!”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孙捷碰到的官家女子是如意郡主,并非是俞曼,现在太子妃正在那理事呢,万一我们的计划被太子妃发现怎么办?”崔八慌张道。
  涂白苹咬了咬牙,自己要算计的是孙捷,听闻他勾搭了太常卿俞平之女俞曼,于是选定俞曼为突破口。
  “为何会变成如意郡主?”涂白苹问。
  “俞曼与如意郡主似乎是闺中密友。”
  涂白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宁颜时,她旁边好像跟着一位穿着青衣小袄的女子,想必那就是俞曼,那次似乎就是她故意将宁颜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堆,还装出一副小白花的样子。
  如果是她,那事情产生变化也不足为奇。
  “等等!你刚刚说的太子妃可是丞相府的小姐,季幼安?”
  “正是!”
  涂白苹心下一动,若真是季幼安,以她之能,看破一切也不是不可能。
  “备马!”
  “是!”
  片刻,涂白苹抵达人群,看到季幼安头上珠翠堆盈,身着彩凤狐毛披风,坐在太师椅上,端的是气势逼人,下首跪了一男子,旁边还站了一个横眉冷眼的女娇娥。
  季幼安两年前嫁与太子殿下,据说白日焰火,放了三日,十里红妆,到处鲜红一片,热闹至极。
  涂白苹看着季幼安,这个曾经的朋友,陌生感油然而生。
  “本宫问你!可有欺负如意郡主?”
  “小的没有。”
  “太子妃,他撒谎,明明就是这个畜生想染指我!”宁颜用刀指着孙捷,又问,“你这龟孙!还敢狡辩!”
  孙捷颤抖着声音道:“太子妃在上,小的哪敢欺瞒与您呐,小的当真是喝多了,认错了人!”
  “喝多了是你惯用的借口吧,我看你这登徒子是干这事的老手!”齐颜呸了一口。
  季幼安目光打到齐颜嘴上,齐颜立即收了话。
  “来人,把如意郡主带下去梳洗一下,再去孝康公府通知人来接郡主。”
  “是!”
  季幼安身边的宫女立马将齐颜带了下去。
  孙捷见齐颜被带下去,稍微松了一口气,背都佝偻了下来。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太子妃!不要放过这个坏人!”
  孙捷顺着声音偷偷反头去寻,根本找不到人,再抬头看向太子妃,只见她脸色沉沉,孙捷心里大叫不好,自己今天明明约的是俞曼,以为那妮子要得手了,喝了几杯酒助助兴,哪知道走错了地,碰到了如意郡主那个母老虎!
  孙捷正在犹豫要不要点明自己与欧阳国公的关系,让太子妃不看僧面看佛面,饶过自己。
  季幼安一声大喝,
  “你究竟有没有欺负如意郡主?!”
  孙捷把头磕得砰砰直响。
  “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呐!只是喝多了进错了门,我一进门就被如意郡主逮住打了一顿,太子妃,您看看,我这手臂上就是如意郡主拿茶水烫的!”
  孙捷撸起袖子给大家看他小臂上烫起的水泡。
  大家一看,还真是,又想起刚刚如意郡主那要吃人的样子,十分信了六分。
  人群中一道男声响起,“你既然说自己走错了房间,那原本是要玷污哪家女子?”
  孙捷闻言脸色一变,看向那男子,眼里多了些怨恨,再细看,眼里充满了恐怖之意,显然是认出那男子的身份了。
  季幼安看向出声之人,从容道:“没想到在这见到了兵部尚书闻大人。”
  涂白苹透过人缝,看见闻久一身紫衣,立于正庭,涂白苹昨日在齐政那得知兵部尚书退老后力荐闻久接任,齐丰帝一道召令下到了莒县,时隔八年,闻久一飞冲天,只是涂白苹没想到闻久来的这么久。
  “见过太子妃殿下,下官还未履职,只是路过多了一句嘴。”
  季幼安道:“闻大人说的正是本宫要问的,你是哪家的子弟?光天化日之下又是要玷污哪家女子?还不快如实招来!不说就直接送到京兆府去!”
  孙捷再蠢也知道现在是万万不能把自己姑父扯进来。
  “小的来此是有个相好的,喝多了走错屋唐突了如意郡主,并非要玷污哪家女子。”
  “可有人证?”
  孙捷坚定道:“有,与我情投意合的女子可以为我作证!”
  季幼安迟疑了,这人显然不像正派人士,若是此时将那女子找来对证,万一这两人是互有私情,那女子又万一是官家小姐,那自己今日这做法就是大大的不得体。
  “哪家女子?去把人给我喊来!本郡主不信!”
  齐颜整理着装出来,指着孙捷鼻子问。
  季幼安赶紧插话道:“今日郡主受惊吓了,好在是虚惊一场,不若先回府休息,这事本宫既然掺和了,就一定给郡主一个交代。”
  齐颜正在气头上,根本不领季幼安的情,只是恶狠狠地看着孙捷:“快说!说不出来我就要拿你去报官!把你钉在耻辱柱上!”
