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最该心疼的人家
包富贵觉得他的伪装不能像外婆那样，跟个二傻子似的整天傻乐呵，于是他努力板着小脸装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在平山坳村众人看来就是这小孩见他们分了他家肉在闹脾气。
“富贵，这是婶儿今早做的菜窝头，饿了吧，快吃点儿垫垫肚。”
“富贵想去掏鸟蛋不，奶让我家大胖带你去，大胖那小子别的不好就上树掏鸟蛋溜儿。”
包富贵被热情的村人包裹，脸上的高深莫测险些裂开。
包家其他人身边自然也围满了人，但人最多的还得是秀芬儿。
叫大妹子的，叫婶儿大娘老姐姐的，秀芬儿都只是点头回应，脸上始终带着笑，看起来乐呵又高兴，但其实跟谁都疏远。
五头猪很快都收拾出来，猪血秀芬儿都没浪费，接起来打算做血豆腐，装血肠。
这次光明正大，有的是时间，五头猪都能慢慢悠悠的收拾。
家里的盆装不下了就拿了杨家的盆来装。
“好了，猪都收拾好了，说好了每家都分一些，现在我们就开始分猪肉了。”
众人都激动地看着包稞手里的刀。
一刀一刀的肉割下来，野猪的肉，肥肉比较少，瘦肉多。
分到肥肉的人家就默认少分一些肉，分到瘦肉的人家就多分一些肉。
猪头猪脚也分出去了。
猪心猪肝这些内脏没人想要，秀芬儿就乐呵呵的全收下了。
趁着大家伙都在，秀芬儿又让人把剩下的三头猪也给切了。
没人帮忙，就包家和杨家，三头猪切完，他们手都能废了。
全部收拾妥当，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也到了各家吃晚饭的时候，今天平山坳的晚饭无疑是热闹的。
但，因为秀芬儿最后丢的一句话，大家的高兴里都掺了难受。
秀芬儿说：“咱们这也算是好聚好散了，以后各位乡亲都好好儿的。”
包家的晚饭是和杨家人一起吃的，一桌子的肉只有一个素菜是秀芬儿强烈要求煮的。
“肉要和菜搭配着吃才更营养，哪能只吃肉不吃菜，这种生活方式多不健康。”
杨老婆子觉得秀芬儿傻。
不傻能白白分出去两头猪。
“有肉你还吃菜，傻不傻啊你，啥健康不健康，咱们一年到头能吃几顿肉。”
“瞎说，我来这两个月家里就没怎么断过肉。”
没看她家里人都长膘了吗？
四个孩子都蹿了个，衣裳都短了一截儿，只能往前捡着穿。
包小米穿白雪梅秀芬儿的，包小豆穿包小米的，包小麦穿包小豆的，包富贵穿包小麦和秀芬儿的。
包稞的包富贵还捡不上，主要包稞也没几身衣裳，要是给包富贵改了包稞出门就得光腚。
杨老婆子成功的被噎了一下，“我说不过你，你家房子我们家就能看着，哪要他们来看，他们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不知道啊？白白分出去些些肉。”
“就知道你会心疼，”秀芬儿给杨老婆子夹了一块大肉，“你们给我们家看房子，你们赶明儿不想搬出去啊，还能一辈子都窝在这里？你能给我看多久的房子？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你也得想想家里的孩子们是不是？”
“我们家，哪是那么容易搬的。”杨老婆子摇着头，心里却是一直期待着的。
“不容易那就努力，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你想想现在最该心疼的人是谁？”
不止杨老婆子就是吃饭的众人都是齐齐一顿，随即大家都高兴起来，饭也吃得更香了。
最该心疼的人是谁？
自然是李家啦！
整个村子都飘着肉香，而这些肉香都与他们无关。
偏偏这些肉还是他们亲手送的。
一想起，就心疼肝疼肺疼。
李韩氏带着李家老小都回来了，一回来就听见这个噩耗，气得李家三个女人就在院子里骂开了。
偏他们家孩子还在这个时候添乱，闻着外头的肉香也嚷着要吃肉。
每一个不乖的孩子都会让人生厌。
