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虫身蛊女

  「蛊仙?几时一个分神境的渣滓邪修,也敢自称为仙了?待小爷的扇子把你的脑袋绞下来!定要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不是沫子!让你膨胀到连自己的嘴脸都看不清!」
  ......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知错,却向我叩拜。你们该拜的,是每一个被你们的贪欲杀死的孩子,是这片土地上枉死的千千万万女儿魂,独独不该是此刻向你们举起屠刀的我。」
  「罢了,污秽之地,当以鲜血洗之。」
  ......
  随着羽衣先生选择性遗忘的记忆,逐渐清晰,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将那天最后的场景重现。
  原本坍塌的蛊仙庙,恍惚间又重新屹立在了那里,被喧天的火光包围。
  一具无头男尸跪在庙前,心口、腹部皆有多处整个贯穿的刀伤,灵府处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被捏爆的元婴碎块散落在其身侧。
  羽衣先生就死在男尸不远处,保留着爬行的姿势,身后蜿蜒了长长一条血痕,似乎是想爬到男尸身边去。
  毋庸置疑,这具无头男尸,就是蛊仙李朗无疑。
  李朗的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整个绞下来的,滚得有些远,眼睛瞪得大大的,依稀还能看见其中的震惊、恐惧、绝望、不甘。
  师如月循着那眼睛瞪着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对璧人即将消失在山路尽头的背影。
  女子红衣盛火,男子锦衣如墨。
  师如月呼吸一窒。
  “阿鸾......”
  师如月没想到,时隔两万年之久,她居然还能在意外跌入的幻象中,看到故人。
  那位带头歼灭魔族的救世主。
  她唯一的朋友。
  “如果我没认错,这二位似乎是早已经飞升上界的,天机阁前任阁主柳惊鸿、以及那位以一己之力手刃魔尊、覆灭大半个魔族的魔刀化身,楚红鸾。”
  诸葛青云站在她身侧,幽幽开口。
  师如月睨了他一眼:
  “下次直接说楚红鸾和她的道侣,不必介绍得如此详细。”
  “你与那位魔刀有交情?”
  “嗯。”
  “比之你我呢?”
  “更深。”
  诸葛青云的快乐戛然而止。
  师如月不搭理他,再次转向羽衣先生。
  羽衣先生倒在那儿,仿佛已经被现实彻底击垮,眼中一片灰败,像一条死狗。
  师如月揪着他的领子,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先生,振作一点,你不见见你的老朋友们吗?”
  沙沙、沙沙沙——
  细碎的沙沙声,像在回应师如月的呼唤,从四面八方涌来。
  羽衣先生涣散的目光一颤。
  是虫潮。
  噩梦复苏,他终于想起来,自从蛊仙死后,那些由蛊仙所控制的千千万万只蛊虫,意识从混沌中苏醒。
  她们身体里千千万万破碎的女儿魂,交织,拼凑,组成了新的灵。
  她们的憎、她们的恨,她们的怨,像密不透风的网,将这座村庄缠绕、包裹。
  以至于,那些本该已经死掉的恶人,意识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吞噬了无数生魂,携带金贵命格的虫身蛊女,成为了万虫之首。她们甚至可以修炼,两万年过去,境界最高的已经达到分神境,境界最低的,也有元婴境。
  每隔一段时间,她们都会回来一次,密密麻麻地攀上恶人们的皮肤、钻进恶人们的身体,或由内而外、或由外而内开始啃噬,离开时,总是恰到好处地留他们一口气吊着,让他们像一团烂肉一样,躺在那里,承受这无止尽的痛苦与绝望,直到三五天后,才彻底咽气。
  然后一切又重新开始。
  而这中间三五天,虫身蛊女们会在蛊女庙休息,她们围绕着那口井蜷缩着,像是一种无声地陪伴。
  ......
  而此时此刻,噩梦重现,师如月松开攥着他衣领的手,他便摔下去,整个俯在地上,浑身僵硬,却又控制不住地抖若筛糠。
  沙沙声更近了,丑陋渗人的蛊虫浩浩荡荡爬过来,放眼望去,像漆黑的浪潮,以极快的速度吞噬了原野,又铺呈到他们脚下。
  “啊啊啊啊啊啊——走开!走开!”
  羽衣先生撕心裂肺的惨叫,成了这终结之夜,最完美的背景乐。
  李乔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她双手合十,垂首伫立,嘴里一遍又一遍吟诵着晦涩难懂的咒文。
  惨叫声中,咒文声里,空中盘旋的婴灵颜色在逐渐减淡,她们被洁白的光包裹,不再像最初一样,狂躁地胡冲乱撞,她们像轻飘飘的羽毛,像被唤醒的精灵,悠闲自在地翩翩起舞。
  而后,惨叫声渐渐减弱,直至了无生息。羽衣先生死了,没有再重生,也不再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
  虫身蛊女们安静望着天空,动也不动,但那一道道细小的目光中,承载的都是欣慰与祝福。
  仿佛在说:恭喜重获自由,我们的姐妹。
  然后,一只小小的婴灵落在地上,用自己的光辉,将外表狰狞可怖的蛊虫包裹,像是一个极尽温柔的拥抱。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婴灵降落,与她们互相陪伴了几万年的姐妹们拥抱在一起......
  然后渐渐消散......
  重新进入六道轮回......
  终于,幻境开始消解。
  一望无际的原野消失了,火光消失了,月亮消失了,风也消失了,蛊仙庙屹立的地方,只剩一片焦土,山下的村庄成了荒芜废墟。
  一些腐化了半截的尸体、凌乱地散落在周围,有妖兽的,也有人类的。
  腐臭混合着酸臭,熏得人想吐。
  脚下土地变得有些粘稠,一抬脚,还拉丝儿。
  这特么的,幻境是解开了,环境更恶劣了怎么回事?
  一只比其他虫子稍大一些的蛊虫,在师如月的鞋面上蹭了一下,似是有话要说。
  也许是虫子不会说话,又也许是他们破碎残缺的灵魂,让她们无法表述自己。
  师如月皱了皱眉,问道:“怕疼吗?”
  那蛊虫似是听懂了,用力地甩了甩自己小小的脑袋。
  于是,师如月轻轻分出一丝神识,探入她的识海。
  然后她听见了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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