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去见最亲的陌生人3

  王初夏把自己带来的烧完后,便站到一旁等待,没再帮忙。
  王初暖捡起那根树枝学着王初夏的样子,掏出埋在下面没有烧干净的纸碎。
  火在噼里啪啦地燃着,加快了跟前的香烛燃烧的进度,王初暖又给点上几根,反正还有很多,江妈妈给她装了一大把。
  于是,干脆全部点上,把两座坟都半包围起来,看着自己的杰作,她非常满意,拍拍手中残留的碎屑,蹲下来继续为两个火堆添加纸钱。
  火烧的旺了,把中间的王初暖烤的两颊通红,比那高原红还红。
  又过了好半晌,才把带来的纸钱全部烧完。
  王初暖现在有些庆幸,幸好早上阻止了江妈妈继续往塑料袋里装纸钱的手,要不这还得烧半天。
  她仔细翻搅了一阵,确认没了火星,才扔下树枝站起来。、
  突然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下去,还好被身后的王初夏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扑到纸灰里去,虽说没有火了,不会出啥事儿,但那一脸黢黑也是相当窘迫的。
  王初暖站稳了身子,道:“谢谢!”
  王初夏还是面无表情地道:“没事儿。”说完,转身就走。
  王初暖忙捡起地上的塑料袋和雨伞跟上,虽然这山路只有一条,但下到田间,该往哪儿走,她全然忘记了。
  山路走到一半,到了石板铺成的阶梯上,王初夏站住了脚。
  她右手指着一个方向,自顾自说道:“那间房子就是我......你家。”
  王初暖自然是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间一层小平房,顶上的绿色应是长起来的杂草,窗户有几处没有反光,应该是玻璃已经碎裂。
  平房的右边有一间小的瓦房,墙没有全部封起来,应当是养殖家畜的地方,两扇门,其中一扇已经不知所踪,另一扇也半挂不掉,岌岌可危。
  一米多高的院墙,也有几处脱落倒塌。
  老人们常说房子要有人住,有人气,才不会倒。
  那座房子常年无人居住,已经破败不堪,被周围白墙黑瓦的两层小洋房衬得更显凄惨、苍凉。
  就好像衣衫褴褛的乞丐到了金碧辉煌的皇宫,站在锦衣华服的众皇子中间,弱小又无助。
  王初暖看向面前王初夏的背影,不知道此时该做出什么反应,那个地方很陌生,她只觉得不是人待的地方,但那里是王初夏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
  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生活,也不知道父母对她如何,虽然自己体会到的亲情,也不尽如人意,但自己确实没有过过一天苦日子。
  王初夏那五年辗转各处,寄人篱下的日子,该是很苦的吧。
  王初暖收回目光,只能淡淡道一声,“哦!”
  王初夏应当也是没有要等她回应的意思,继续往山下走。
  由于脚底累积了很多湿泥,在光滑干净的石板路上,也不敢掉以轻心,几次出溜打滑,王初暖伸展双臂才能保持平稳,所幸雨也不下了,干脆收了伞,双臂展开朝前走着。
  王初夏上山下山都走的极稳,鞋上沾到的泥土也不多。王初暖心想,“自己一直跟着她的脚步,也没有乱走,为何我的鞋子不成样,不知她是怎么办到的。”
  到了稍微宽敞的水泥路上,衣兜里的电话响起,掏出一看,是江林的电话,还有几条他发来的消息,
  <好了没?>
  <我现在出发去接你合适吗?>
  <你们那儿具体地址是哪儿?>
  接起电话,王初暖把手机拿开了一些,江林在那头咆哮的声音也不那么吵了。
  电话那头的人吼道:“王初暖,跟你交代多少遍了,发消息、发定位,你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你现在在哪儿?”
  听那边吼完,王初暖才敢把手机放到耳朵边。
  果然,江林每次打电话都是被气急,不耐烦的状态。
  她忙表示歉意,安抚道:“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才结束,我没看手机,马上给你发定位。”
  江林语气生硬道:“快点儿。”
  说完便挂了电话,应当是等急了。
  王初暖立刻打开微信把定位发了过去,生怕迟了一秒,轰炸的电话又过来。
  “初夏。”王初暖喊住前方埋首向前的人,“江林来接我们了,就在这儿等会儿吧。”
  王初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屑道:“接我们?只是来接你的吧!”