更何况是李家的孩子，平日里就被惯坏的主儿，在这种时候闹起来，直叫人忍无可忍。
于是，伴着各家的肉香和欢声笑语，李家传出来了孩子被揍的嗷嗷哭声。
杨大杨二杨大媳妇和狗剩今儿没回来，今晚借住在葛家，是之前秀芬儿就和葛家说好的，给在药铺那里打地铺，四个人将就睡，连带着四人的两顿饭伙食，一共付给葛家三十文钱。
四人今儿修一天房子，明儿再修一天，明儿晚上就能回村，能先拿一波被褥碗筷过去，之后就能在陈家老宅里对付住，不用再去借宿。
最多三四天的功夫就能全部收拾妥当。
第二天，天才亮，就有不少人登了包家门，手里都提着东西，没有一个人空手。
来的还大多都是各家当家人。
包稞听见动静打开门，瞬间被众人包围。
“阿稞啊，你起来啦，这是我们家后院的青菜，昨儿听我媳妇说白婶子喜欢吃青菜，你看都新鲜水灵的。”
“包大哥，我家的才新鲜，你快拿回去一会白婶子起来就煮了。”
包稞一个粗糙大老爷们硬生生被一群大老爷们整得全身僵硬心头颤抖。
他娘的！
太恶心人了。
一个个的，话不好好说，说话娘们唧唧就算了还拉拉扯扯动手动脚。
秀芬儿就站在院子角落里看热闹，她大概猜到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这也正是她想要的。
有人眼角的看见秀芬儿立马转移了进攻对象这才没把包稞给彻底惹炸毛。
“白婶子……”
秀芬儿抬手打断众人的吵嚷，“都安静一下，你们要只是来给我们家送菜的，那把菜放在那边你们就可以走了。”
“要是有话想和我们家说，那派个代表出来说一下，那么多人一起说，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也没耐心。”
秀芬儿说完，嘈杂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最后刘大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刘老头以前是平山坳的村长，刘大是刘老头的大儿子，刘老头年纪大了走路腿脚都不灵活了，刘大就是现在刘家的主事人。
刘大这个时候被众人推着站出来也说明了平山坳众人对李家的怨气和怒气，李家的地位到底因着这些事不比从前了。
刘大站出来，先是冲着秀芬儿笑一下，“白婶子，我们大家伙儿今儿来，是想，想请你们给我们一条活路。”
第一句难言的话说出了口，后头的话就容易许多。
平山坳的人还想把山货卖给包家，他们想问包家能不能隔三差五回来把他们的山货收一收。
李家的人品有目可睹，就像包家说的，没了包家，他们又会回到被李家拿捏的日子，以李家的尿性，后头指不定有什么招在等着他们。
秀芬儿笑了，“你们信不过李家，李家也信不过你们，那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们家就信得过你们？”
“李家做事有目可睹，你们做的事说的话，我们家也不是聋子瞎子，现在我们对你们好了，转头你们就能在背地里骂我们骂得花花，说不定还悄摸摸在背后插我们两刀。”
“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大家称得上一句好聚好散，往后还能给彼此留下一些好的念想。”
“不是的，白婶子，你们家是真正心善真正对我们好的人家，我们指定不能和你们大小声，肯定不能干昧良心的事！”
众人吵嚷起来，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只差赌咒发誓了。
“白婶子，我们知道之前是我们不对，我们昧了良心，我们给你赌咒发誓，往后我们必然不能再那样。”
“赌咒发誓，张嘴就来的事儿，赌咒发誓要真起作用这世道还能有那么多坏人。”
平山坳众人一听急了，这都不管用，那要他们怎么办，难不成把他们的心挖出来。
