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生家庭
昌江小区 5 栋 6 楼 607 号。
夜 19 点 43 分。
“都说了多少遍了，穿过的袜子马上就洗掉，不要塞在洗手池下的柜子里 ~！…… 我问你话呢 ！ 你听到了没 ！？”。
卧室外传来母亲尖锐的斥责声，虽然这样的声音，在赵杰成长的这些年里，几乎每天都能够听到，但每次听到，还是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些生理性不适。
赵杰至今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在表达某种不满时，一定要使用这样尖锐的语调与方式，无论她所不满的目标点，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
虽然，在成长的过程中，赵凡曾用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尝试与父母沟通，劝劝他们以后在遇到事情时，是否能够心平气和的沟通 ？
而最终的事实证明，赵杰的劝导努力，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父母通常会在无事发生，心情比较好的时候，保障不会再发生情绪失控的情况，但只要生活中出现一个小小的矛盾，成为导火索，他们很快就像被暴怒的情绪控制了一样，再次本能般的变的刺耳与粗暴，毫不顾忌对方的感受。
赵杰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这样的家庭问题 ？
母亲戒不掉的抱怨与斥责，就像是父亲戒不掉的香烟与麻将，也像是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提高的排名与成绩。
“知道啦，我那不是忘记了嘛 ~！ 你吵什么吵啊 ~”：父亲的声音，明显变的有些不耐烦了。
“忘记了 ~ ？你还能记住个什么 ？我告诉你不止一次两次了吧，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脑子有病就去医院治！我告诉你！再记不住，下次把臭袜子给我吃了 ！”：母亲的斥责声，依旧刺耳难听。
赵杰明白，她只是习惯了如此，且自身无法改变。
……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赵杰面前的书桌上，堆积着各种学习资料。
他本犹豫着今天应该从哪一科的复习开始入手 ？可却因为受到屋外接连不断的吵闹声的影响，心中一种控制不住的烦躁情绪，仿佛要化身为实质一般，让赵杰根本不想拿起任何一本教材。
“到底为什么 ？自己常常会陷入到这种状态呢 ？”。
赵杰也说不清楚。
想学习的时候，不知道应该从何学起 …… 不想学习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去玩些什么 ？到底是该出去打球 ？还是躲起来玩一会手机游戏 ？但脑海中，会不断的浮现出「教室里那鲜红色的高考倒计时」，仿佛有一声声魔咒，在不断的告诉赵杰「稍有放纵，便会万劫不复 …… 」。
很多人常说：“少年不知愁滋味……”。
对此，赵杰并不认同。
……
“什么 ？凭什么今年单位晋升又没你的份 ？上次，李部长不是说会重点考虑你吗？”：房间外，母亲的声音再次尖锐了起来，每次感到不满时，大致都会如此。
“没有就是没有了，你个妇道人家，问那么多干什么 ？”：父亲越发的不耐烦了，可语气中，却透着些许的无可奈何。
“没有了 ？！你说的到是轻松！一年少多少钱你知不知道 ？*****，他们就是看你好欺负 ，这几年逢年过节，你礼到是没少送 ！为什么他们承诺的事情，说不给办就不办了 ？……你也是够窝囊的 ！你怎么不去找李部长问问情况 ？他不管，你去找王局长啊 …… ”：母亲继续斥责道。
“…… 哪有那么简单 …… 5万 …… ”：像是说到了什么太过于敏感的内容，父亲有意压低了声音，音量时大时小，所以传入赵杰耳朵里的话，也时断时续，无法衔接成完整的内容。
“*****，都是些 *** ，段强凭什么提一级 ？那就是个阴险小人 …… 明明工作是你和小刘做的 ，凭什么功劳是他的 ？ 太黑了 …… *** ”：母亲的声音，明显比刚才更激动了，其中夹杂着抑制不住的愤怒。
“…… 这帮 **** ，迟早把他们枪毙了！ ”。
“你小声点，行不 ？”。
赵杰拿出耳机，戴在耳朵上，调大音量，拿出一份物理模拟试卷。
……
凌晨 1 点 18 分。
赵杰猛然从睡眠中惊醒。
随着听觉逐渐恢复，屋外又传来了那熟悉的、细碎且清晰的声音。
“…… 你到是想想办法啊 ！阿杰这个成绩，有可能是考不上大学的 ！…… 这个时代没有大学文凭怎么办 ？去要饭吗 ？你到是说话啊！”：母亲质问的语气中，明显带有指责的成份。
“ 你少操点心吧！ 一切等考完再说 …… 说不定到时候考上了呢 ？”：也许是深夜的环境，太过安静的缘故，父亲原本不耐烦的声音，也变的格外清晰起来。
