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浅谈（中）
一时说不清是为什么 ？
「赵凡」听到「小浅」在举例说明的过程中，谈及那关于「第二个赵凡」的心念之辞后，竟然体会到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只不过，在这份感动过后。
他又似乎在某个瞬间，本能的升起了一种自惭形秽 ……
……
眼眸低垂，思索了片刻。
早已在语气中，增添了更多恭敬的「赵凡」开口说道：“ …… 小浅 …… 其实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明白这个中的道理，可既然咱们谈到了这里 ，我就姑且说几句我的个人理解吧 ……”。
“ ……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 ，天魔既然是「七情六欲」所化，「极欲极情」所滋养 …… 那么他，便势必依赖于这些特征来呈现自己 …… 实际上这一点，与我们人类很相似 ……”。
“ …… 比如说 ，一个人因为某种原因，满脑子都是强者为尊的思想，那么他在遇见弱小的存在时，便很难升起同情之心，反而极易在这个过程中，产生强大的自我优越感…… ”。
“ …… 又比如说，一个打心眼里信奉自私自利的人，即使让他想破了脑袋，他也很难理解与赞同那些，为了其他众生福祉，而愿意自我牺牲的存在…… ”。
“ …… 而这样的例子，可谓是多不胜数 …… 例如：想法已经黑白颠倒的人，很难认知经过周密推理后的合理性 …… 习惯了欲求幻想的人，很难洞察现实生活中的美妙细节 …… 甚至，对于很多长时间善于自欺欺人，缺乏真诚的人来说，让他们搞清楚自己内心想法背后，最为真实的动机，都会变成是一种奢望 ……”。
“ …… 小浅 …… 我们每个人好像都是这样 …… 我们各自具备一些特征，我们因为这些不同的特征组合，来彰显与他人的区别 …… 可是，这些我们理所应当的特征，在成就塑造我们的同时，其实也在束缚着我们 …… 所以。我猜想那天魔「哲罗」，应该也是符合这样的规律的吧？ …… ”。
……
听完这段「赵凡」的个人理解……
「小浅」并没有第一时间在神情上，表露出什么具体的态度。
她只是依旧用那，显得非常稚嫩的音色，进一步的引申道：“ …… 赵凡，你的理解已经非常接近了…… 这个道理，用你所处世界，显化的诸般色彩解释，可能会更直白一些 ……”。
“ …… 就像我们在一个点上，涂上纯白色的颜料，那么这个点便具备了「纯白色的特性」…… 而当它显现为「纯白特性」的时候，便不能同时显现「纯黑特性」了 ……”。
“ …… 也许这时有人会想 ，那在这纯白色的点上，再涂上一些纯黑色的颜料，不就可以了吗 ？这样之下，这个点不就可以同时呈现两种特性了吗 ？…… 可事实却不是如此，因为在「纯白特性」的点上涂上部分黑色的颜料，这时这个点所呈现出现的特性，是「黑白相间的特性」，而不是之前的那个「纯白特性」了……”。
“ …… 同样，如果有人，此时将黑白两色搅拌在一起，涂在那个点上，那个点所呈现的，也只是黑白混合后的某种「灰度特性」，而不是那个「纯白特性」，更不是什么「即彰显纯白特性，同时又彰显纯黑特性」的点了……”。
“ …… 赵凡，你所处的有形世界，虽然在诸多因素的排列组合之下，显得纷繁复杂 …… 但若细分至一点，任何特征都不能摆脱这一规律 …… 所以，天魔哲罗的「所能之处」，便隐含着他的「不能之处」……”。
……
听到「小浅」用另外一种方式，重新诠释了一遍自己的理解 ……
「赵凡」竟然从内心升起了一种，想要拜眼前这个小女孩为师的冲动。
只是，一想到对方可能仅仅只是自己内心的意识，所幻化出来的幻象，这让他的想法，变的有些复杂起来。
沉吟了片刻 ……
「赵凡」觉得自己已经将对方的话，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进而有感而发道：“ …… 小浅 ，其实在你刚才，描述到那「第二个赵凡」的心念时，我想到了很多 ……”。
“ …… 因为人生在世，贪求美好事物，在很多时候，都会被看做是一种人之常情 ……”。
“ …… 而那「第二个赵凡」的想法，却让我感觉，像是超脱了这种常理 …… 他在见到美好的事物后，既没有用其与过去的种种相比较，也没有基于自己对未来的欲望，去想办法合理化占有对方的动机 …… 他遇见而不贪，擦肩而过却不挂碍，更难得的是，他没有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出如石头般的无情与冷漠 ……”。
“ ……我仿佛在他的心念中，感受到了一种叫做爱的东西，那不是贪爱，而是一种纯粹的爱，一种无条件的爱 …… 这爱好像能够福泽万物，遍及一切 …… ”。
“ …… 在那一刻，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词，一个我不知道是否恰当的词？ …… 那就是「神圣」，是的，神圣 …… 神圣到，我内心深处的某些鄙陋心念，为之感到羞愧的地步…… ”。
“ …… 小浅 ，我为什么会感到羞愧呢 ？…… 或许是在我那些复杂的心念中，本就有不少的想法，契合着天魔的规则特征 …… ，所以，我被那神圣的心念，所刺痛了 ……”。
……
「赵凡」在说到那段话的最后一句时。
与其说是在问「小浅」，倒不如说，是在问他自己 ……
而面对这种复杂的心绪 ，「小浅」仿佛已经洞察到了一切，她没有急着接话，只是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对方。
很快 ……
「赵凡」刚刚口中的羞愧，逐渐转换成了一种可见的痛苦表情，语气有些伤感的说道：“ …… 小浅，其实我不明白 ，人到底应该怎么活着？……”。
“ …… 我想过好好的，踏踏实实的做一个凡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似如蝼蚁般的平凡一生，总会遇到诸多，内心抵触的矛盾与坎坷 …… 我只能忍着吗 ？受着吗 ？直到这一辈子，糊里糊涂的结束吗？……”。
