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良言难劝该死鬼

  “他是什么人,为何叫你嫂嫂?”
  陆淮声音森冷,眼底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猩红。
  他的模样有些可怖,秦微兰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是陆扬。”
  陆扬?
  也姓陆?
  陆淮皱着眉,仔细在记忆里找了一圈,才终于在陆川下葬那日,找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既然也是陆家人,那么按着辈分,陆扬确实该叫秦微兰一声嫂嫂。
  这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但也不知怎么的,一想起陆扬叫的那声嫂嫂,陆淮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见陆淮的面色有所缓和,秦微兰才松了口气。
  不过就是一声嫂嫂,也不知陆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手上轻轻一挣,陆淮便顺着她放了手。
  “对不住……”陆淮抿了抿唇,“嫂嫂,没弄疼你吧?”
  秦微兰摇了摇头,目光里有些担忧:“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不提昨晚还好,一提起昨晚,陆淮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也不知道昨晚上是哪根筋搭错了,他竟然会做出那等蠢事!
  他暗暗咬了咬牙,恨不得抬手抽自己一巴掌。
  “……我没事,嫂嫂不用担心。”陆淮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道,“嫂嫂是怎么认识陆扬的?”
  秦微兰叹了口气,将今日在街上的事情说给他听,末了又道:“今天实在是多亏有陆扬在,不然我怕是脱不开身。”
  要是没有陆扬,今中午她又得听那位锦绣楼的少东家天南海北的胡扯了。
  于她而言,简直不亚于一场酷刑。
  陆淮点了点头,面上却没几分笑意:“如此说来,是该好好谢谢陆扬。”
  秦微兰“嗯”了一声,见他没什么事了,便抬步进了卧房,顺手锁了门。
  房门紧闭,陆淮依然还在院子里站着,周身泛起一股杀气。
  锦绣楼的少东家……
  好得很。
  他已经警告过他一次了,竟还敢缠着秦微兰……
  果真是良言难劝该死鬼。
  景元站在一旁,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主子的这副模样,他曾在扬州时见过一次。
  当晚,那对秦微兰出言不逊,甚至把秦微兰逼到跳湖的柳明远就被火烧了。
  陆淮的那把火,几乎可以说是直接在柳明远身上放的,虽然东西没烧毁多少,但如今也不知道柳明远成了什么鬼样子。
  今晚……怕是又有人要遭殃了。
  ——
  午后,秦微兰起身到院子里,正好见着阿春阿夏二人从外头回来,手上还提着一捆竹篾。
  秦微兰有些好奇:“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做纸鸢呀!夫人,马上就重阳节了呢!”阿夏笑着道。
  重阳节放纸鸢,也算风俗了。
  秦微兰一怔。
  犹记得多年以前,她和秦志阳都还小的时候,有一年重阳节,秦志阳闹着要玩纸鸢,赵氏不愿意花银子买,便叫她亲手做。
  她那时候才六岁,哪里会做这种东西,可赵氏非让她做,还说做不好不许她吃饭,甚至还搬了把椅子,监工似的坐在了她边上,不错眼地盯着她。
  无奈之下,她只好自己摸索着去做。
  赵氏收来的竹篾是最次等的,粗糙得很,上头遍布毛刺,六岁的小女孩,稚嫩的手被篾条刺得鲜血淋漓,却连声疼也不能说,甚至手上的动作稍有停顿,就得招来赵氏一顿叱骂。
  最后,她费了大半天的时间,连午饭也没能吃上,才终于把纸鸢做出来。
  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做好,然而秦志阳却觉得她画的画不好看,一脚就把纸鸢踩烂了。
  赵氏骂了她什么,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心里又酸又涨的难过。
  见秦微兰有些恍神,阿春连忙走过来,柔声道:“怎么了夫人?您不喜欢放纸鸢吗?”
  秦微兰摇了摇头;“我……没放过。”
  赵氏重男轻女,自小她想要什么,赵氏通通不许,所以她从小只有看别人玩的份儿,好不容易自己做一个,却都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赵氏夺去奉到了秦志阳面前。
  见秦微兰有些感伤,阿春自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头看向阿夏。
  阿夏会意,笑着上前道:“没事儿的夫人,放纸鸢可好玩儿了,等奴婢们把纸鸢做好,奴婢带您出去玩呀!”
  这秋高气爽的,最适合放纸鸢了!
  秦微兰笑着点点头,跟着她们一起到了院子里。
  见她们买了许多篾条,秦微兰便也起了心思:“我跟你们一起做吧。”
  阿春阿夏齐齐拒绝:“这……夫人,竹篾粗糙,还是奴婢做好了给您吧。”
  虽说给秦微兰做纸鸢,哄她高兴,是陆淮的吩咐,但要是叫他知道秦微兰伤了手,只怕……
  “不会的,我小心一点就好了。”
  阿春阿夏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秦微兰抿了抿唇,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每当她们露出这样的神情时,她就知道,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了。
  秦微兰顿时意兴阑珊,人也蔫了下去。
  这时,陆淮拿着宣纸从屋里走出来。
  他身穿一袭黑衣,袖口处隐隐露出一抹青色。
  见秦微兰垂着头,似乎有些没精神的模样,陆淮便道:“将竹篾仔细磨一遍,嫂嫂一会儿玩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
  阿春阿夏连忙应下,各自拿了一把篾条,依着陆淮的吩咐到一旁重新打磨去了。
  对上寡嫂亮亮的眼睛,陆淮心底暗笑。
  这寡嫂的名头还真是虚得不能再虚了。
  说是长辈,实际上不过就是个小孩儿罢了。
  陆淮将宣纸放到桌上,又拿了个茶杯压住,省得被风吹乱:“嫂嫂,我得去一趟镇上,有什么想要的吗?”
  秦微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阿春阿夏手里的竹篾上。
  虽然上一次做纸鸢的记忆并不美好,但秦微兰还是想再做一次。
  很多时候,问题不在事情本身,而是出在人的身上。
  陆淮失笑:“我房里有颜料,嫂嫂需要什么尽管去拿。”
  秦微兰点点头,眼珠子已经黏在了阿春阿夏手上。
  见这儿不须操心了,陆淮便叫来景元一起离开,景思则是被留下看家。
  在这清水村里,比在外头更叫他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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