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司家善恶（下）
「剑不够快 …… 心不够狠 ……」：司晓峰内心重复了遍这句话。
刚才「司不凡」说的所有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那些话，好像并没有说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也就在这一刻，「司晓峰」好像也想明白了，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
……
“ …… 我不明白！…… 修行者常言，仙道贵生 ，上天有好生之德 …… 我等修道之人，既然，以秉持天道为己任，又为何能够，毫无顾忌的做出那些屠戮无辜的事情 ？…… 难道 ？天道赋予我们的力量，就是让我们能够恃强以凌弱的吗 ？”：「司晓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但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一种不服气，是一种，对今日所发生之事的不认同。
可这一句掷地有声的疑问，听到了「司不凡」的耳朵里，却引来了他的一阵笑声……
“哈哈哈 …… 恃强凌弱 ？屠戮无辜 ？…… 错！错！！错！！！”：只听「司不凡」笑着说道，而那笑声，似乎是在嘲笑「司晓峰」对于天道幼稚的理解。
“晓峰 …… 太爷爷告诉你 …… 天道，从来不好生，也不好死 …… 它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一切，容许着一切的发生！…… 既然，天道始终是以「观察者」的身份对一切袖手旁观 …… 那这世间的万物众生，就要依附于「人间事事」的尺度与规则！”：「司不凡」说着，只是嘲笑的意味逐渐褪去，态度变的严肃起来。
只听「司不凡」继续说道：“ …… 晓峰 …… 你可曾听到 ？那些被「司徒破空」屠戮的村民，在临死前都在呐喊些什么 ？…… 他们在憎恨上天的不公！，他们在乞求上天能够拯救他们 …… 可是，你是否看到真有苍天，对他们施以援手 ？ …… 三百年前，我们「司家」被同族陷害，一路奔逃避祸，躲避追杀 …… 那时，可曾有苍天降临，赐予我们一片净土？”。
……
“可是 ……”
听着「司不凡」逐渐严肃到铿锵的质问，想说些什么的「司晓峰」，还是不善言辞般的，顿住了。
这时，「司不凡」也没有给其曾孙反驳的机会 ，再次开口质问道：“可是 ？你可是什么 ？ …… 晓峰，我问你 …… 你今日从劫匪手中，救下了一队运粮官兵的性命，这是你做出的选择 …… 我们先不论这选择，是对是错 ？是善是恶 ？…… 你有没有想过 ？到底是什么，赋予了你可以实现选择的权力 ？…… 是你口中的「天道好生」吗 ？…… 是不是，你只要喊上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苍天自然就会让你逢凶化吉？让那些悍匪乖乖投降 ？…… 不会 ，不会的，你我都知道这一点 …… 如果真有蠢货那样去做了，劫匪们只会多杀一个人罢了 ……”。
见到「司晓峰」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司不凡」则继续说道：“ …… 那么 …… 到底是什么 ？使你能够贯彻自己的意志呢 ？…… 是你手中的剑！是你具备的强大力量！是你背后的「司家」，从小到大对你倾尽资源的培养！ …… 今日，就算是「司晓峰」，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只要你想救那队运粮官兵，你身旁的两名「司家黑刀卫」，也能够贯彻实现你的意志 ！”。
“…… 而那队官兵呢 ？他们在面对难以抗衡的悍匪时 ，能够做些什么呢 ？是殊死抵抗，却依旧不能摆脱被斩杀的命运 ？还是说，他们也在心中乞求上天，希望苍天能够拯救他们 ？…… 可是最终，真正拯救他们的不是苍天，而是你「司晓峰」，一个拥有足够力量的「司晓峰」！”。
……
一系列落地有声的质问，让「司晓峰」再次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但是，「司不凡」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
只听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 …… 三百年前 …… 我们「司家」因被迫卷入家族纷争，被同族强者陷害追杀，当时这一脉上千人，等逃到了这「苍岭大陆」时，只剩下了一十七人 …… 我们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靠什么在这片陌生的土地安身立命 ？又是靠什么，在这三百年的时间里，逐渐成长为，能在这「宋国」占有一席之地的豪门世家 ？”。
“…… 晓峰，让太爷爷告诉你 …… 正是因为我们杀伐果断 ，该狠时狠，该不择手段时，就不择手段 …… 我们可以不分善恶的，服务于那些，能够带给我们更多利益，赋予我们更强大力量的势力！…… 无论是人们口中的善事、或者是恶事，只要是真正有利于我们家族的，我们就会去做 …… 这就是我们「司家」得以生存，乃至兴盛的原则！”。
在听到这一「原则」后，「司晓峰」的眉头微微一动。
这是因为，当某种「生存原则」一旦剥离了「道德、善意、光明磊落」等一系列装饰后 …… 被赤裸裸、冷冰冰的呈现出其极功利的姿态时，会让许多人难以接受。