“ …… 小浅 ，我也渴望神圣 ，我曾很多次的幻想过，如果我在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能够保持心如止水，保持神圣的态度 …… 或许，我就真的摆脱人世间的烦恼，达到生命的极乐净土了 ……”。
“ …… 可是，坦诚的说 ，我意识到现实的我，并没有那么神圣 …… 在生活中，面对点点滴滴，我会升起很多想法，这些想法中，虽然有一些我自认美好的心念，但却不能否认的是 …… 还有另外的一些念头，是苟且的，阴暗的，乃至邪恶的 ……”。
“ …… 我想要美好的生活，能够不再因为贫困而拮据 …… 我想要强大的力量，能够保护自己与其他善者免受欺凌 …… 我想要超凡的智慧，能够解决一切生活中所遇到的困惑与问题 …… 我想要 …… 想要 ……”。
“ …… 我知道这些想法，或许不够神圣 …… 但平凡的我，却时常会想起它们 …… 小浅，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我渴望神圣，却始终不能彻底踏入那神圣之境 …… 我讨厌满身欲望的自己，却始终不能彻底的摆脱对七情六欲的希求……”。
“ …… 小浅 …… 我这种人，是不是根本就不配成仙 ？…… 也不配成道 ？……”。
……
随着「赵凡」问出，时常在内心深处，困扰自己的烦恼心结 ……
他脸上的表情，变的愈发痛苦了。
而在看到对方少年的神情，逐渐呈现出的痛苦之相 ……
「小浅」那可爱的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类似于怜悯的表情。
只见她眨了眨那纯洁无瑕的眼睛，有些犹豫的说道：“ …… 赵凡 ，我作为你的潜意识 ……”。
刚说完这句话，「小浅」突然不知为什么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她并不觉得「潜意识」这个词，是对自己的准确描述，但受限于为了和现在的「赵凡」沟通，她才不得不如此称呼自己 ……
于是，她接着说道：“ …… 其实我今天出来呢 ，不是来教你成仙的，也不是来教你成道的…… 我只是不想你在天魔的影响下，逐渐心智沉沦，乃至溃散而已 ……”。
“ …… 实际上，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不希望你成仙，更不希望你成道 ……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你成道之后，我就会彻底消失 …… 如果，用你现在对生命的理解讲，就是我会死 …… ”。
此话一出 ……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痛苦情绪中的「赵凡」，内心一怔 。
他连忙看向眼前的这个可爱小女孩 ，一时不能够理解对方话中的意思。
而在这个时候 ……
只听「小浅」继续说道：“ …… 可是，赵凡，即便在我的思维中，是抵触你修仙成道的，即便在你真的成道之后，我会面临所谓的死亡 …… 但我与天魔不同的是，如果你真的愿意成就无上大道，我还是愿意，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
“ …… 但是，我可以事先告诉你，即便我愿意帮助你成道，但我对你的帮助，其实也并不纯粹 …… 我有时可能会帮你，有时可能会阻碍你 …… 这就像我做出的选择一样 ……”。
“ …… 我不希望你成仙得道 ，这是基于你称之为自私的心念 …… 而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对你进行彻底的欺骗，反而愿意做出，牺牲自己，帮助你修仙得道的事情，这是基于你称之为神圣的心念 …… 即便这些心念的好坏，都是你自己定义出来的，但他们的存在，确实是你当前生命境界内，所要面对的现实课题 ……”。
“ …… 赵凡 ，你看 ？我是不是和你一样的矛盾呢？……”。
听到这话 ……
「赵凡」若有所悟的内心，好像变的愈发疑惑了。
他眉头微蹙的躬身一礼，对着眼前的小女孩恭敬的说道：“ …… 小浅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是太能确定？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 以我现在的理解，姑且只能认为你，是我的潜意识幻化出来的，就像我在梦中见到的人一样 ……”。
“ …… 但说实话，若你是其他空间的生命或神灵 …… 如果因为我做出了修仙成道的选择后 ，就让你无辜的溟灭，这并非我愿意看到的 ……”。
听到「赵凡」的话 ……
「小浅」微微的点了点头，颇为有些感慨的说道：“ …… 没事的，或许这也正是我愿意帮你的原因吧 ……”。
“ …… 赵凡 ，其实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堪 ，看似平凡的你，实际上已经超越寻常众生许多了……”。
“ …… 你常常能够站在多个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 ，能够敏感共情，并理解到其他生灵的处境 …… 许多人，其实是做不到的 ……”。
“ …… 你虽然有时会受困于恐惧、怯懦、无知这些复杂的混乱心境中，但它们并没有泯灭你深藏于内心之中的悲天悯人，乃至良善慈悲 …… 许多人，其实是做不到的 ……”。
“ …… 你有观察入微的智慧，你有做出选择的勇气，你也有平静践行的定力 …… 要不然，你也不会来到这「定境」之中，见到我 ……”。
说到这里，「小浅」对着眼前少年，微微的点了点头，像是在做某种认可与鼓励。
而后 ……
她意味深长的说道：“ …… 赵凡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
“ …… 你之所以感觉修仙成道困难 ，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你，没有真正的做好「成道」的准备 ……”。