  虽然确实是这个意思,但......
  “都是要回家的,我们一起。”王初暖轻声道。
  “不用了。”王初夏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接着道:“李叔来接我了,你自己等着吧。”
  话音刚落,水泥路的那头驶来一辆黑色轿车。
  车子停在两人面前,李叔从车上下来。
  看向满身狼狈的王初暖,“小暖,你怎么搞成这样,里面的衣服湿了没?唉,都怪我,忘记带件衣服了,快上车暖暖,我开暖气了。”
  李叔的碎碎念式担忧,让王初暖完全插不上嘴。
  “李叔,走了。”已经坐上车的王初夏道:“她有人来接,不用管。”
  李叔闻言,为难的看看王初暖。
  王初暖道:“李叔,你们先走吧,江林已经过来接我了。”
  车子掉头离开后,王初暖便待在原地等待。
  她回头看向那间房子的方向,但是被前面的楼房挡住,已经完全看不见,突然心中有些惆怅,这么算起来,她是个孤儿呢。
  沿着水泥路看过去,尽头有几棵大槐树,树下有两三小儿。
  他们拿着长长的钩子,把开花最茂盛的树枝钩下来,摘了几串送进嘴里,似乎是不好吃,又呸呸几口吐了出来,把那弯了的树枝送了回去。
  跑到一旁小伙伴处,拿起他摘下的槐花送进嘴里,这次似乎是对胃了,几人围了过去,开始摘那树枝上的白色花窜,笑脸盈盈、好不热闹开怀。
  这样什么都不懂,无忧无虑的日子当真是让人羡慕,王初暖也被感染到,垂了半天的嘴角终于向上扬起了弧度,眼睛也弯起了月牙。
  她朝着村口走去,想要去看看这个陌生的家乡。
  王初暖来到村口槐树下,几个小朋友还在树上摘槐花,他们扯着衣服下摆,将摘下的花串放在上面,一人拉枝,一人摘花,一人做花篮收拢。
  王初暖走至几人跟前,问道:“小朋友,你们摘这个干什么呀?”
  “这个可以吃的,姐姐你要不要吃?”
  摘花的小女孩儿递给王初暖一串,继续道:“我们要拿回家加鸡蛋炸着吃,可好吃了。”
  这种花也能吃?
  王初暖好奇的尝了一口,有丝丝甜味在口腔蔓延开,虽然很淡,味道也有些怪,但不难吃。
  想来这就是乡村小朋友的小零食了。
  小女孩儿问道:“好吃吧。”
  王初暖点头道:“好吃。这一串能全给姐姐吗?”
  小女孩儿点点头,“可以啊。”
  她又从小男孩儿的衣兜里取出几串,送到王初暖面前,“姐姐可以多拿点儿,我们村里的槐花可多了。”
  王初暖连连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一串就可以了,谢谢你们。”
  几个小朋友在树下摘花也是衣服湿淋淋,灰头土脸的,几人的狼狈大有异曲同工之处。
  王初暖也加入到摘花的队伍中,她个子高,给他们够到了很多高处的大串花朵,几个小朋友的衣兜里都装得满满当当。
  这时,从四处传来喊吃饭的声音,几个小孩儿和王初暖道别后都赶回家去。
  王初暖没了同伴,带着一串槐花往镇子的方向走去。
  差不多回到她和王初夏分开的地方,江林也刚好赶到。
  车子开过王初暖在村口的岔路口倒转车头,然后在她面前停稳。
  江林开门下车,走到王初暖面前,原本就不太舒展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王初暖看着江林眉心挤起的肉,好怕他提前获得中年人川字纹,虽然只是心里想的,手已经不自觉地伸出去替他抚平。
  江林拿开挡住视线的手,笑了出来,应该是气的。
  他嫌弃道:“你怎么搞的?”
  看着眼前人狼狈的样子,他把王初暖被雨水打湿沾到一起的头发梳理开,语气柔和了下来,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不知道打伞的吗?”
  虽是责备的文字,却是担忧的语气。
  “......哈哈哈...”