  “是俞家之女俞曼!”孙捷脱口而出。
  一时间众人喧哗。
  齐颜一怔,不可置信问:“你说是谁?太常卿俞平之女俞曼?”
  孙捷此时顾不得三七二十一,重重点头。
  齐颜瞬间炸了,自己今日来这就是赴俞曼的约,显然!这是被摆了一道!
  季幼安当然知道俞曼和齐颜的关系,一时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齐甯穿过人群走了进来,对着季幼安行了个礼,然后将齐颜拉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一番。
  “小妹,你可还好?”
  齐甯一问,齐颜再也绷不住,呜呜大哭。
  齐甯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现在见齐颜哭,眼里的怒火直接冲向了孙捷。
  “太子妃,此事是小妹惹上的,这个人就交由在下处理吧,今日谢太子妃为小妹评理。”
  孙捷看到来人眼里的杀意,一时间悔恨不已,跪在地上给季幼安疯狂磕头。
  “太子妃,您要替小的做主啊!刚刚您也说了!是虚惊一场!我对如意郡主绝不半点非分之想!”
  季幼安嫌恶地看了一眼孙捷。
  正在季幼安想说点什么把这事脱手的时候,季幼安旁边的宫女给季幼安说了什么,季幼安瞳孔微缩,然后笑着对齐甯道:
  “小侯爷,这事的确是郡主的私事,可你瞧,这里三层外三层的,闹得这么大就不是私事了,天子脚下最忌讳见不得光的事,过街老鼠也是人人喊打,今日这人究竟是不是老鼠,还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刚刚他说俞平之女俞曼可以替他作证,今日他是来同俞曼见面的,只是喝多了进错了房间。”
  齐甯眉心一皱,不知为何太子妃会突然改变主意,这个时候卖孝康公府一个面子不好么?除非地上跪着的人身份特别!
  就在齐甯用犀利的眼神刺向孙捷时,齐颜道:“哥,听太子妃的吧,我今日来这正是俞曼约得我,我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一个人算计还是两个人。”
  齐甯没有想出京都哪家府上有这样一个人,于是对季幼安拱手道:“谨遵太子妃吩咐。”
  “来人!去把太常卿俞平之女俞曼喊来。”
  “是!”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好事者趁着这中场休息的时候到处传扬,使得场面上又多了好多人。
  一炷香后,宫女领着俞曼来了,人群里让出一条道,俞曼柔柔弱弱的样子,怯生生的目光,一下子就让众人站在了她这头,一个个窃窃私语,说定是地上那登徒子给俞小姐泼脏水。
  “小女俞曼见过太子妃殿下。”俞曼扎扎实实行了个跪礼。
  “起来吧,本宫问你,你可认识你身边这人?”
  俞曼扭头看了看,小声道:“回太子妃,小女不识。”
  俞曼话音刚落,孙捷“滕”得一下站起来,“俞曼!你说你不认识我?!我们昨日、前日、大前日还心意相通来着!”
  “这位公子莫要乱说,小女真的不认识您,这话说出来小女哪还有颜面见人。”俞曼脸红得似烫熟的虾,眼睛里泪水打转。
  众人见此,唏嘘不已,一个个都指着孙捷骂。
  “俞曼!隔了一晚上你就忘了我?我是……”
  俞曼细着嗓音反问道:“这位公子,你究竟是谁呢?是哪个府上的人?为何要侮我名节?”
  孙捷嘴巴一抿,不敢往下说。
  宁颜走到俞曼面前,斥问道:“你约我来这见面,今日为何没来?”
  俞曼眨巴着眼睛,泪水滚落,“颜颜,我昨晚发热,今天昏睡了大半日,忘了与你约了时间,原谅我这一回吧。”
  宁颜伸出手在俞曼头上探了探,“你真病了啊!”
  俞曼委屈道:“我还会骗你不成,若不是病了我怎会失约呢?”
  孙捷看着这一出气得肺都要裂了,这俞曼真是唱戏的高手!
  “太子妃,这厮不仅想玷污本郡主,还想泼脏水到俞曼身上,应该送到京兆府,治他个不敬皇室!本郡主好歹身上流淌得还是皇室血脉!”
  季幼安一听齐颜把皇室都搬出来,也不好含糊,对着身边的人道:“押下去交给京兆府吧!”
  无论孙捷再如何求饶,如何辩解,都无人听了。
  这事了结,众人一边夸赞太子妃英明,一边大骂采花贼。
  只有人群里的涂白苹目光扫过俞曼那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时,眼眸闪过一丝寒光。
  俞曼感觉有人用锐利的眼神在打量自己,偷偷察看,对上齐甯那一双怀疑的眸子,嘴角的笑愈发甜美。
  齐甯移开眼神,大踏步往前走。
  出了酒楼,将齐颜带到马车上,双手摊开,一张纸条。
  齐甯环顾一圈,没有找到人,根本不知道是谁塞给自己的。
  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小心俞曼”。
  齐甯目光久久停在那个名字上,眼底迅速聚集起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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