而这时，「司不凡」眼皮微抬，侧目看向「司晓峰」，颇有一番意味的说道：“ …… 晓峰 …… 你莫非以为 ？我们「司家」今日不安排这场局，就不会有人死了 ？ 对吗 ？ …… 快收起你的那份天真吧！ …… 之所以有人会死，是因为像「司徒破空」这样的强者，需要有人死 …… 他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杀死那些，他想要杀死的人！ …… 今日，即便是没有我「司家」为他当这马前卒，也会有「王家、李家、孙家 ……」为之效力，以求换取利益 …… 天下之大，每年的枉死者，何止百万、千万 ？ …… 既然如此，我们「司家」为什么不能让更多的好处，落在我们的手中 ？”。
……
在听了「司不凡」的一席话后。
「司晓峰」似乎想到了什么，反问了一句：“ …… 您的意思是不是说 ？我「司晓峰」既然有权力，利用我的力量，去拯救那些运粮的官兵 …… 那么，「司徒破空」同样有权力，利用他的力量去屠戮无辜之人 ？…… 而我们，本质上都是在利用自己掌握的力量，去实现我们自己的意志 …… 对吗 ？”。
「司晓峰」这样问着，但他的语气却有些奇怪，那是一种「似领悟非领悟，似质疑非质疑」的感觉。
听到自己曾孙的反问，「司不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哎 …… 晓峰啊 …… 其实这世间上的事 ，也没有那么复杂 …… 每个人，每个家族 …… 都只是在尽力实现自己想要生存，想要活的更好的欲望罢了 …… 区别只是在于，人们能够具备的力量有所不同 …… 仙人的神通术法，君王大臣们的军队与权力，世家门阀中的资源与武装 …… 无一不是在试图强化他们，能够实现自己意志的力量 …… 这 …… 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了 ……”。
“…… 晓峰啊 …… 你说，真的有一个天道存在吗 ？我和许多人一样，都没见过 …… 人们说，天道是规律、是规则 …… 可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 但太爷爷清楚的是，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力量与权力，就是那样无情的运转着的 …… 也许，这一切，在你看来非常残酷 …… 可你难道能够否定，这残酷的规则，就不属于天道吗 ？”。
……
沉默 ……
「司不凡」的话，让两人之间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可是，这份沉默，并没有维持很久。
“太爷爷 …… 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 ，假若有一天 …… 这些无辜枉死之人的后代 ，获得了足够的力量，要屠灭「司家」乃至「司徒家」…… 到那时 ，您是否还能如此从容 ？ ”：「司晓峰」突然问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有点出乎于「司不凡」的预料，他苍老身形「顿」了一下，但还是颇为从容的回答道：“ …… 你说的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微乎其微 …… 我很难想象，这种穷乡僻壤之地，缺乏各种资源的供给，能够诞生什么样的强者 …… 但如果真如你的假设 …… 出现了这种人，那么，他即便是能屠灭我「司家」，也很难去屠灭「司徒家」…… 不过，真要有那么一天，我「司家」，也认了 ……”。
其实，「司不凡」也不知道，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是否还会如此从容 ？但上面的答案，确实是他现在真实的感受，似乎还觉得有什么没说透，他继续补充道：
“ …… 晓峰啊 …… 太爷爷知道你生性善良 …… 我其实也不反对，你在一些时候，做出你认为良善的选择 …… 但太爷爷希望，你在作出选择之前，能够更加清楚的看明白这个世界，看清楚一切事物时如何运行的 …… 今日，你如果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足以压制整个「司徒家」，你便可以依据你自己的意志，救下眼前的所有人 …… 可惜，现在的你，还做不到 …… 如果有一天，你「司晓峰」拥有了足以震慑天下的力量，从而想要建立一个你理想中的美好世界 …… 到那时，假如太爷爷还活着的话，我「司不凡」第一个为你重披战甲，冲锋陷阵！”。
……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司晓峰」喃喃自语道：“…… 会有那么一天的 ……”。
听到这话的「司不凡」，虽然认可曾孙的卓越天资，但他其实并不相信，「司家」能够出现一个，可以撼动整个天下的强者。
于是，「司不凡」语气柔和的安慰道：“ …… 晓峰啊 …… 从今日起，你先不用负责家族的事务了 …… 先休息上一年半载吧，你可以去游览名山大川，也可以找一处清净之地，明心悟道 …… 希望你能早日想明白这一切，回来接任「司家」的重担 ……”。
听闻此言，「司晓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了一会，向着太爷爷「司不凡」，抱拳施了一礼后，整个人，便退到了黑暗之处，消失不见。
……
而对于「司不凡」来说。
他永远都不会想到。
自今日起，千余年后。
剑神「司晓峰」，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所谓：举棋落子苍生定，剑出天庭神权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