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命运的决定（中）
星期一。
清晨 6 点 43 分。
赵杰呆呆望着不远处的包子铺，神情有些恍然，而这，或许只是因为没有睡好的缘故。
在昨天晚上，随着父亲的摔门离开，家里没有再爆发更进一步的冲突，即便，后来还是隐约传来一些母亲「或打电话，或自言自语」的哭诉与咒骂声，但这一切，终究是在夜晚的二十二点前归于平静。
这一晚，赵杰被大量复杂且痛苦的情绪所裹挟，很久都睡不着觉，时而，在床上辗转反侧，时而，坐起身来思绪万千，他似乎想要做些什么，想要做一些能够帮助自己解脱当下困境的事情 …… 但可惜的是，他的思绪早已被种种负面情绪与思维所填满，无力做任何事情 …… 这让他感到一种明显的压抑与窒息，他好像被某种力量，死死的按在了这场人生布局中，无法挣脱。
大概到了凌晨四点半的时候，赵杰才在巨大的精神内耗后昏昏睡去，然而很快，他便又被清晨六点钟的上学闹铃所惊醒。
……
就这样，大约无意识的在原地失神了 10 分钟，赵杰才向「包子铺」走去。
“ …… 老板，麻烦拿 10 个包子，都要粉丝馅的，再加两杯豆浆 ，分开两份装……”赵杰语气有着难以抑制的疲惫感，虽然也感受到了赵杰的今天的异样，但包子铺的老板，也只是多看了赵杰两眼，便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赵杰，看了看手中的两份早餐，一时间感到茫然，他想用这顿早餐为老乞丐践行，但此刻的自己，一时间却说不清楚，到底是要为老乞丐践行，还是要为自己践行。
……
长亭街道 - 花园布衣坊门前。
老乞丐果然还是在那个时间，出现在了那个地点。
当赵杰将手中的一份早餐递给老乞丐时，他依然习惯性的连忙道谢着，并在看到自己的那份里有五个包子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一副满足的表情笑道：“哈哈 …… 今天又多了一个啊 ，过瘾喽 ~~ 谢谢你啊，小伙子”。
而这一次，赵杰没有像前两天一样，放下包子后便直接告辞离开，而是再次坐在了老乞丐旁边，打开了自己的那份早餐，对着老乞丐说道：“…… 五个包子，你够吃吗 ？要不我再多给你两个 ？”。
“哈哈 …… 不用喽，俺够吃了，东西虽好，但人嘛 …… 一顿也就吃那么多 …… 多吃也是浪费 ……”老乞丐笑着回答道，随后迫不及待的打开塑料袋，开始品尝咀嚼起来，一脸幸福的表情。
虽然，还是早上 7 点多，但在这座忙碌的城市里，大街上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很多人，有人悠闲的散步锻炼，有人行色匆匆的赶往地铁公交，马路上，各种款式的车辆也是来来回回，与红绿灯的规则指引，相映成趣。
每个人都生活在属于自己的特定轨迹中，却又机缘巧合般的，在这个复杂世界上彼此交叠互动。
……
“老大爷 …… 您今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吗 ？…… 接下来，您打算去哪里呢 ？”直到吃完了手中的两个包子，赵杰才用一种关心的语气主动问道。
“是啊，一会就走喽 …… 至于去哪嘛 ……先走着看吧 …… 到时候，想去哪就去哪喽 ……”老乞丐随口回答着，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但又好像没有回答自己究竟要去哪里。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各自吃着手中的包子，直到赵杰吃完了自己那份里，最后一个包子。
……
“…… 老大爷 …… 嗯 …… 假如 …… 假如您真的能送我去另外一个世界，那在送我去之前 ，我能不能最后问您一个问题 ？”赵杰感觉到，内心中有一些力量，迫使他问出了这个问题，从而接续那个话题。
“噢 ？怎么 ？ 你决定好要去了吗 ？……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老乞丐还在吃着手中的最后的半个包子，语气随意的回复道，像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得到了老乞丐的容许，赵杰并没有确切的回复自己是否要去，而是用有所顾虑的语气说道：“ …… 说实话 ，假如，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 我承认 …… 我确实想去另外一个世界 …… 但 …… 有件事，我想确定一下 …… 假如，我真的去往了您所说的另外一个世界 …… 那么在这个世界，是不是意味着我会突然失踪 ？还是说直接死亡呢 ？……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以这种形式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会不会对我的父母来说太过残忍 ……“。
听完了赵杰的问题，老乞丐也吃完了手中最后的半个包子，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将塑料袋收拾好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篓，这才反问道：“你有这样的顾虑也可以理解 …… 不过，你也说过，你并不喜欢你现在的父母，他们大多时候愚昧与暴戾，只会带给你痛苦 …… 而现在，你有了一个离开的机会，却还想着会不会伤害到他们 …… 你觉得，你是过于善良呢 ？还是太过妇人之仁了呢 ？”。
听到老乞丐的反问，赵杰并没有生气，也不感到意外，只是稍加思路，语气中带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我说不清楚 …… 我承认，我不太喜欢现在的父母 …… 即便我很努力的试图与他们好好相处，但总是会因为一些事情陷入到矛盾与痛苦之中 …… 但这，却无法改变他们养育我多年的事实 ……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可能问题真的挺严重的 ，但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他们可能也只是被因果命运的力量，一步步的推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换位思考一下，就拿我自己来说 …… 我也常常自认自己已经非常努力了，但说实话，以目前的情况看，我几乎不可能考上名牌大学 …… 就好像 ，我被某种超越我能力之外的力量，死死的卡住在当前的这个状态 …… 仔细想想，或许，我的父母也是如此吧 …… ”。
赵杰说着，从无奈的语气中，渐渐衍生出了一丝悲哀，继续说道：“ …… 我的父母的确在很多时候，表现处出了明显的愚昧与暴戾 …… 可是当一想到，这或许，已经是他们为了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更好的生存，所能竭尽的最大努力时 …… 我感到深深的悲哀 …… 其实，在我成长的道路上，听到很多此，别人说我笨 …… 说我智商不高…… 天资不高 …… 但我确实尽力了 …… 我觉得可悲 …… 可悲于很多人即便已经拼尽全力，却还是表现的一团糟 …… 我觉得可悲 …… 可悲于，面对这样的处境，我好像没有办法 …… ”。
听到这里，老乞丐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若是你父母也能时常这样想 …… 想必你的家庭环境，也不至于到现在的这种地步 ……不过，你也说的没错，这其中因果复杂 …… ”。
赵杰没有直接回复老乞丐的话，而是语气逐渐多了一种莫名的沧桑感，就像是经历过轮回的无奈，所衍生出的伤感，说道：“ …… 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过多少次离开这里了 …… 我曾经计划着，好好考上大学，然后找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 …… 一步步的实现独立生活 …… 到那时，我不介意为了争取应有的人格空间，而对他们采取强硬的态度 …… 但是，现在如果以这种突然消失的方式 …… 我能够想象，一对还算正常的父母面对孩子的突然消失 ，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 所以，我有点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