  王初暖尬笑几声,“上山的时候差点儿摔倒,我反应超快的扶住了旁边的树,结果雨伞掉了,那树上的水珠哗啦啦地就淋了我一头,嘿嘿嘿......”
  她边说边比划着自己反应有多快,那水珠突袭的有多迅猛。
  江林拉开王初暖外套的拉链,边替她脱衣服,边轻责道:“你好意思笑,说的能照顾好自己呢,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王初暖将槐花换了只手,脱掉另外一边的袖子。
  江林卷好她湿漉漉的衣服,放到车子后座,拿出新的外套再替她穿好。
  “你拿着的这是什么。”见她换衣服也不舍扔掉,江林问道。
  “槐花啊。”王初暖摘下一片,喂到江林唇边,“你尝尝,可以吃的。”
  江林后撤半步,看着王初暖黑乎乎的手,一脸嫌弃道:“你用你那双手吃过东西!?”
  “我手怎么了?”
  说着,王初暖将双手完全摊开给他看,不看还好,看完江林脸色更不好了。
  她掌心黢黑,刚才穿衣的时候握拳,让手指上也沾上了黑灰。
  江林抬手在自己眉心摸了一把,中指和食指上俱是一黑。
  瞧着被他发现了,王初暖举手忙道:“我不是故意的,之前我也没发现手上全是黑灰,保证不是故意整你的。”
  在摘槐花的时候,明明已经将手指弄干净了,哪知在摸上江林眉心的那一瞬,看着他脸上的黑印,才知办了错事。
  知道他洁癖,王初暖哪敢说出来,想着之后找个时机给他擦干净,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江林见状抿唇无语片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把自己脸擦干净,后又在王初暖鼻尖擦了擦。
  王初暖这才想起,在山上烧纸说到封建迷信时,觉得尴尬摸了鼻子。
  所以说,从那会儿开始她的鼻子就是黑的,刚才江林的笑不是气笑的,而是看见自己像花猫一样。
  而且王初夏、李叔和那几个小朋友没一个人提醒她一下。
  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又尴尬了,手抬起来又想去摸,看到自己黑黢黢的手后又放下。
  王初暖想要自己擦脸,她手刚伸过去,江林把纸巾拿开,
  “别动,我来。”
  江林给她擦完脸之后,开始擦手,将她手上的槐花嫌弃地扔到路边的水沟里。
  王初暖不敢多言,任由江林摆弄,总算是能见到点儿掌纹了,江林才用干净的纸巾包裹住那两团黑黢黢的纸坨坨,揣进兜里,道:“上车吧。”
  江林把人带到副驾驶旁,打开门,王初暖看向自己的泥鞋,再看向干净的车内,再看向江林。
  抿了下嘴唇,眨了两下眼,道:“我身上脏。”
  江林叹息道:“坐着。”
  王初暖乖乖坐进去,把脚伸到外面。
  江林蹲下去,把她鞋子脱掉,他站起来后,转身往路边走去,王初暖忙伸手拉着他衣服下摆,
  “你不会是想给我扔了吧?......不要啊,我很喜欢那双鞋的。”
  江林叹道:“去路边草丛里把泥巴蹭掉。”
  闻言,王初暖松开手,放江林离去,心中这下才明白,为什么一下山,王初夏一直走在边边上扫荡着路边的野草。
  她当时还以为,那是走路太无聊,打发时间的举动,原来是在蹭鞋子上的泥巴。
  而她自己只是在路上噔噔噔地跳了两下,泥巴下不来就放弃了,怪不得越走,越觉得王初夏的鞋子干净。
  王初暖一掌拍在额头上,心道自己蠢死了。
  想起自己的手,忙放下车内镜子看看,这边确认脸没问题,那边江林已经处理好泥鞋,把它放进了后备箱。
  回到驾驶座,江林为王初暖系好安全带,坐回自己位置系好安全带后,说道:“把袜子脱了,裤腿挽上去。”
  王初暖听话照做,脱掉湿了大半的袜子,把湿掉的裤腿完全挽进去,盘膝坐好,江林从后座拿过靠枕放到她腿上,这才感觉脚上有了一丝温暖。
  不过,江林似乎不太开心,王初暖又不知从何问起,狐疑不决了好几次,原因没问出来,自己倒是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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