“你们真想要我们家给一条活路，那白纸黑纸，咱们写下来吧，你们签字画押，我们也签字画押，我们双方就条款一项项罗列出来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秀芬儿话落，众人顿时一静，全都陷入了沉默，脸上的神情纠结茫然又慌张无措。
白纸黑字写下来，还签字画押。
听着就感觉心里不踏实。
李家人就是在这时候从后头站出来的，他们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等到了。
李二依旧是李家打头阵的那个。
“你们听这死老婆子胡说八道，签字画押，你们也不怕人给你们卖了，你们认字儿吗就敢签字画押，他们家这是拿捏你们，指不定这白纸黑字里藏着多少吃人的东西。”
平山坳村众人更犹豫了，他们害怕得可不就是这。
杨家人听得都着急起来，秀芬儿却不着急。
“白纸黑字自然是要写大家都清楚的字，大家不乐意做，我们家也不强求。”
李二自认拿捏住了秀芬儿，顿时得意起来。
“你们都看见了吧，他们马上就要搬出去，人家拍拍屁股就走哪想真心实意管你们，你们非要贴上去人家指不定想怎么吃你们的肉！”
“别说我们家对不起你们，这转手出去的货哪有高价的，包家给你们兜底也就是一次两次的穷大方，现在不也兜不住要跑了。”
李大上前一步站出来，还未说话脸上就带了笑，“乡亲们，我小弟不会说话，说得难听了你们都别往心里去，咱们都是乡里乡亲，以后乡亲们还把山货送我们家，野鸡兔子，我们家也按斤给乡亲们称，晒干的山蘑菇也按斤称，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以前我们家有做的不对的，我们给乡亲们赔不是，那些闹事的人走了，以后咱们大家伙就安生过日子，这山啊，咱们该怎么进还怎么进。”
李家觉得他们让了很大一步，在这种时候，平山坳的人要是识趣听话就应该主动从这个台阶上走下来。
李老头作为一家之主，这个时候只是含笑点点头表示就是这样儿的，他儿子们说的话全都算数，你好我好大家好。
刘大深呼吸一口气，猛然往前站一步，站到了距离秀芬儿更近的地方。
“白婶子，你要签什么，我家跟你们签。”
刘大回头看向李家，怒目圆瞪，心头憋着一股难言的火。
当初李家半是威胁半是诱骗的把村长的位置从他爹手里夺走，如今他要再夺回来！
“乡亲们，你们还要听信李家的谎言到什么时候？瞧瞧他们家，到现在了还用鼻孔看人，他们真能真心对大家好？”
“乡亲们可别忘了咱们那么多年的血汗钱，你李家说按斤称，按多少钱一斤称，你咋不说呢，真心想补偿我们，你们家现在不得主动张口说十文一斤？”
李家人瞪眼，李二骂道：“你在想屁吃呢你！你怎么不去抢！”
李大就感觉要遭，果然，就见众人脸上气愤的神情，刘大立马道：“呵，那些不是你们抢我们的吗？到你们了就是为大家伙好，到我们时就变成了抢，变成了想屁吃！”
“诸位乡亲，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难道你们还没忘了李家的德性吗？现在咱们只要松一点儿，赶明儿就能被李家一个个打死，你们还想跟在李家屁股后头当狗吗？”
“你们看看跟在包家身后的杨家，他们家最近过的是什么日子，个个娃娃都长了膘，你们在想想咱们这么多年给李家当牛做马有谁家得了李家的好？”
“你们忘了昨儿的野猪了吗？你们就不怕哪天野猪也往自家拱来，跟着包家有肉吃，跟着李家，呵，你们愿意跟的就过去，想要跟着包家的都站到我这边儿来，我相信白婶子的为人，我就跟定白婶子了！”
刘大坚定的站在了秀芬儿身边，紧接着，黄家，张家，在李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一大半的人都站到了秀芬儿这边。
剩下的那一小半人脸上犹豫的神色也很快收敛跟着站到了秀芬儿这边。
李家呼吸急促，双目通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