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见死不救

  众所周知,道修渡劫时,或出现两种心魔:心魔幻境、心魔问心。
  其一不渡,便遭雷劫加身。
  修仙界的修士,多是陨落于这个阶段。
  反之,没有了渡劫心魔的侵扰,修士突破进阶自然畅通无阻。
  段离章心道,原来如此:蓬莱界力阻隔了心魔入侵,仗着这层便利,她的三位邪魔故友被困蓬莱,反而有幸进阶化神境界。
  她思索片刻,又有新的猜想。
  兰若戌渡金丹雷劫时,雷劫有异。五色神雷炸下,追着她这外人劈。
  当时,段离章很是疑惑,为何那神雷只盯着她,却不去寻渡劫正主。
  仔细想来,便是因她当日擒了殷心。
  天道与心魔,乃是死敌。
  虽无力诛杀,但一经发现,不会轻易放任。神雷劈的,正是暴露在天眼之下的心魔,而她才是那被殃及的池鱼。
  至于神雷将她劈入白色空间,或是天道想借此机会告知她,那地方,正是与其沟通之所。
  要印证,倒也简单,照先前计划,再被神雷劈一次即可。
  此事,福来已经替她准备周全,不劳她再费心。
  想明白了几处关窍,段离章接着问道:“裴临,你可知,这问心魔又是何人?”
  这问题,也困扰蓬莱祖辈多年。裴临斟酌道:“此人最是神秘,从未现过真身。历来修士渡劫,若遭遇心魔三问,均是有惊无险。问心魔较之华霭和殷心,手段倒显温和,好似并不会害人性命。”
  不会害人性命?
  段离章冷笑一声。
  她无需渡劫,未经心魔三问,却对这三问的内容,有所耳闻。
  “心魔三问,多是模棱两可。看似直击道心,实际它所抛题目多有诱导、陷阱。”
  “它潜移默化将整个修仙界规驯,让修士党同伐异,自相残杀。”
  “真是好一个借刀杀人。”
  修仙界道宗仙门,不容邪魔,乃是因邪魔多是修旁门,或自创功法,非其认可的“正统”。
  在段离章看来,邪魔们虽然个性放荡不羁,但都是实打实的天骄,灵活多变,各有长处。
  若非有人刻意打压,定会一鸣惊人。如玉逐真三人,到这蓬莱一千年,直接进阶化神。
  可见,心魔族惧怕的,正是天骄中的异类。
  比起凡胎,天道化身更有可能寄身于这一类凤毛麟角的修士。
  虽然问心魔身份仍旧不明,可段离章已经看透华霭的布局。
  他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人。
  既然要杀,借刀杀人当然更稳妥。
  段离章以己度人,若她是华霭,定会选择东洲势力,做这把又快又狠的刀。
  东洲,很早就在对邪魔们赶尽杀绝了——孽业榜,正是因此应运而生。
  裴临道:“你是怀疑问心魔潜伏在东洲?”
  段离章有七八分把握,甚至还可以更精确。
  问心魔,或是潜伏在东洲堪天宗。
  堪天一宗三化神,囊括了东洲大半话语权,动静皆宜。
  且除魔卫道一事,就属堪天弟子最积极。这方面,善战的天剑宗、紫霄仙阁都得位居人下。
  新仇旧恨加诸一起,段离章不疑心堪天宗都说不过去。
  但她只说:“此事容后再议。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必不会客气。”
  裴临轻笑道:“为夫别的不怕,就怕夫人同我客气。”
  裴临深知,只要他还有用。
  哪怕他不再是蓬莱国君,她的心中,亦有他的一席之地。
  话说着,段离章到达了第二座州城。
  她前脚刚到,寒殇君后脚遁出虚空,落在了她身畔。
  段离章问他:“此城,可是碎缘坐镇?”
  寒殇君颔首道:“我来找他。”
  他展开神识,专心搜寻碎缘的踪迹。
  忽有灵蝶来讯。
  段离章从中得知,玉逐真已经动身前往皇城。
  不多时,寒殇君寻到了碎缘。他摩挲着手背,奇怪道:“从前若有性命之危,碎缘总是跑的最快的那个。刻印都已经消除了,他还在这城中做什么?”
  碎缘没走?
  段离章垂眸,叹了口气。
  “都叫他妖僧,可他终究是佛修。”
  寒殇君一时没能理解她的话意:“什么意思?”
  “他跑,是因为他不愿见到杀生。”段离章朝着碎缘的方向御风而行,幽幽道,“他主修盾守、幻法,总是避免与人死斗,也是因为他有一颗慈悲心——当然,这是他自吹自擂之言,我对此表示怀疑。”
  寒殇君恍然:“碎缘的确鲜少与人斗法,也从未杀过人。”
  这妖僧最擅长的,是帮他们拦截追兵。
  段离章站在云头,冲着底下“铛铛”敲木鱼的碎缘咬牙切齿。
  “嘁,这家伙从前就如此,打得一手好算盘。杀人放火的事,都让我们来做,分赃他最积极。”段离章看了一会儿,看得心烦意乱,“现在,他又装什么大善人,提前做什么超度亡魂的大法事!”
  段离章说着,裙裾蹁跹,飞入法坛。
  碎缘乃是人精,当他感知到界力变动,直觉诛邪之事有变。
  虽然,蓬莱国君并未告知他们具体计划,但见手背上刻印消失,碎缘便知蓬莱二十四城中,外围十城,即将成为弃子。
  而城中人,对此一无所知。
  碎缘明知自己该走,可他踌躇片刻,还是从储物戒里唤出自己的法坛。
  他盘腿坐在法坛正中,焚香颂唱,敲击手中木鱼。
  慈悲梵音徐徐荡开,笼罩住整座城的民众。
  梵音悦耳,众人不由得闭目聆听,一时间忘却了忧愁,忘却了妒恨,陷入无边幻法之中。
  幻术成,碎缘却一脸颓然。
  以至于段离章来了,他都没有第一时间觉察。
  段离章等了他一会儿,终是不耐,出声道:“善心发完了没?还不走?”
  碎缘听得熟悉的女声,仿佛是被唤醒般,略有茫然地抬头。
  一张慈悲玉面晃花了他的眼。
  他愣神片刻,旋即以手遮目,惊呼:“哎呀,贫僧今日本就道心不稳。见死不救一回,得吃斋念佛七七四十九天。如今被施主一搅和,色欲熏心,更是罪上加罪。”
  “……”段离章忍住想踹他的冲动,“话我已经带到了,你要给他们陪葬,我可不奉陪。”
  碎缘啧啧摇头:“你那夫君好狠的心,这么多条无辜性命,说弃就弃。”
  他之语气极为不忍。
  可他又冲着段离章挤眉弄眼,似有话不能明言。
  段离章沉默片刻,呼唤云头上的男人。
  “寒殇!你来!”
  寒殇君从云头落下,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你们这又是干嘛?”
  段离章扯过他衣袖,冲他耳语:打晕他。
  打晕他,他之佛心,就不会怪罪他见死不救了。
  寒殇君听罢,撩起袖子:“这活我不太熟。”但跃跃欲试。
  碎缘朝段离章竖起大拇指,还是玉莲衣懂他。
  “我佛慈悲,大家都看到了,不是我不救,是这些个邪魔,不让我救。”碎缘飞快垂下头,引颈至寒殇君跟前。紧接着,他似想起了什么,飞快补充道:“寒殇,注意准头,别劈歪了。”
  犹记上一次,玉莲衣“拦”他救人,足足劈了三下。
  醒来后,他脖子肿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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