“我怎么能少操心 ？！现在不想办法，到时候考不上可就晚了！…… 你瞅瞅他现在那个样子 ，马上高考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学到凌晨一两点，他到好 ？不到十一点就睡觉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 小的，小的不争气，老的，老的不争气 ……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怎么就摊上你们两个没出息的东西 ？”：那是母亲的声音。
“我怎么了 ？我没有赚钱养家吗 ？我告诉你，我对这个家的贡献，比你大多了！孩子不争气，和我有个屁的关系 …… ”：父亲也不满的抱怨了起来。
“养不教！父之过！ 你听过没有 ？儿子学习不好，不争气，你这个当爹的，要负主要责任 ！ ……”。
“你烦不烦啊 ？ 你就没有责任吗 ？孩子不是你生的吗 ？…… 你小声点，别把孩子吵醒了 ……”。
“总之我告诉你 …… 如果你这个当老子的，让阿杰没有学上 ，我们就离婚，各过各的 …… 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离婚就离婚，早不想和你过了 ……”。
……
「别吵到孩子 ……」，躺在床上的赵杰，莫名的觉得可笑与可悲。
类似的争吵与大声密谋，伴随了他很多年，在不同的人生阶段，父母好像总能够找到那个阶段，对应的矛盾点。
对于这样的处境，赵杰感觉自己无能为力，他只能表面上表现的若无其事，因为无人在乎他内心的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有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杰才终于重新睡着，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从此，离开了这个家。
而这个梦中的场景，是赵杰母亲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行的解脱方式。
……
次日。
在早晨第一节英语课结束后，几个同学突然聚拢在一起，讨论了一个颇为骇人的话题，周遭的一些同学，也是应声聚了过去，其中也包含赵杰。
“你们知道么 ？昨天大概晚上 9 点左右，城东丽水花园小区里，一家五口都被杀了，据说男主人是廉政局的副局长……”：一个略显肥胖、面容憨厚的男生说道。
“真的吗 ？凶手抓到了吗 ？对了 ，李博，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旁边一个，鼻梁上挎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男生疑惑道。
听到质疑声，李博神态中闪过一丝得意与自信道：“我爸和小舅都是警察局内部人员，昨晚第一时间赶去了现场，我当然知道喽 ……”。
看到周遭同学似乎不再质疑他的话，李博眉毛一挑，继续说道：“凶手嘛，还没捉到呢，不过据我分析，这种案件一般都是专业的雇凶杀人，其实是很难抓到「真正的杀手」与「幕后指使者」的 …… 大概率呢，过段时间，为了平息舆论，抓上几个凶手，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凶手，那就不知道喽 ~！”。
李博一边描述着，一边还加上了自己的分析推测，配合他的神态，颇有几分从业多年的侦探架势。
“太可怕了……”：一个听到该信息的女生，明显对这种事表现出了畏惧，但基于好奇心的驱使，还是有意无意的，凑近了这场课间讨论。
“有没有可能 ？是他掌握某个大人物的贪污证据 …… ？然后被 …… ”：有同学开始猜测道。
……
然而，赵杰在听到这件事后，似乎是受到了一些昨夜糟糕情绪的影响，突然联想到了另外一些事，虽然只是一个闪念，但察觉到之后，他还是自嘲的笑了一下。
可赵杰这不合时宜的一笑，却被李博恰巧看到。
“喂 ！ ~ 赵杰 ，你笑什么呢 ？听到这种事你还笑 ？该不会 ？…… 那个凶手就是你吧 ？”：李博装作一脸严肃的，率先质问道。
“哈哈哈……”：听到李博这装腔作势的调侃一问，周遭同学发出一阵哄笑。
听到这话，赵杰也只能无奈的撇撇嘴，解释道：“哪有的事情 ~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事情 ，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罢了 …… ”。
“想到什么了 ？快说说啊 ~ 让我们也可笑可笑…… ”：很显然，有同学被赵杰这所谓「另外的事情」，勾起了好奇心。
赵杰有点尴尬的耸耸肩，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好保密的，于是坦白说道：“额 …… 我只是突然想到，像这个事件中，不管是负责动手的杀手们，还是幕后买凶操纵这一切的黑手们，只要他们愿意，他们都可以娶妻生子，我只是在想，那些被他们生出来的孩子，会过上怎样一种生活 ？会成为怎样的一类人呢 ？ …… ”。
“啊 ？……”：此言一出，周遭参与事件讨论的众多同学都刹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有的讨论，一时安静了下来。
而坐在讨论区边缘的陈晨，却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拿起水杯走出了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